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逃生
刘健前脚刚走,门外太监又报:“太子求见!” 弘治示意让太子进来。 “儿臣给父皇请安。” 弘治看着眼前的朱厚照,这段时间蹴鞠勤奋的很,慢慢的身上有了点龙马精神的气质,不像原来的顽劣少年了。“孩儿平身,最近功课如何啊?” 朱厚照小心翼翼的道:“父皇,孩儿明日就要参加蹴鞠比赛了,比赛完后一定潜心向三个老师学习,不辜父皇挂念。” “嗯,这学业是正道,你知道就好,父皇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学业可是紧的。” 朱厚照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你今天来还有何事?”弘治看出来朱厚照有话要说。 “父皇,孩儿有个不情之请,望父皇成全。” “哦,你说来看看。” “父皇,孩儿的蹴鞠教练昨日被东厂的拿了,请父皇成全孩儿,先将那人放出来,蹴鞠比赛孩儿不想输的。”朱厚照老老实实答道。 弘治一拍桌子:“又是这个狗奴婢。”又问道:“他因何事被拿啊?” 朱厚照没敢撒谎,如实道:“父皇,此人只是个顺天府的一个小小的知事,怎么也不会和李广生碍的,定是李广胡作非为冤了此人的。” “知道了,父皇会令人去问问的,你下去吧。”一大早就是这么多的烦心事,弘治有点精疲力竭的感觉了。 ////////////////////////////////// 兵部,尚书刘大夏的书房,王守仁跪在地上久久不起,“尚书大人,这是卑职编写的西北条陈,这都是卑职整理了郭右五的谈话编写而成,请大人过目。” 刘大夏接过条陈细细阅览,观完大叹:“此人有大才,我要和此人好好谈谈。” 王守仁道:“一入东厂犹如九死一生,请大人施以援手,卑职没生不忘。” 刘大夏豪气一生,“你且好好等候,本官这就进宫找陛下去,我倒要看看这狗阉人能把本官如何。” 等刘大夏进了宫已是中午,太监回报说陛下正在用膳,要刘大夏下午再来。到了下午太监又回报说陛下在慈宁宫给太后请安,任何人都不见。可怜的刘大夏,堂堂一部尚书在宫门口转了一下午。 快到申时陛下才从慈宁宫里面出来,这次难得母子二人倾心交谈,弘治也没了那君临天下的皇威,和太后聊了一个下午,二人俱谈甚欢,颇有点母子情深。出了慈宁宫性情大悦,随伺的太监张敏见势道:“陛下,兵部的刘尚书求见。” 弘治说:“哦,让他来见。” 刘大夏见了弘治迎面跪下:“吾皇万岁万.....” 弘治摆了摆手:“好了好了,爱卿何事啊?” 刘大夏把那个西北条陈递了上去,“陛下先看看!” 弘治翻了一下,嗯了一声,有点感兴趣的劲头,一连看完,不舍,再复看了一遍,才道:“不错、不错,对了,这不是你兵部的事情吗?” 刘大夏道:“陛下,此西北条陈乃兵部主事王守仁和顺天府知事郭右五所作,现在郭知事被东厂拿了,微臣爱惜郭知事的人才,请陛下下旨放了此人。” 弘治听了此言,盯着案上的端砚半响无语,一会,自嘲道:“这个郭知事还真是个人物啊,一个小小的从八品的小吏就使得我朝翻天覆地。” 刘大夏不知道弘治说的是什么,不敢答话。 “好了,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刘大夏稀里糊涂的走了。 弘治坐在书房里玩味半天,今天太后的哭诉、刘健的折子、刘大夏的说情,还有太子也掺合进来了,都指向了一个人,一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哦,好像是顺天府的知事吧,这肯定不是巧合,李广那个奴婢有罪该杀就杀,但是这个小小的知事怎么能造起这么大的动静? “来人!” 贴身太监张敏侧身进来:“奴婢在。” “你去查查这个郭知事。”张敏领旨走了。 天刚黑,刘健复求见:“陛下,这是微臣今天去李广家抄出来的。”说着递上了个册子。 弘治细细看来,上面写的可是密密麻麻,“夹墙私库有金万余两,地窖内埋藏银四十余万两。取租之地千顷、取租之房百余间,以及大量珠宝玉器.......”弘治越看越心惊:“这狗奴婢居然贪了朕这么多的银子,朕每年岁入的钱也不过如此,可恨,该杀。”弘治连连说了几个该杀。 刘健低头道:“陛下,这是微臣在李广随身抄出来的,请陛下过目。” 弘治接了过来,见这是个名册子,上面赫然记了些人名字,细细数了数,有六部五品以上十一人,地方官员六品以上二十一人。弘治龙颜大怒,盯着刘健,厉问道:“这狗奴婢要干什么啊,造反呐??” 刘健跪下道:“李广私建同党,居心叵测,幸好老天开眼,陛下圣断。” 弘治问道:“刘爱卿你看如何查办?” 刘健答道:“李广同党之人必是可恨,但微臣看,首恶还在李广身上,鉴于此些人等暂时没有发现较大罪行,微臣建议查明正身、罢免革职就可以了,但是李广贪污如此之巨大实乃我朝罕见,微臣建议即日着三司会审,速审速断,以正视听。” 弘治嗯了声,他也有点吃不准怎么就闹出了这大个事了,心下便倾向刘健的大事化小的法子。“就按刘爱卿说的办。”刘健欢心喜地的出去了,全然忘了还有郭右五这茬呢。 弘治又惊又喜,惊是李广这个奴才如此作孽胆大妄为,自己居然被他骗了多年,六部五品以上十一人,地方官员六品以上二十一人,这是什么,这是结党啊,结党做什么?定有叵测之心,此般拿下,倒也亡羊补牢。喜是是朝廷财政吃紧,这下一下子就抄得了小半年的岁入,自己也可揣口气了。想着想着也忘了郭右五这茬,回宫睡觉去了。等张敏查实回来一看陛下睡了,也没禀报。 刘健白日捉拿李广极为隐秘,谁都不知道,这晚上接了圣旨出了宫到处捉拿李广同党,当晚京城就闹翻了天。所有京城官员互相打听谁谁谁进去了,一点点的信息慢慢归拢,顿时京城各大高档花坊聚集了各部高官,现在有点什么事各花坊就是官员们互相交流的场所,一时谣言满天飞。 原来大学士刘健和兵部尚书刘大夏二人白天同陛下密谋就是捉拿李广极其同党,有的说李广得罪了大学士刘健的妹夫家,有的说李广的干儿子看上了尚书刘大夏的三媳妇....一时说什么的都有,那个乱呀。更高级别的官员则从宫里得知今天不光大学士刘健和兵部尚书刘大夏去了陛下那里,还有太后和太子也去找了陛下,好像提到过一个不相关的人,听说是顺天府的人。这下更热闹了,当晚准备入睡的刘西元被人喊起来去了四海班。 这天晚上东宫也不安宁,张永不断的出去打探消息,再回来报给朱厚照。 “上午刘健密拿李广。” “中午张锐带掌东厂,东厂所有百户以上官员密押。” “晚上刘健奉旨缉拿李广同党。” “户部郎中燕眠被拿、按察司副使王层志被拿、苑马寺少卿........” 随着不断有好消息传来,朱厚照、张永二人弹冠相贺,喜笑颜开。到了初更(七点),二人突然四目相对,不对呀,怎么没有教练的消息?朱寿大骂:“搞出这大的动静怎么没教练的消息,速再去探。” “是,殿下。”张永也昏头了。 第一春里,王守仁、俞文赞、刘万年三人也是面面相觑,听着王守仁打听回来的消息三人都傻了眼,明明我等托了尚书刘大夏和太子二人是为救三弟的,怎么现在东厂翻了天?李广被押,东厂停摆,还有外面正在捉拿的李广同党。刘万年是刚刚知道郭右五被东厂拿了,以他的火爆脾气当即就要带刀去东厂要人,现在听着事情好像不大对劲了,三人商量到半夜也没个主意,便决定明日一早去东厂打探郭右五的消息。
整个事件的主角正坐在东厂里,一整天了,没有一个人来哪怕来问问自己。刚开始郭右五还怕挨揍,现在别说挨揍了,连饭都没有人送了,偌大个东厂地牢只听见白天里脚步声不断,就是没有个人进牢房看看。郭右五饿的两眼开始发花了,麻痹的,东厂也就一般嘛,就会饿人。 “喂,有没有人啊,我都快饿死了。”郭右五一开始小声的喊了几句,没有人搭理,郭右五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喂,来个人呐,送饭啊。”整个牢房所有关押的犯人都起身看着郭右五。 有人忍不住劝道:“我说这位兄弟,你能不能不喊了,你把他们激怒了我们都要倒霉的啊。” “是啊,这小子疯了吧?” “喂,我求求你了,安静点吧,你不想活我们还想要命啊。” 郭右五气急败坏,叱道:“瞧你们这点出息,我还以为东厂收的都是好汉呐。” 那帮人被郭右五一句话憋的都不作声了,郭右五硬是一个人吵到后半夜,终因体力不支倒下睡了。他睡了不打紧,其余关押的人一宿没睡,谁见过东厂的人这么低调的啊,都认为准是后半夜要动刀子了,一个个的睁眼到天亮。 弘治心情不错,起的比较早,用过早膳就逛起了御花园。张敏跟在后面,终于弘治停了下来,张敏连忙上前道:“回陛下,奴婢昨天查了那个顺天府的知事。” 弘治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正事没办呢,问道:“如何?” 张敏回道:“此人刚刚升为顺天府南路厅知事,此前做了八年的检校,前日去法源寺和那里的和尚有了争执,谁知道法源寺的住持投了李广公公,这样东厂的就拿了郭知事的。” 弘治笑道:“这小子也是倒霉啊,你查到他有什么背景没有?” 张敏道:“此人家境贫的很,先父是鸿胪寺右少卿张蓝家的下人,应该没有什么背景的,只是这段日子总是在仪卫司蹴鞠,奴婢不知是不是.....”张敏不敢说了。弘治明白,郭右五到仪卫司做蹴鞠教练的事情很多人给他禀报了,太子也亲口说过多次非常赏识此人。 “行了,命张锐马上放人!” 张敏应道:“奴婢马上去。” //////////////////////////////////////////////// 郭右五又稀里糊涂出了东厂地牢,一出门,外面刺眼的阳光激得双目紧闭了好大一会,再睁开眼,眼前突然了多了十几道人影。数丈外,刘万年、俞文赞、王守仁三人急切地望着自己,旁边是仪卫司的队员们,所有的十五个队员们都来了,包括朱寿,张永一个人站在最后面。再旁边的就是检校房的七个兄弟,小朱、老刘、老孙、张焘...郭右五心头一热,不管怎样患难见真情,那一霎准备迈起的脚步有点不听使唤了。“谢谢兄弟们,谢谢兄弟们。” 小朱不争气地又哭了,刘万年则上来就是一个熊抱,“老子就知道你没事的。”接着所有人都围了上来,纷纷和刚刚出狱的郭右五拥在一起。 有顶小轿子停在不远的地方,非常隐蔽,轿子上的刘健目不转睛的看着现场,嘴里嘀咕着,“这小子人缘不错啊。”轿子外面立着现任东厂太监张锐,接过话道:“大学士,这小子进了东厂一根毛都没掉,说出去还真没人相信,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刘大人救他出来的,小子命好啊。” 刘健呵呵干笑了两声:“你知道个屁,这回可不是我刘某人救的他呢。”张锐不知所以,刘健已乘轿而去。 郭右五等人正在高兴的时候,张永抽空喊了句:“蹴鞠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 郭右五大惊:“还不快跑去,所有人听我口令,列队....预备,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