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蛊师和蛊魂

    至于招魂赶尸那又是更高一个层次的了。一般的巫师也必须要通过死者生前遗体的引诱将魂引入尸体，然后命令灵魂控制尸体运动。但大招魂却是招魂中的终级层次。既不接触死者的遗体，又不是只单纯地将死者的灵魂招回。而是将亡者的灵魂和遗体一起招回，然后用凤凰之火将亡者的灵魂和遗体一同焚化，使死者得到灵魂的升华。能达到这种境界的，需要高深的道行和至上的修为。要不然，中途失控，就会引来灾祸。亡者的灵魂被招入腐败的遗体，又得不到境界的升华，就会迁怒于招魂之人或活着的人。因为没有谁会想再受到rou体的禁锢，而且还是腐败不堪的遗体。他们之所以愿意进入那个腐败的遗体，是因为他们得到了招魂者的承诺，如果承诺无法实现和完成，那么就会真正成为僵尸，为害人间，发泄他们的不满。

    招魂辞通常要歌诵九遍，头三遍为引魂入尸，中三遍为走尸，后三遍为归葬。屈术歌过三遍，上关谷亡故的楚兵灵魂皆已找到了自己的遗体，一些被埋的，也从地下爬出来；被压的也奋力移开身上的重物石块；断头的，提着自己的头；缺脚的由人搀扶跛行......

    在屈术的感招下，虽然尸臭满身，血渍遍地，但尸队整齐，不曾有一丝错乱。他们像一群孩子，满怀着对母亲凤都的眷恋，重新进入了自己已经肮脏腐臭的遗体，向着凤凰背负的城市前进，向着美丽的圣湖行进......

    这就是昆兰和孟波看到的那一幕。

    昆兰看着这一群亡兵向迷雾中的凤都走去，心中很是不甘。孟波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尽管没有人能看到昆兰的脸，但似乎有一种表情结在那黑乎乎的套头帽口，表达着昆兰的情绪。

    “将军，你一定有了什么好主意？”

    昆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被人察觉，不由得偏过头去，“除了屈术，没有人能做到大招魂。而且还故意让尸兵从我们的列阵中行过，想致我们于死地。屈术的命星已经通亮了，他的儿子们应该也没有一个能有这种修为的，至于屈照——”昆兰提到这个名字，声调有了变化。

    “屈照能完全继承她父亲的灵力，但楚国不可能让他来祭祀，她是女的。”

    孟波说，“据探马报，去接屈照的飞船还没有回来。”

    昆兰笑道，“那飞船也许只是一个幌子，昆仑山里什么没有，一只大鹏鸟就能让她在一个时辰回城——我倒不担心他，也许是屈术现在的妻子——银铃夫人，也有这样的法力，楚、苗巫家一脉相承，虽然苗巫以蛊术为主，但巫术也未必不会有人能达到，更何况她和屈术已经二十年夫妻。”

    孟波不懂巫术，也不敢插嘴。昆兰说，“我本来不想打扰他们，可是这是战争。现在已经在走尸，如果不能归葬，这么多尸兵入城，那——”昆兰大笑起来，“那我们就可以不战而胜了。”

    孟波从战争开始，就对巫术持着很浓厚的兴趣，“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快给我说说。”

    昆兰说，“招魂仪式三段九歌，第一段是招魂入尸，将死者灵魂重新招入尸体；第二段是走尸，让僵尸自己走回招魂之地；第三段是归葬，就是将尸体焚化，灵魂永安。”也不管孟波懂不懂，继续说，“如果僵尸不能归葬，那么就会尸变，伤害任何他看到的人。”

    孟波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如果我们能阻止招魂仪式进行，让尸兵无法归葬，那尸兵在城里就会制造一场灾难？”

    昆兰点点头，“我也很想看看倒底是不是屈术，我不相信一个人能拗得过命，就算他是大巫。”

    昆兰让孟波给他准备下一处大帐，叫士兵在外守护好。自己坐在其中，周围点上五行灯。五行灯其实只是灯碗中油不同，有象征木的桐油灯，有象征水的鲸油灯，有象征土的石油灯，有象征火的炭焦油灯，有象征金的磷灯。昆兰在身边放了一个手摇铜铃，告诉孟波，他的灵魂要离开身体去凤都看看情况，如果机缘巧合，正好去破坏大招魂仪式。如果有急事，可以摇动催魂铃。孟波连声应诺。

    昆兰这才安禅入定而去。

    昆兰守魄离魂，一缕人魂出窍，向迷雾大阵飘去。

    楚国巫盛，战争中为免其他人使用巫术——“离魂”进来刺探情报，四周都有禁魂之物。东灵河有收魂灯，西暮山有摄魂钟，南棘林挂有追魂葫芦、北荒坡有镇魂石。为了招魂，楚国灭了东灵河的收魂灯，以便让上关谷死难的亡魂通过。所以昆兰也得以凭魂灵的形式进入凤都，要不然，这是想都不敢想的。

    昆兰进入凤都，有一种很异样的情愫在升腾，但很快就克制住了。

    身下的尸兵在整齐地向招魂坛行进。他们没有受到惊扰，灵魂处入封制状态，所以行进速度不会太快。

    昆兰快速向招魂坛飞去。远远地就见了祭坛上的屈术。以他的眼力看去，屈术面色苍白，魂魄皆无，与僵尸无异，但天灵上微弱的魂魄在从四面八方向体内汇集。昆兰不由得吃了一惊——从没有过给自己招魂的事情。屈术果然是楚巫之首，这一点不假。很显然，大招魂一演，不单惠及上关谷死难者，而且屈术自己也得以招魂，只不过因为屈术魂魄大多数被打散了，汇集起来很难，但因为大招魂他的魂魄还是能够聚集一些。

    昆兰并不这么想，他对屈术的境界并不太了解，他只能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屈术如果能魂魄归体，不，哪怕是两魂两魄归体，屈术就可以凭他的巫术和智慧左右整个局面。

    而从观礼的人群中他没有发现屈术所有的子女，包括屈照。如果屈术命不久矣，那么以巫家的传统，如果子女仍要从事巫职，那么必须为屈术守终，以分享他的灵力。虽然这灵力不会平均分配，但这种灵力不是后天能习得的，是很珍贵的礼物。招魂能力的大小，很多情况下也是由灵力决定的。

    更重要的是，这种灵力是以血脉以及父母和儿女的亲合力为分配原则的，并不像财产一样，可以由当事人指定或分配。儿女们并不会因为守终而分得多，因为在外就分得少，亡去的巫者的灵力会向没有到场的巫职子女飞去。当然这其中就很有可能被其他巫师所俘获，这样对这个家族的灵力就是一大损失。

    所以巫师能预知自己的亡日，也就会安排好从事巫职的子女到场送终。但不从事巫职的子女是分不到这灵力的，因为巫师的灵力是有亲和力的，对于非巫职者是不法灌输的。

    知道这些巫师传统的昆兰更加相信屈术未死，虽然他会看星相，但他想，也许那星相是屈术用来故意迷惑他的。对于屈术这样的楚国大巫就像一个深渊，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深。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不要靠近这座深渊。

    但有一点昆兰知道，屈术现在是个无魂之人，尽管他的魂魄在慢慢汇聚，但以这种速度，到大招魂结束，也不可能聚回他的天魂和天魄，没有这两个主魂，他的战斗力就是有限的。

    但变数也是肯定的，巫家的秘法多的是，岂是他能全部听闻的。

    但有一点，如果破坏这个招魂仪式，那么起码对自己，对大黄蜂没有什么害处——而且现在尸兵也基本都进入了凤都的地界。

    昆兰不想自己以一缕魂魄的形式存在在这样一个到处都是巫师的地方，那样很快就会被发现并被收拾，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昆兰找到一个哭得很伤心的人，将自己的人魂藏了进去，人在伤心或生病时，魂魄都很弱，不容易抵抗外界暗物质的进入。这个最伤心的人就是李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