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四章 送行
曹府,大门外。 今儿是曹寅出殡之日,出殡的物什昨儿就清点完毕。 曹早早就起来,看来管家曹元那边统计好的路祭、茶桌单子,密密麻麻的十几家。虽是丧家哀荣,但是孩子们尚小,哪里受得住这个? “使人告诉奶奶一声,七爷同小爷们再加件棉衣。”曹唤了个小厮,吩咐道。 那小厮应声下去,就见曹颂兄弟几个用完早饭过来。曹项、曹项还好,曹双目尽赤,跟在哥哥们身后。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 昨晚坐夜,前半夜尚好,后半夜曹受不了,跑到无人之处痛哭了一鼻子,如今眼睛肿成了烂桃子。 曹见状,亦是感伤,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哥……”曹嗓子嘶哑,艰难地.说道:“大哥还请节哀,省得大伯走得不安。” 道理他都明白,这嘴里还能劝别.人,心里却是惶恐的很。 “小五也节哀。你也知道,你大伯.临了临了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们几个。”曹叹了口气,说道。 曹使劲地点点头,道:“嗯,小五晓得了,定不会让大.伯cao心。” 曹颂同曹项在旁听着,也跟着心里发酸。曹颂抬头天色,对曹道:“大哥,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使人将长生、天佑他们**来?” 曹掏出怀表,瞅了一眼,已经是辰正。 这会儿夫,曹方带着几个老成管事,带着长生、.天佑、恒生同左住、左成出来。 众人中,除了长.生,其他人都已经懂事,垂着小手,给曹同曹颂兄弟见过。长生四虚岁,正是混混沌沌的年纪,一把拉了曹的孝衣,小嘴一咧,就是要哭的模样。 曹低下*身子,将长生抱起,问道:“你嫂子们昨儿教的,可还记得?” 长生搂住曹的脖子,点了点脑袋瓜子,嘴里“嗯”了一声。 送了送葬的来客,曹家几个出嫁的女儿都在这边。没等曹使人去催,她们簇拥着李氏同兆佳氏自内院出来。 曹元到曹身边低声禀道:“大爷,该到孝子跪灵的时候了。” 曹点点头,抱着长生,带着一行人来到灵棚。 来送行的亲友们,也都汇集于此。 灵前,摆着满满地两桌子祭菜。曹双手捧罐,跪在祭席前。从出嫁女开始,而后是外姓亲戚,而后是媳妇、侄女、侄媳妇、孙子、侄子、次子,每人夹三筷子,搁在罐里。而后,由曹这个长子夹了最后三筷子,然后装入七个小水饺,用一个苹果将罐子一堵。 上面摆了个烧饼后,再蒙上红绸绑好,就算是装好了罐子。 辞灵完毕,就到了起扛的时辰。 接下来,少不得又是摔盆、捧幡这些,折腾了一番,灵柩才从曹府门口起行。因胡同狭窄,所以正式起扛是在鼓楼西大街。 从起扛开始,就有扛夫开始喊“加钱”。 “本家大姑奶奶赏钱五十吊!” “本家二姑奶奶赏钱二十吊!” “……” 从鼓楼西大街开始,就是各府的路祭棚子。 曹几乎是一路步行,一路磕下来。 过了几家路祭棚子后,曹还受得住,几个小的已经受不住。曹使人将捧着灵牌的长生送到李氏马车,又使曹颂将左成、左住两个送到静惠的马车上。 天佑是长孙,得一路跟着。恒生见父亲与哥哥都在,说什么也不肯同左成兄弟上马车,也留了下来。 前面的祭棚里,几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十三阿哥、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三人。 十六阿哥同十七阿哥没有分府,不好单独路祭,就到十三阿哥的棚子这边同祭。 十三阿哥祭酒,十六阿哥、十七阿哥上香。曹带着兄弟与儿子们跪谢,按理,等十三阿哥他们拜祭完毕,曹还要哭几嗓子,已示哀痛之意。 不用司仪喊话,曹已经是泪落满襟。 直至此时,他才越发真切地察觉到,自己头上那片天没有了,往后再也没有人为他遮风避雨。 别人家的路祭棚子,主人拜祭完毕,都是跪送灵柩。十三阿哥几人是皇子,同曹寅尊卑有别,因此,只有十六阿哥跪了,十三阿哥同十七阿哥两个躬身相送。 十三阿哥府的路祭棚子过了没几家,就是雍亲王府的路祭棚子。 祭棚里,除了素服的四阿哥,还有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个曹见过,是雍亲王府的三阿哥弘时,一个却是眼生。 “他是本王的内侄年熙,今日随本王来送忠正公一程。”四阿哥淡淡地说道。 曹虽没见过年熙,却是久仰大名,晓得他是年羹尧的长子,纳兰容若的外孙,十二岁中举人。因身子不好,一直疗养,今年才捐官入仕。 年羹尧十月里已经升了四川总督,军政一手抓。这次西征,制定的路线中,有两条就是取道四川进藏的。 年羹尧的发迹,就是眼前。 看着送殡的队伍到了,四阿哥还是那番肃穆模样,将路祭这一出重新演绎了一番。 四阿哥主祭,弘时同年熙陪祭。曹率领众孝属跪拜谢礼。 队伍继续向前,此类的拜祭就不断重复。 从鼓楼大街到阜成门,队伍走了两个时辰。到了阜成门,不少送行的姻亲故旧止步城门外,曹才翻身上马,跟着送殡的队伍往城西二十里外三家窝子墓地…… 城里各处路祭棚子,都已经撤下。 四阿哥忙着户部差事,直接去了外头的素服,露出里面的蟒袍来,吩咐了弘时同年熙两句,骑马往户部去了。 弘时骑马,同年熙一道回雍亲王府。 一路上,就见地上白花花的都是纸钱,有各处路祭留下的痕迹。 “啧啧,不过是个伯爵府的丧事,就劳动了这么些王府出面,好大的体面。”弘时不以为然地说道。 年熙笑了笑,道:“未必都是卖的曹家的面子。就像康亲王府同顺承王府,因同平郡王府同出一脉,看在平郡王同福晋的面子才设路祭。” 弘时挑了挑嘴角,道:“怪不得。就凭曹那个马P精,哪里有这么多人卖他面子!” 年熙听这个绰号,觉得好笑,不解道:“怎么三阿哥眼中,曹额驸又成了马P精?在外人眼中,他这个敛财童子可是皇上器重的能臣。” 弘时摆摆手,道:“能什么啊?拍马P最能!一年到头,三节两寿,他次次都不拉,选得东西,不是正对阿玛心意,就是讨大额娘欢喜。这般用心谄媚,哪里是君子行径?”
年熙觉得弘时所说太过偏激,但是晓得他是孤拐性子,惯是认死理的,便也不劝他。 曹要是真没有半点才学,能弱冠年纪就几次挂印京堂么? 曹家有个御前侍卫,还有个点入了翰林的探花郎。就算曹家不复往日显赫,也能再支撑一两代人…… 淳郡王府,书房。 见弘曙穿着素服见来,七阿哥问道:“路祭完了?弘倬他们两个没回来?” “嗯,就儿子撤了祭棚后回来,二弟同四弟跟着送殡的队伍往墓地去了。”弘曙回道。 七阿哥点点头,想起一事儿,道:“听你额娘说,你姐夫将他的软甲送你了?” “昨儿给的,儿子还没来得及禀告阿玛。”说到这里,弘曙犹豫了一下,道:“这是阿玛赠姐夫的,儿子是不是不当收?” 七阿哥像是陷入沉思,半晌方道:“那软甲还是早年我随着你皇玛法西征时,你皇玛法所赐。既是你大jiejie同大姐夫的心意,你就收着,当爱惜着用。” 弘曙躬身应了,七阿哥摸了摸胡子道:“你十六叔同十七叔两个是送殡,还是设了祭棚。” 弘曙回道:“阿玛,听说两位叔叔是在十三叔的祭棚里陪祭。” 七阿哥若有所思地看了弘曙一眼,道:“离中军出京还有不足一个半月,你没事多往你十三叔府上请两次安。只说是你额娘担心你出征,日夜不安,让你十三叔推荐两个做法事灵验的寺庙。” 弘曙听了有些糊涂,带着几分愧疚道:“都是儿子不孝,让阿玛额娘跟着担心了。” 见儿子这般老实本分,七阿哥微微地皱眉,心里叹息一声…… 城西十里,某座道观。 因曹家墓地出阜成门要行二十里,有些远。刚好路途之中,有座小小的道观。曹元就使人提前安排了,这里做中间暂歇之地。 虽是天寒地冻,但是因一路都有加钱,扛夫们也不觉得累,喊得热火朝天。 曹放心不下母亲,请母亲下马车喝茶暖和暖和身子。 这边还没扶李氏下马车,就见初瑜苍白着一张脸带着几个丫鬟媳妇疾步走过来,在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额驸,紫晶jiejie没了……” 曹只觉得心里一颤,看了看李氏的马车,脸上说不清是哭是笑。 “太太这边我来服侍,额驸还是过如何安置吧!”初瑜见他如此,心里也跟着难受,低声道。 曹胡乱点点头,往后头的马车奔去。 就见一辆中型马车外,乌恩站在马车外,低头“嘤嘤”哭着。 这马车是曹亲自给选的,怕冻着紫晶,还专程使人加了一层毡子。 曹在马车前站定,跳开棉车帘,就见紫晶阖眼坐在马车样子像是熟睡一般。 曹心里还隐隐地存着几分侥幸,探出手去试紫晶的鼻息,却已经是断气多时…… 手机问: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