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甲申风云在线阅读 - 第七章 官职

第七章 官职

    范守仁醉醺醺地一个人回来,大声嚷道:

    “爷我大展神威,蓉姐被爷弄得已经不能下床了,痛快。”

    明磊叫謦姐扶他坐了过来,觉得这就是一个畜生,见他已有些神智不清,便耐着性子问了问范秉斋的事情。范秉斋好占卜,尤其对城北马半仙所言是深信不疑,明磊一下子有了计较。最不成想的是,范守仁竟吐露儿出与范秉斋的五夫人(五姨太)有染!

    明磊急忙禀退所有人等,对着范守仁的臭嘴细问。原来,五姨太生在小户人家,早与他人有了婚约,范秉斋贪图姑娘长得漂亮,以财势逼得娘家退了亲,可姑娘拼死不从。范秉斋就捏了罪名,将小伙子下了狱。五姨太为了救情郎,被逼进了范府。范秉斋支使范守仁带小伙子私会了一次五姨太,就叫他杀人灭口以绝后患。谁成想,范守仁拿着小伙子的遗物骗五姨太说情郎哥哥已经远走他乡,要她夜半在花园石房内取信物。结果,五姨太来了,就被范守仁给办了。事后还威胁她,老爷让他杀人灭口,因五姨太的缘由才放他一条生路,要是老爷知道了,她的情郎哥哥就难逃一死,这不过是让五姨太付些辛苦钱,五姨太竟信以为真,忍气吞声,再没见声张过。范守仁因此时不时还威胁五姨太到石房内欢好,竟一年有余。

    明磊直听得目瞪口呆,如同《红楼梦》柳湘莲所言,真真只有门前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了。明磊又听范守仁讲了府中一些男盗女娼的旧事,后半夜才打道回府。明磊躺在床上,一闭上眼就是女子那只被勒碎骨头后变形长成的畸形小脚,看来自己要失眠了。

    次日早上,小德子过来伺候明磊,却见明磊双眼赤红地抓住他,大声发狠:

    “小德子你给我记住,我他妈这辈子都不娶小脚女人!”

    小德子觉着爷看来又要发疯了。

    阎尔梅下午回来告诉明磊,一切顺利,二人同意见明磊。

    六月十八,诸事不宜。

    明磊上午被范文祺拽去陪着见了两拨客人,直拖到下午明磊才得以出城。带路陪着明磊的是一个河南小伙子,明磊一个劲儿地逗他说“中不中儿!”,可他对明磊的提问是一声不吭,明磊甚觉无趣,于是在马车里睡了个回笼觉,可没睡踏实。明磊有些紧张,数数自己说过的几个人,刘老汉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农民,好糊弄;李岩、汤若望和阎尔梅等虽是才智高绝之辈,但史书有传,自己对他们可以说了解得非常透了,是有心算无心;而将要面对的,即便手里有李岩的玉佩这个杀手锏,但自己对这些人可以说是真真的一无所知,还要小心面对啊!

    明磊一路胡思乱想,天黑前,赶到了刘六的山寨。其实说不上是山,不过一个高一点的大丘陵,山寨也很简陋,就如同用篱笆扎起来的,明磊真是怀疑这样的山寨也会攻不破?

    进了寨门,黑压压地站了两个方阵的响马,左首的是骑兵方阵,右首是步兵方阵,战马有大有小,盔甲也各异,但四五百号人站在那里,没有一个咳嗽的,没有一个晃动的,只有风卷战旗和马蹄的声音。明磊知道这是作给自己看的,但看得出很重视自己,这是一个好的开头。

    走进中间的大帐,站起两员大将。左首是个大汉,比明磊高一头,扎一背,称得上虎背熊腰,黑黑的面膛,润中透光,一双剑眉斜插入鬓,大大的眼睛,炯炯放光,鼻直口方,一脸的持勇斗狠,身穿黑缎子紧袄紧裤,腰扎大红丝鸾带,外罩一件黑缎子英雄氅,光头没带帽子,用木簪子别着头发。

    右首的小伙子,比明磊矮一点,长得很是健壮,细腰扎臂,扇子面的身材,本来白玉般的脸膛被风霜侵蚀得微微有些发黑,一双河南人的窄眼,皂白分明,四方海口,红红的嘴唇,拢发上梳,青绸子扎顶,身穿粉箭衣,腰扎黄色狮蛮带,脚上是一双薄底快靴;给人的印象是挺拔俊俏中带有几分书卷气,看着象读过书的人。

    明磊和二人躬身见过平首礼,原来个高的是刘六,个矮的是陈慎。而这两个人偷偷观察明磊,总的来说,相貌只是说得过去,但神态亲切安详,一切都是那么的漫不经心,东张西望也毫不掩饰,难道真的成竹在胸了?看来,正如阎先生所言,周明磊单凭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势,就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谁知刘六一张嘴,就问明磊,是否有“笼中猪”的外号?明磊被人当面称作“笼中猪”,不禁大怒,根本不顾及此行目的和刘六的威势,指着刘六竟破口大骂,慌得二人连忙告罪,声言纯属佩服之语,绝非讽刺!明磊这才作罢,经此一闹,三个年轻人一下子反倒亲近了不少。于是帐内摆了酒席,三人落座,先是一番寒暄。明磊得知二人是一路从河南过来,到扬州也就十来天,已经把队伍从二百来人发展到五百多人。

    一想到这二百来人的部队从北京到河南再到扬州不下二千里,没有补给、没有支援,精神却没有消沉;从整齐的队形、严明的纪律可以看出指挥官深得士兵信赖,而且能征惯战。明磊甚是欣慰,拥有了这支拖不跨、打不烂得部队,初时可为千人斩,其后那就是二百多名军官,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啊!

    明磊突然打了个激灵,知道那里不对了。能亮家底,摆酒宴,说明阎尔梅开了好头,二人有诚意归顺自己。按道理阎尔梅已经和他们有了很深的接触,谈了收编的事,恐怕已有了一半的可能,可这个阎白耷什么也没有告诉自己,连刘六和陈慎的些许信息也没有透露,他要干什么?明磊马上明白了,这是一次考试,阎尔梅在试自己的真实本领。其实,阎尔梅没有被自己的一席话说得死心塌地也是人之常情,看来自己要是不能说服二人,连阎白耷也留不住了。明白了利害关系,明磊终于平静了下来。

    刘六和陈慎见明磊没了初遇时的谈笑自若,也是一愣。可就是着一愣,丝毫也没有逃过明磊的眼睛。明磊暗中告诫自己,只可不是胡想乱想的时候!虽然明磊不是干预审的出身,可没吃过猪rou也见过猪跑啊。明磊深知接下来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决定着自己此行的成败。先探探他们对李信和李自成的态度,再步步深入,把摸底工作作扎实了。想着,明磊不禁暗骂阎尔梅,要是能如实告知,老子哪至于这么费劲,看来内部一定要团结,内耗害死人啊。

    明磊一抱拳:“制将军陨落,刘将军其志不衰,纵横千里,如入无人之境,真大丈夫也!可奉闯王将令而入江南以为前驱?”

    刘六没反映,看来是根本没听懂。陈慎一定是读书人出身,眉头已经皱起来了。陈慎给刘六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不忿地说:

    “闯贼不亲贤良而近小人,不纳忠言而信谗言,誷杀制将军;制将军对我二人言,如父如师,岂可听令于仇贼。”

    明磊早料到但凡古人都比自己那个时代的人,显得性情耿直、为人忠厚;否则初次见面,就不应该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表露出来。但观陈慎此人也是一个智者,如此表现,一来更是应证了古人好任侠,没有现代人这么多的弯弯绕;二来也是明磊捅的是地方,于是,明磊又开始佩服自己了!

    明磊回想着影视里河南的方言腔调,也学着说:

    “他奶奶的雄!李自成这****的,我早看他不是个完印儿。活该丢天下,不过李夫人红娘子呢?你们怎的不在她老人家身边?”

    他二人惊异地看着明磊,活象看到了怪物。明磊不好意思地笑了:

    “刘六不理我,我却与两位一见如故,也不藏着掖着了,我不装斯文人还不中?”

    看着他二人都笑了,明磊的信心一下子充满了胸膛,与阎尔梅比起来,你们差远了。刘六慢慢把笑容收了:“夫人已经故去了。”

    明磊抢着做出满脸的悲容,缓缓地说:“从甲申四月到现在已经快三个月了,夫人无粮无饷,鞑子、地主一个个又那么狠毒,此中艰辛真是一言难尽啊!”

    “正是这个理儿。制将军去了,才几天的光景,夫人又黑又瘦,远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陈慎远遥望着北方,眼泪已经在眼圈里打转了。刘六拍着大腿说:“可恨我们打秋风回来,夫人就中了团练的暗箭,队伍一下子散了。”

    “可惜,两位哥哥在军中威望不高,又耿直得把那些兵痞得罪了,否则,只怕已经平定中原了。”

    刘六是没听出什么,咧开大嘴从椅子上站起来

    “兄弟初次见面,怎么什么都知道,和你说话真******爽快。”

    陈慎却听出了马屁的味道,

    “兄弟见面,讲究坦诚相待,长缨曲意迎合,不会有所图吧。”

    明磊脸上一红,暗付惭愧,但一个叫兄弟一个叫我的表字,看来第一步走得还行,咬咬牙,下猛药了:“不错,我是有所图,但我所图者大,所虑者远,二位可有兴趣与我长谈?”

    没想到,陈慎、刘六居然都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好,遇事不惊不慌,是个人才。

    明磊举杯品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地瞟了一眼他们,见二人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明磊露出招牌似的迷人微笑,不紧不慢地说:

    “咱们也学学隆中对,未出山寨而定天下。周围的黄得功和高鹞子,二个兵痞,不足以论。史可法整个一个老妇人,婆婆mama,瞻前顾后,我看才干还不及马士英。说大一点,江南诸王,比之崇祯更是差之千里,而大臣们,文的忙拥立之功,武的忙割据经营,就是不想如何与鞑子一战,将来清兵一到,他们必定先跑,跑不了就降,降不了就自杀了事!”

    明磊见二人无语,趁热打铁道:

    “说说二位的处境。二位叫明磊最佩服的,就是誓死不降清,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共同点。你们现在发展很快,但人马多了,补给怎么解决?扬州四战之地,没有发展空间了。你们觉得我的见识可与制将军有得比?”

    见二人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明磊明白,不使杀手锏看来不行了。将怀里李岩当初给他的玉佩甩手丢进刘六的怀里,“看看!这是何物!”

    “这是,我们制将军的啊!”刘六就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豁地跳了起来,哆嗦着双手将它小心地递给了陈慎。

    明磊看着目瞪口呆的二人,觉得效果还是满意的,便神色凛然地说:

    “我原意是要以一席话收服尔等,算是用非常手段行非常之事。要不是你们两个小子狂得很,我根本不想给你们看这个!我七尺男儿,布衣之雄,立志驱逐鞑虏,开创一片新天地,想收二位助我成就大业。

    真是的!非要我用这个压你们啊!”

    刘六和陈慎对望着,明磊的心也砰砰作响,当明磊数心跳到六十时,陈慎开口了:“有此物,说明大哥和制将军有旧,我等眼下也很艰难,怎好不听大哥调遣?不知大哥要怎样行事?”

    明磊笑了。许多年以后,陈慎告诉明磊,当时你笑得太jian诈,他一下子动了杀心,六哥制止了他,后来六哥告诉陈慎说他见过李自成,我身上的帝王气势比闯贼不知多多少倍,而且我会善待功臣。明磊忍了许久,终于在六哥临死前问他:

    “就你那点水,是不是太想找个好人家收留你这条丧家犬,蒙陈慎的。”

    “不知道,我听了笼中猪的故事,一下子就认准,你和制将军一样有学问,等见了面,又断定你可比他阴损多了,一定能完成他的梦想。只好赌一把了,没想到点正,押对了!”

    说罢,就昏了过去。明磊哭了,而且很长时间,一他妈想到刘六,就止不住眼泪,不禁问自己,“咂地了,老婆死了也没这样过啊?“

    而此时,明磊又端起酒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借以平静了一下心情,不急不缓地开了口:

    “我送来的粮食也就维持十来天的,在这段时间,我们务必要有所行动。所以,下策是:数日后,我诱东家出城来田庄,演一出绑票,我劝其拿银子赎人,并亲自把银子取回来。二位放人,但要留人质以防报官,自然是我自告奋勇留下。其间,我弄到史可法的批文和军服,咱们南下广东,落脚生根,开辟一片新天地。上策是我想办法得到广东潮州指挥使的官职,咱们大大方方地落脚。”

    “广东?”

    二人惊叫道。

    “对,广东,那里河道纵横,不利于驰骋,不利于火炮的运输,二位也算经过百战,认为以现在的军队状况,有可与鞑子一较长短的吗?从现在算,还有八个月,除去路上的时日,只有半年,我们要成军备战,好在鞑子不会遣主力到广东,也就万八的人马,我们可与之一战。”

    “你怎么这样肯定?”刘六不客气地问道。

    “正所谓一叶知秋,我看满清,如掌上观纹,而多尔衮不知有我,是谓有心算无心,虽九死一生,胜算也不可谓不大。二位看我,象不怕死的人吗?”

    二人对望了一阵,陈慎点点头,刘六一拍大腿战了起来,

    “好!我兄弟二人着二百来斤就交给你了。”

    明磊也忽地站起,伸手拉住二人:“好,兄弟齐心,其力断金。请二位领我再见见儿郎们,对了,还不知你们的岁数呢?”

    一问之下,刘六二十二、陈慎二十,都比明磊小,看来这个老大明磊坐定了。

    和刘六、陈慎告辞,明磊坐着马车回了城,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明磊还是浑身激动得发热,妈的,看来自己又要失眠了。

    等明磊回到范家,范守仁就跑来告诉明磊,城北的马半仙是麻衣宗马守愚的后人,四十岁上下,自己有宅子和田产,二个儿子、一个闺女,现在轻易不给人占卜,扬州大户人家对他都待若上宾。范守仁和马半仙的管家有赌钱、嫖女人的交情。明磊躲在屋里核计了半天,最后一咬牙,富贵险中求吧。

    明磊派小德子去把陈慎叫来,自己先对付范守仁。范守仁看着笑眯眯的明磊,一时摸不找头脑,

    “爷有事吩咐?”

    “不是吩咐,是相求。”明磊盯着范守仁一字一顿地说:“通知五姨太,弄个什么托梦之类的,一定让范秉斋去找马半仙卜一卦。”

    范守仁一下子楞在那里,半天没有言语。明磊过去亲切地拍拍他的肩,

    “你有的选择吗?”一句话,明磊感到范守仁浑身打颤,忙安抚道:

    “咱俩是一棵树上的蚂蚱,有我的,就少不了你的,再说,我又没叫你去杀人,不过,杀人的事你不是也很熟吗?”

    范守仁一下子给明磊跪下了,“爷,爷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无二心。”

    明磊坐回桌旁,也不让范守仁站起来,接着说道:

    “夜里或明早,城外的响马就到了,你和他们议一下,把半仙的管家请出来帮个忙,不听话就做了他,托梦的事听我通知再做。”

    明磊示意范守仁起来,范守仁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明磊觉得有人跪着听吩咐的感觉好极了,真有些飘飘然了。

    天黑以后,陈慎带着四个护卫和小德子骑着快马赶了来。明磊吩咐小德子带护卫去客栈投宿,就拉着陈慎进了屋,也不客套,问了问山寨的情况,就把计划介绍了一下。无非是先威逼利诱半仙的管家,有了家贼就好里应外合绑了半仙的三个孩子做“沉香”,“沉香”带回寨子,赎金也在城外交易。至于赎金多少,要陈慎看着办,不能太多,也别太少了。但目的不在赎金,而是为范秉斋好好卜一卦。

    明磊又特别交代了三个务必:一是务必不要出事,安全第一;宁肯不做,也不能做错;二是陈慎从始至终务必不能露面;三是事后半仙的管家务必灭口。陈慎想了一会,提醒明磊一定要从阎尔梅那弄来史可法大营颁发的进出城的路引。明磊也想了想,又交待道:

    “沉香到手,见马半仙时,先找个因由打断他的一根手指,这叫杀人以立威,然后命令他为范秉斋好好卜一卦,大概意思就是范秉斋八个月内有灭门之灾,解救的办法就是依我之言行事,而且我的命贵不可言,最少是王侯之相,只要辅佐我,家族可荣华富贵几百年。这件事办妥,才可谈赎人,否则,不光撕票,还要灭他的满门。”

    陈慎看了看明磊,没说什么,就去小德子的西屋歇息去了。

    第二天早上,小德子回来,明磊特意给陈慎打打气,

    “我知道这种事要你做是杀鸡用了牛刀,但万事开头难,此事一成,我再接再厉,一两个月内你我就会得到官职。望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罢,叫来范守仁,陪着陈慎去客栈自行商议,明磊亲自去见阎尔梅,为陈慎他们讨要路引,出门前,特意看了看黄历,六月二十一,诸事大吉。

    陈慎他们是晚饭前动的手,手法干净老练。陈慎领着两个手下扮成官军,驾着马车,持着路引,没受阻拦地出了城。陈慎半道就转了回来,而马半仙家的那位倒霉管家一进山寨就被捏断了气。半夜,陈慎领着另两个手下闯进了马家,陈慎蒙了面,也没有说一个字。据他们回来讲,,马半仙刚开始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小手指断了以后才明白过来,什么都答应了,临走时,发现半仙顺着裤脚直淌水。明磊想着五姨太半夜会做个什么梦,应该也只能是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