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今日始知狱卒之贵
进了大门,刘邦遇到了廷尉司司正冯辟。 他在这里,刘邦一点都不意外。廷尉司和大理寺都是大渝的司法机关,前者负责缉拿,调查取证,后者负责审判,定罪,就和后世的警察局,与法院分工一样。钟建德,杨邛涉嫌谋反,冯辟在这就是来审讯犯人的。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天牢的狱卒头子,他见到刘邦,弓着腰,几乎弯成九十度,脸上带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手哆哆嗦嗦,双腿打着摆子,看起来很是紧张,也对,一个小小的狱卒见到皇帝不害怕才怪。 刘邦懒得搭理这个长相猥琐的人,问冯辟:“查的咋样了?”冯辟拱手道:“回陛下,钟建德,杨邛私藏甲胄,武器,物证充足,只是这两人嘴硬的很,死不认罪,不过没关系,他们家的仆役,丫鬟都已经招供了。臣连夜就将供词交于顾大人。” 刘邦点点头,不由有些感慨,审讯犯人,尤其是在牢里审讯,所用手段,无非严刑拷打,威逼利诱。 钟建德,杨邛再怎么说也是朝廷重臣,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会被区区皮rou之苦吓倒,可他的家眷,又怎能挨得住牢里这一套呢?完全就是屈打成招啊。 不过,刘邦也不打算说破,这里的规则就是如此,没掉几斤rou,不少几根指头,你好意思跟人说,进过天牢?况且,他们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刘邦在背后也是出了大力气的,大家都是狼,没必要装羊。 刘邦摆手“带朕去看看,朕有话要问。” 冯辟犹豫了一下“陛下,牢里阴冷,肮脏,您还是别进去了吧,臣将您要见的人带出来就是了。” “算了,还没定罪,就将犯人从牢里提出来,大渝有这样的规矩吗?” 冯辟脸色一滞,垂首请刘邦先行,狱卒头子弯着腰在前面引路,刚进牢洞,刘邦就差点被熏晕了过去——这里面的味道实在是太他娘的恶心了! 腐臭味,酸味,还有一股子燎猪毛的味,各种异味混合,简直就是生化武器啊,刘邦捂着口鼻,示意狱卒继续往前走。 牢里的走廊很窄,堪堪能让五个人并排前行,两边都是牢笼,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野人一样的罪犯,见到有人进来,他们习惯性地趴在栅栏上喊道:“我冤枉啊,冤枉啊。” 只听见咔嚓一声,差役就将他抓在栅栏上的指骨给打折了,顿时是惨嚎不止,差役又举起棍子,那人无比敏捷地跳到牢笼墙根,又开始哀嚎。差役够不着,只能无可奈何地警告着。 刘邦清清楚楚地看见,那罪犯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神采,好像算计得逞了一样,他很迷惑,这家伙为什么挨了打还如此得意? 随便一想,就明白了,得,人家完全就是在恶心自己呢,他们被关在牢房里,没地撒气,破口大骂呢,容易被整,只好用这种方式气气狱卒。 “小人物的发泄方式啊。” 刘邦感觉很有趣,狱卒头子却是满脸的汗水,焦急地看着冯辟,想让他为自己说两句好话,刘邦瓮声道:“不用管他,你只管带路。” “是,陛下。”狱卒头子如获大赦,脚步又快了几分,穿过走廊,又转了几个弯,狱卒头子在一间牢房前停下了。 借着昏暗的火光,能够看见,里面躺着一个全身是血的人。 在牢房的前面还有一块空地,摆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看样子是狱卒看守罪犯时休息的地方。 狱卒头子用衣袖擦着椅子,还往上面吐了几口唾沫,想把上面沾着的杂物擦掉,看的刘邦一阵恶心,差点呕吐出来“这家伙,真是太讲究了。” 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刘邦坐在椅子上,摆摆手,示意狱卒头子将钟建德弄醒。差役打开牢门,将烂泥一样的钟建德拖了出来,一大盆凉水浇在脸上,钟建德添了一口水,血渍,污泥的混合物,悠悠醒转。 他身穿破破烂烂的囚服,头发散乱,身上的味道更是让人皱眉,很难想象,今天早上朝堂上那个气度不凡的帝国侯爵,只一下午就成了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钟建德认出了刘邦,他张着嘴,就想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十指全是血,双腿也似乎用不上力气,挣扎了许久,也没能成功。 刘邦转头看着冯辟“这是怎么回事?”冯辟嘿嘿一笑“陛下,他刚受过刑,小的们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小心把他的腿给打断了。” “臣需要沐浴更衣,方能迎见圣容!”钟建德嘶吼着。 “去,给他清理一下!”刘邦很纳闷,都到这个时候还端着贵族的架子,哎,该死的风骨啊,不过清理一下也好,他也确实不想和这样一个乞丐不如的人说话。 狱卒抬来一个大缸,提起他就扔了进去,一阵搅和,又把他捞出来,擦掉身上的水渍,给他换了一身还看得过眼的囚服。 钟建德被搀扶着坐在了刘邦的对面,“罪臣,参见陛下。”刘邦见他这副德行还要下跪,就摆手道:“你身上有伤,就不用施礼了。” “谢陛下隆恩。” 刘邦挥挥手,让冯辟等人下去。只留下,王忠还有带出来的几个侍卫,刘邦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道:“钟卿,感觉怎么样啊?” 钟建德老泪横流,他边哭边笑,那笑比哭还难看“臣,始知狱卒之贵啊。”听着他这么说,刘邦突然想到,好像前世历史上,也有一个大官这么说过吧? 是谁,想不起来了,也没想的必要,刘邦没有做任何的伪装,面无表情道:“你妻子死了,服毒自杀了,你家里的几个老人,也撞了墙。” 钟建德好像一点都不在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死了就死了吧,这样也好,省得他们受人侮辱。”
刘邦看的目瞪口呆,古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吗?听说自己的结发妻,老子娘因他而死,他不但不伤心,反而有些欣喜,亏自己还为这些人的死有些愧疚呢,“嘿,这样也好,自己人都不在意,我一个外人,又何必呢?” “你知道你是怎么输的吗?”心里舒坦了,也就没有必要和一个死人在多费口舌——很可笑吧?他跑这么远,一大半原因就是为了求个心安。 钟建德仰天长叹,好像想把眼中的泪水逼回去,他的手没办法活动,涕泗横流有失他的风度。 刘邦看着他这个可笑的举动,也不阻止,过了许久,他才看着刘邦一字一顿道:“老臣糊涂,请陛下告知!” “你果然是糊涂啊,连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就糊里糊涂地进了天牢,只能在污秽之地等死。”刘邦讥笑着,笑的前仰后翻,眼泪差点都笑出来。 钟建德皱着眉头“陛下,请勿戏弄老臣,老臣自认为没有干过伤天害理的事,也不是杨邛那种迂腐之徒,老臣不明白,为什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刘邦笑了很久,最后指着钟建德大声道:“因为你蠢!” 钟建德更加不解。 “你觉得宰相如何啊?”轻声问道。 “宰相?”听到这两个字,钟建德的瞳孔陡的缩了一下,随后他的眼睛恢复平静“宰相为人谦恭,德高望重,精明能干,是我大渝的顶梁柱。”说罢就闭上了眼睛,大有送客的意思。 刘邦冷哼一声“德高望重,精明能干,这个评价倒是很中肯啊,也对,你跟随他那么多年,青云直上,一路做到三品大官,感恩于他也是应该的,借刀杀人,不留痕迹,这份手段,朕自愧不如啊。” 钟建德睁开眼睛“陛下此言何意?” “世人都以为曹家哭庙,朕不得不杀你,可惜他们怎么就忘了,宰相这根顶梁柱呢? 他老人家一出手,就连朕的母后都要退避三分,朕实在是不相信,威风赫赫的宰相会比不过一个曹家。” 此话一出,钟建德的眼睛睁的更大了! “宰相今日与朕品茶,席间还说要让季岳正替你位子,朕答应了,哎,行了,给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不懂,蠢的没救了啊。好好待着吧,相信明日处决的旨意就会下达,你很快就能解脱了。” 说罢,刘邦就欲起身出去,刚走两步,钟建德就大吼道:“陛下,留步!”刘邦回过头,像看一条死狗一样看着他。 “陛下,您还没有告诉老臣,老臣为何会输?” 刘邦朝王忠摆摆手,王忠会意,带着几个侍卫出去了,刘邦走到钟建德跟前,轻轻吐出几个字:“因为,曹杰是朕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