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永安元年,六月四日。 太白星依旧挂在天上,昼夜不减其芒,有方士云:朝有jian邪,君主德行不修,引来上天示警,太白息三日,有明主问世主政。 谣言四起,百姓惶惶不安,一叠又一叠的奏折被送到养心殿,所书内容无一不是此次太白昼现所引发的恶劣影响,甚至有不少大臣认为,皇帝应该下罪己诏,以安天下。 王忠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摞奏折放在几案上,忧心道:“陛下,这已经是第一十七拨了。” 刘邦被这些奏折气的够呛,心中积攒的怒火无处发泄,险些将他憋出内伤来,他冷眼瞧了一下满桌子的奏折,恨不得全都扔在那些人的脸上,指着鼻子告诉他:“这他娘的是自然现象,不是什么狗屁天在示警!” 可惜啊,只能想想,没有人会信的,在这个相较于后世还处于愚昧与迷信的时代,鬼神之说已经深入人心,刘邦要解决这个问题,必须按照这个时代的规则。 深呼吸,舒缓了一下心情,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他沉声问王忠:“魏鞅有什么消息没有?” 王忠摇摇头,刘邦烦躁地解开衣领“现在外面都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一群别有用心之徒在乱嚼舌根子,照奴婢说,您就应该下旨,将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全抓起来,通通砍头!” “砍头?”刘邦苦笑着摇头,他长叹一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啊,一味地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你再发信,督促一下魏鞅,让他立刻送钟佑进京!” 关于这次天象危机,刘邦早就有了打算,楚王刘阙是主使,蔡商,顾让等几个刘邦看着不爽的‘太后党’官员是党羽,他们策划于密室,串通一气,准备祸乱朝纲。 刘阙昨天已经饮鸩自杀,只不过死讯被刘邦给牢牢封锁了,为的就是等钟佑进京再放出来,如此,这个理由才能顺理成章。 现如今,朝野上下风声鹤唳,背后肯定有许多想让他倒霉的人在运作,要解决这个危机,光找人顶缸还不行,还得用重法将那些不该伸的手全部斩断。 刘邦想了想,嘱咐王忠“宣,皇城司统领段固!”王忠犹豫道:“陛下,那可是太后的人...” “无妨,你去宣他就是!朕相信他是个能看清形势的人。” 禁军进城,河西军在城外严阵以待,整座金陵都快变成了一座兵城,明眼人都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有不少‘太后党’官员开始‘醒悟’,纷纷到宫中面圣,他们是来投降的,带着一半,甚至更多的家产,来向刘邦表示忠心。 这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曹家,钟建德倒后,曹禺吞并了不少钟家产业,现如今他也察觉到风声不对,立马跑来认错,声称要献上大半家产以资国库。同行的还有蔡商,顾让,李可喜。 无一例外,刘邦全部笑着拒绝了,他不打算放过这些人,看到刘邦铁了心要整治他们,四人齐刷刷跪在养心殿前,声泪俱下,称自己是大大的忠臣,刘邦是被人蛊惑了,假如刘邦不回心转意,他们就长跪不起。 对于这种流氓行为,刘邦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让禁军士卒给扔出去。 有没有被人蛊惑,刘邦不知道,不过,他很明白一个道理,同一件事,站在不同的立场就会有不一样的看法,自然也会有截然相反的处理手段。 站在‘太后党’的角度,他们自觉与‘宰相党’争权并没有错,所以没有人以为,皇帝会把他们怎么样。 但站在刘邦的角度,他们受命于太后,这就是原罪,利益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在正确的时间里做了错误的决定。 故事讲到这里,该做一个总结了。 事实上,‘太后党’从来都是弱势的一方,他们唯一的胜算就是争取皇帝的支持,可他们没有,是‘宰相党’最先抓住了机遇,非但没有抢得先机,反而一错到底。 在霍政表明打算和刘邦结盟的意思时,刘邦并没有急着答应,因为他也不是很信任宰相,在这段时间里,‘太后党’若是向他靠拢,刘邦说不定会优先选择他们。 再之后,‘宰相党’发力,逼迫太后同意刘邦亲政的要求,这个时候,‘太后党’理应明白他们的力量远不如‘宰相党’强大,他们已经失败了,这个时候,聪明人的选择是立刻易帜到刘邦麾下。 无论‘宰相党’再怎么厉害,只要有皇帝的庇护,他们总能有反击的机会,皇帝喜欢平衡,对于他们之间的斗争,刘邦乐见其成。 然而,他们依旧没有,丢失了补救的机会而不自知,反而变本加厉,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最后,皇帝对‘太后党’彻底失望了,刘邦决定,除掉他们。 在准备好一切之后,刘邦发动了攻势,兵权在手的皇帝,在这个时代就是无敌的存在,武力倾轧之下,任凭他们再机关算尽,也于事无补。 政治斗争看似复杂,实际上很简单,用几个词来概括——投资目光,审时度势,不忘初心,还原本质。 只要做到这四点,无论再凶险的局面也能游刃有余,成为最后的胜者,‘宰相党’与‘太后党’之间的斗争如此,皇帝与太后之间的斗争亦是如此。 可惜的是,事物的规律很简单,但人性很复杂,有了诸多欲望,情感,利益,牵绊的影响,一件简单的事就会变得很复杂。 概括起来就一句话:政治斗争之复杂在于人性之复杂,人心之难测。 失败者,悔之晚矣,胜利者,也不该沾沾自喜,因为胜利的人可能只比失败的人多了一点点运气。 总结完毕,继续讲故事。 段固很快就到了刘邦案前,那是一个很精干的人,颌骨突出,鹰钩鼻,眼睛深陷,目光犀利,天生就是干特务的料。 他单膝跪在地上行礼,刘邦却一直在打量他,就这样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段固已经开始冒汗了,他虽然低着头,但依然能感受到从高处传来的那道目光,那是一道能洞察人心的目光,在刘邦的注视下,段固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人前。 洞察人心的目光是不存在的,所谓气场也只不过是人的一种心理反应,上位者天生就有气场,无形的压迫甚至比有形的压迫更有威慑力,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刘邦获得的一点御下经验。 看他额头上的冷汗滴滴答答往下流,刘邦这才沉声道:“段固?”
“臣在!” “朕要交给你一件差事,办好了,既往不咎,还有重赏,办不好,朕会让你后悔来世为人!”无形的压迫加上有形的压迫,威慑力更强。 段固浑身一振,拱手道:“陛下,请吩咐,臣万死不辞!” 刘邦点点头,靠在软榻上“太后交给你的事情,先停下吧,最近街坊市井间多有谣言,以天象来攻击朕,实在是大逆不道,朕给你差事就是,无论用什么手段,都给朕找出那些妖言惑众之徒背后的人和势力,能不能办到?” “臣定效死力!” 刘邦嗯了一声摆摆手“那就去吧,办好之后,你写一份详细具体的折子,亲自送到养心殿来。” “臣,告退!” 段固退后几步,弓着身子走出内堂,从始至终,他头都没敢抬一下,内衣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出了养心殿,段固看着碧蓝的天空,长出一口气,刚才短短的几刻钟,他仿佛到了无间地狱一般。 这种由死而生的感觉让他永世难忘,一回头看到王忠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段固朝他苦笑两声,拱拱手,便快步离开。 接近午时,王忠来报,钟佑在禁军的护卫下进京了,现在正在金陵县衙敲鸣冤鼓,全城震动!金陵县令张治杰午饭未吃,就开庭审理。 不到一个时辰,状纸,奏折,证据便呈递到了刘邦面前,“终于到了!”刘邦抖擞精神,连发几道旨意,文武百官,立即进宫午朝,准备议事。 蔡商,顾让,几个与案件有牵连的家族第一时间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金陵的各个坊市全是禁军,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神情惶恐,做生意的关门大吉,种田的,闭户不出。 午时刚过,三道圣旨连发,一时之间,风云变色。 楚王与蔡商,顾让...等jian臣勾结,欲行不轨之事,陷害朝廷忠良,惹得上天震怒,楚王阙自知行事不端,已然伏法,蔡商,顾让...等jian佞贼子羁押天牢,待祭祖礼后,再行处置。 有jian佞余孽散步谣言,请广大百姓,监督举报,提供线索者,赏金一万,包庇者与之同罪! 朝有jian佞,皇帝有过,为补偿百姓,今年的税租,劳役再减半,豫州灾区免三年税役,永不加赋正式编入大渝律,永久实行。 未时,太白星芒骤弱,未时三刻,彻底消失。街坊恢复平静,张治杰开始安抚民心。 百姓们见到那颗奇怪的星辰彻底消失,不由开始欢呼起来,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很快,全城都沉浸在欢乐的海洋当中,到最后,那些欢呼变成了一致的‘陛下万岁,大渝威武,陛下万岁,大渝威武’ 呼声震耳欲聋,即便是站在养心殿的门前,都清晰可闻,所有人都在下跪行礼,天地之间,只有刘邦一人站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望着那颗悄然隐没的太白金星,刘邦心中苦笑不止“都是巧合啊,真的是巧合啊,太白星昼现是偶然事件,持续的时间顶多不过两天,这是自然现象,真的是自然现象,你们要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