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受命南下
初夏的原野,天清气朗,绿草如茵。虽已年进炎夏,天气却未见有多么炎热,即便是骑马在太阳下驰骋,迎面佛来的凉风也足以消解那不多的暑意。 在原野的驿道尽头,却传出一阵沉闷的马蹄声,很快大批骑兵纷纷涌出,约莫千余骑,皆是劲甲利刃,背负长弓,皆面带风尘之色,想来是大股的汉军正在行军路中。 当先二人一为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面容伟岸,不怒自威,若非此时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当真让人难以接近。另一人则为一名英姿勃勃的青年将军,二人一边有说有笑,马速也是有意控减,想来是体恤马力,并不急于赶路。 抬头望了望天色,赵瀚不由皱眉道;“这纪灵,都去查探轮氏城查探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消息报来。” 黄忠则笑了笑道;“这轮氏城虽然不远,却也有黄巾军残余驻扎,纪司马行事向来沉稳,想必是想查探清楚再来回报,所以耽搁了些时间。大人莫急,耐心等待片刻即可,我们也正好可以趁此机会蓄养马力,毕竟都赶了一天的路了,马匹多少会有些劳累。” 轮氏城位于颍川之南,是颍川十七县之一,再往南便是与荆州的南阳郡交界。如今南阳郡黄巾军势大无比,更是攻克了南都宛城作为据守之地,荆州官军反倒被压迫在南方一隅,无力与黄巾军相抗,只是尽力保全南郡和江夏郡二地不被黄巾军夺取。 至于轮氏城虽然靠近南阳郡,却是属于颍川的地界,颍川黄巾的首领波才和南阳黄巾的首领张曼成之前早有约定,双方虽然同属黄巾却各自画地分治,彼此各自为令,并未合军一处。所以颍川黄巾大败后,张曼成部想来并没有这么快就得到消息,即便是得到了消息后,想来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出反应来接受轮氏城作为防备汉军南下的桥头堡。 至于皇甫嵩急令前来攻取轮氏城,也自然是想将此处作为大军南下的根据之地。毕竟汉军南下最主要的目的是夺回南都,将胆敢劫掠皇陵的叛贼一一处死,以告慰列位先祖的在天之灵。颍川的道路既然已经打通,那下一步自然是大军南下,与荆州本地的汉军汇合一处,共同图谋光复南都。 正是出于此种目的,赵瀚才领命急行南下,奉命赶在南阳黄巾做出反应前抢占轮氏城,为即将南下的汉军主力打前站。 虽说颍川黄巾的主力已经覆灭,驻守各处的黄巾不过是些零散的乌合之众,汉军杀到时多半是弃城而逃的,少有抵抗,即便是有所抵抗,也不过是软弱无力的无谓之举。所以赵瀚此次南下虽为攻城,却只是轻骑前往,并没有打算做攻坚之战。 不过因为轮氏城地靠南阳,这便多了一些变数,为了防止张曼成部意外插手,赵瀚出于谨慎仍然是派出纪灵作为先军领着百余骑兵先行,自己和黄忠则领着大部跟随在后,静观其变。 自从上次经历了上次之战后,赵瀚和黄忠的交情也随之迅速升温。黄忠本就是性格爽直之人,赵瀚随性洒脱、不拘常礼的性子倒是极对他的脾气,再加上那次觉得亏欠赵瀚一个人情,所以平日里赵瀚对他请教武艺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于赵瀚最感兴趣的箭术也是倾囊相授,毫不藏私。 好在赵瀚这人悟性极高,而且后世极为擅长的枪法本就和箭法曲意相通,虽然不为同属,心境和技巧却是同出一辙。这几日赵瀚也知机会难得,故而勤勉的很,忙于军务外稍有空暇便练习箭法,毫无懈怠。见赵瀚悟性如此之高,倒也生起了惜才之意,对他也是乐于教授。两人虽以朋友相称,却已有师徒之实,皇甫嵩倒也是愿意成人之美,所以便让黄忠这些日子跟随在赵瀚左右,也好方便指点。 全军又缓缓前行了一阵子,却仍未见纪灵回报,再往前不远便是轮氏城了,赵瀚索性下令停止前行下马休息。 赵瀚下马栓好了坐骑,又从囊带中掏出了精料放在战马的口旁喂食,这枣红马急行了半日却未见仍然疲惫之色,精神依旧抖索,即便是被拴在树上也尤不耐烦的踏着马蹄。黄忠细细打量了一番赵瀚的坐骑,不由露出了一丝羡慕之色道;“大人,你这马可是西凉良驹?” 赵瀚笑着点头道;“正是,这时我一好友相赠的。怎么,汉升你也是懂得相马之人?” 黄忠晒然一笑道;“大人这就看轻我了,但凡这天下豪杰,有几人会对良驹不感兴趣的?” 赵瀚哈哈一笑道;“告罪告罪,是我失言,多此一问。” 黄忠又围着马转了一圈,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又道;“寻常的西凉马虽然体格健壮可并不以耐力见长,短途冲刺甚佳,长途奔袭并非强项。不过我看你这马倒是不同,想来是西凉马和汗血宝马杂交所生。” 赵瀚吓了一大跳,惊道;“汗血宝马?真的假的,这么厉害?” 黄忠哈哈一笑道;“原来大人身在宝山中却是不知,真是让我又羡又妒。” 赵瀚想了想,笑容满面的说道;“汗血宝马,可是当年武帝为了获取不惜发重兵远征大宛的汗血宝马?” 黄忠却笑道;“是,也不是。” 赵瀚奇道;“此话何意?” “汗血宝马杂交所生虽是少见,倒也并非绝迹,比如公卿大族中便时常见到。混有汗血宝马血液的西域良驹虽及不上真正的血汗宝马,却也能日行百里耐力十足,远胜于我大汉境内的任何一个马种。当年武皇帝雄才伟略,不惜发动六万大军远征大宛,骄纵之心固然是有的,但也是为了取得汗血宝马改良我大汉的马种,以便在和匈奴的拉锯战中缩小劣势,只可惜如今纯种的汗血宝马在我大汉境内却是已经绝迹,唯有西域数国尚存。” 赵瀚咋舌道;“这倒当真是可惜,不过既然西域尚有,为何武帝之后历朝天子不派兵前去掠去,以我大汉的军力,做到此事并非难事吧。” 黄忠笑着摇头道;“大人到底是不知民间疾苦,大宛国距洛阳远达七千里,你可知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远征需要多少代价吗,且不论士卒的伤亡,就是光储备的战马粮草补给等,也足以耗去大汉数年的积累。当年大将军卫青和霍去病北驱匈奴,虽是大胜而归,可马匹的死伤也高达二十万匹,几乎将国内可用之马全部耗空。试问有哪朝天子能有武帝的那种气魄和胆识?况且如今匈奴早已对我大汉构成不了致命的威胁,我们对良马需求便也没有那么重要了,之后的历朝天子自然不愿意为此惹得名怨沸腾。”
赵瀚笑道;“原来还有这般道理,倒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不过遥想我大汉当年鼎盛时期,当真是让人心驰神往。光是陈汤那句‘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话,就足以让千万代大汉子民热血沸腾了。其实依我看来和这些黄巾军打来打去最是无趣了,斩获再多对方也是我大汉的子民,远不如和外族血战疆场来的痛快,” 黄忠闻言会意笑道;“倒没想到大人你也是个热血好战之人,如我当年一般。不过你如此年轻就以高居校尉之职,如今皇甫将军为你邀功的奏书已经送呈陛下,想来用不了多久你就会迁官高声,他日封侯拜将也是指日可待,将来到有机会为大汉戍守边疆,保一方之安宁。” 赵瀚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汉升兄这话说到心坎上了,借你吉言,他日我若为一方主帅,也定带你去打打胡人过过瘾,如何?” 黄忠哈哈一笑,拱手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两人相视一眼,到时心意相通,皆是哈哈大笑。 闲聊完毕,树荫下两人席地而坐,各自取出水袋解渴。 虽说纪灵去的时间有些长了,可二人面上却并无担忧之色,这一来是纪灵艺高人胆大,寻常的黄巾的绝奈何不了他的,更不要说区区一个小县的残破黄巾军。二来他所率之部虽然人少,却皆是快马精骑,在野外黄巾军不可能困得住他。如今晚到,多半是有事情耽搁了。 赵瀚一边小口的喝着水一边出神的望着远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直到黄忠喊了他两遍才回过神来。 黄忠笑道;“大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赵瀚定了定神道;“到也没什么,只是想着之后我们大军会攻向哪里。” 黄忠不假思索的说道:“这还用说,自然是南阳郡了。南都被黄巾军攻占已久,天下为之震动,宗庙更是为之蒙羞。如今颍川即下,我们自然是要挥师攻入南阳。” 赵瀚沉吟道;“话虽如此,可我总觉得皇甫将军并不热衷于此举。如今颍川黄巾虽败,却有不少残余逃入了临近的汝南和陈国,依照黄巾军的行事风格,我们若是弃之不管他们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重新召集出一支声势浩大的大军。所以当前最为明智的决策,便是趁胜追击出境,直接平定汝南陈郡的黄巾余党,如此方能斩草除根。” 黄忠闻言却皱眉道;“你说的确实在理,黄巾军犹如草原火星,若是不彻底扑灭的话随时会重新燃起,再复燎原之势。” “只不过话虽如此,可天子对南阳黄巾恨之入骨,定不会准许将军绕道前往汝南平贼的,只会逼着我们立刻拔营南下光复宛城。” 赵瀚闻言默然,只是缓缓说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放由黄巾军一条生路,贼寇波才彭脱至今都未抓到,汝南陈国是他们的根据所在,若是任由他们盘踞那里恢复元气的话,恐他日难以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