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狐（下）
冰示意小狐狸藏好，开开门，问着外面一个经过的宫女，宫女道，“紫平带人来说，丢了什么东西，便在这宫里，要连夜查找。” 冰说，“不是查过一次了嘛，怎么没完没了了。”宫女说不知。原来风青已用巫术探测到狐狸在永永贞宫一带，因为碍于宫中的巫禁而不能清楚地知道具体地方。 冰心里知道紫平他们必是有了什么蛛丝马迹才来的，心想，居然敢两次搜查永永贞宫，想必这只狐狸对郑贵妃来说很重要。有意想把狐狸交出去，或是不管，任由他们搜去。可心里总不是滋味。一想到郑贵妃拿到狐狸后的那得意神情，就心有不甘——自己的嘴还有些肿呢。更何况这个小狐狸陪了自己一天一夜，也是很有灵性的，哪里就舍得放它去任人宰割？ 冰马上叫来伺侯自己的小宫女，道，“你快去东宫，说是郑贵妃又想欺负公主，还打我饿我，现在又来找事。要说得可怜些。”那小宫女平日跟着冰久了，公主的淑德没有学着半分，反跟冰学得嘴尖牙利，机智聪慧。这里听这一说，早明白了冰的意思，快步下阶，趁着乱出了宫，往东宫去了。 公主本是柔弱的，只由着他们进来搜查。转眼吵嚷嚷到到冰的寝室外。 永贞道，“冰在柴房晕饿了几天，才刚歇下，就不去扰她了吧。” 紫平只说，“先去别处搜，若是没有，再往这里来。” 一班子人东搜西检，自然一无所获。一处处都来回禀没有。紫平把嘴往冰的寝室一嘟，众人便要上去叫门。 永贞叫住了众人，说，“若是什么娘娘喜欢的东西，说出来，永贞叫人去找了来送给紫平jiejie也是好的。范不着三番两次来搅扰永贞。” 紫平也不多解释，没好气说，“只此一间了，若没有，我们自然走的。若是有什么，自然也不与公主有关，那物件原是长了脚的，只要带了回去便是，不与任何人相干。”又说，“这宫里若大的动静，想必冰早被吵醒了。”说着，自己来敲门。 冰在里面正要答话。那里听得太监报，“太子殿下驾到。” 紫平正疑惑间，太子的声音已经到了，“紫平，你也太无法无天了，三番五次搅扰永贞宫，是跟公主过不去呢，还是跟本太子过不去？” 紫平一时语塞，愣了一会说，“娘娘丢了一件紧要的东西。” 太子道，“娘娘丢了东西，就一定在永永贞宫？还是有人特意把东西丢在了这里，好叫永贞宫好看？” 紫平听出话意，吓得跪道，“不敢，那原不是个死物件，是个活的，可以到处跑的。” 太子道，“是鹦鹉还是小狗？即然它不愿意住椒房殿，到别的宫去住几天也不是不可以。再说，是谁看见它跑进永贞宫的？既然是搜，为什么不到东宫去搜一搜？为什么不去乾元殿搜一搜？” 紫平被问得哑口无言。 “本宫看见它进了永贞宫。”一声高语划破了寂静，黑暗中，几只宫灯照着那人一路而来，正是郑贵妃。众人忙迎过去请安。 公主永贞忙说，“好啦，什么大的事呢？冰——快开开门，搜一搜就走了。” 冰在里面听得真切，故作不知。虽然小狐狸已经藏起来了，可如果真搜起来，也难免被搜到。冰早把长信宫灯拿在了手中，只等万不得已时，打开灯门。 郑贵妃走近来，“本宫丢了一只小狗，看见它进了永贞宫。没有这只小狗，本宫是睡不安稳的，所以才叫紫平过来找找，没曾想惊动了太子，这妮子真是该死——等我回去揭她的皮。” 紫平故作求饶，自称冒犯太子，是死罪。 郑贵妃并不走，那意思是不搜了冰的房间不会甘心。 公主永贞自然不愿意看到太子因此得罪郑贵妃。便亲自敲起门来，“冰，开门，竟睡得那么死了？娘娘丢了一只小狗，说不定就在房里。” 冰见公主永贞叫唤，不敢不应，装作睡意正浓的样子，“公主，正困着呢。” 公主永贞说，“快开门——要不，你在房里找找，看有没有，若有时便抓了它出来。免得一会开门让它溜走了。” 永贞的意思很清楚，让冰要么开门让郑贵妃的人进去找，要么自己送出来。总之，不能因为这只狐狸让太子下不来台。冰是若干聪明的人，哪里不明白这层意思。本来见太子责问紫平还得意非常，后来听得郑贵妃来了，就感到事情不妙了。 冰却不甘心拱手交出小狐狸，尤其不想看到郑贵妃得意的样子。 冰犹豫一会，只得打开了门。 见冰开门，紫平在郑贵妃近身说道，“我不相信她在房里就睡死过去了。这里又是太子，又是娘娘，她倒睡得安稳。”说着对太监们一扬手，示意他们进去搜检。 太子跨了一步，站在冰的面前，转身对郑贵妃道，“儿臣禀娘娘，儿臣来永永贞宫本是想临幸冰儿，还请娘娘不要搅了儿子的雅兴。” 一语即出，连公主永贞都瞪目结舌。紫平本来得意的脸上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红得火似的。冰在太子身后，即幸福又尴尬地低下了头。 郑贵妃心上咯噔了一下，但没有表现出来，转而笑道，“我还以为是我的小狗躲在里面，原来藏了只狐狸精呀——”冰一听更是羞愧难当，“罢了，我说这丫头怎么举止态度比公主永贞都大方，原来有这么个硬后台呀。”边说边皮笑rou不笑地笑起来。 “走——”郑贵妃转身要去，紫平在那仍不甘心，“娘娘——” 郑贵妃停了一下，侧头道，“都是你惹出来的，还不识趣。今天若不是太子爷在这，我就敢掌你的嘴。日后有你好瞧的。” 这话虽是说给紫平听的，可冰和公主永贞却似像在说自己一样，不由得心里一阵阵恐惧。 太子与公主跟在郑贵妃身后，直送出宫门。 太子道，“儿臣不远送娘娘，今日之事，还望娘娘见谅。明日王族抚民大会，还请娘娘准时参加。” 郑贵妃说，“回去吧，春宵一刻，别怪我搅了你们年轻人的好事。明日本宫自然要去给太子捧场。”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郑贵妃回至宫中，气得头都要炸了。楚宫里夜不留宿巫者，风青自然不敢在人前露面。见郑贵妃两手空空而回，且一脸的怒色，已自明白了几分。也不敢多问，只在一旁小心侯着。 紫平也不敢犯险，只不作声让郑贵妃自己气消。 宫女递上茶来，风青忙去接过，放了一丸丹药进去，交与郑贵妃饮了。郑贵妃饮下后，只觉神清气爽了许多。抚了抚前胸道，“那是什么？” 风青道，“圣湖的冰炭木上寄生的火芙蓉加一些名贵药材调制的养心丸。” 郑贵妃吃了那药茶似乎心情好多了，笑道，“你那巫家的玩意，说得是玄乎其玄，只好是来骗本宫的金银。” 风青道，“不敢，不敢，娘娘何其聪明的人。我那点小玩意儿，也只是骗骗那些贱民。” 紫平见郑贵妃心情好些，忙说，“今天可是气死我们了，怎么地半路就杀出个太子爷来，还要临幸冰儿，可是长了她的气焰了。依着我呀，就要当面搜一搜。叫他们知道谁是后宫之主？” 郑贵妃道，“小妇人之见，怎么成大气？”紫平忙低下了头，“再说吵吵嚷嚷了半日，那狐狸早不知道又跑哪去了？若是找不出来，倒还好收场。这找出来，当着太子爷的面，你就敢认？若是平时搜检，抓到了，风青的收妖袋一装，谁知道里面的是猫是狗？太子爷在场，肯定要看个究竟，若是被他看到是只狐狸，一来我们说谎不说，二来要是被人知道我们在宫里养狐狸，那可是犯了后宫的大忌。” 紫平只得点头暗服。 郑贵妃又说，“没想到太子爷这么护着冰儿。” 紫平说，“这有什么奇怪？冰儿是明妃的人，从小一块长大，只是明妃死后，他才另住别处。说不定两人打小就有私情？我听说，冰儿还时不时给太子爷做衣裳，王子府里司衣监做的衣裳靴子，他不是在家穿，就是赏人的。他只穿冰儿做的衣服出门，连那丝绦缨带都是冰儿给打的。” 郑贵妃笑道，“你管他呢，他又不是我的亲儿子，他就是娶个贱民我也不管。不过今天确实让本宫不快。当日不是因为明妃肯自我牺牲，他能活到现在？如今他既然以为可以抖起来了，那就别怪我把他的小命抖了去。” 紫平道，“就是，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以为当了太子，就了不得了。他还不是娘娘手里的一只臭虫，经得起几捏？”又说，“既这么着，娘娘干嘛还要答应他明天去王族大会上凑热闹？” 郑贵妃道，“我不去，倒便宜了他。让别人以为我真的失势了。这些个人呀，都是势利眼，趋炎附势的行家，见着一点风向不对就掉转船头了。不过，越是这样的人，本宫才越是喜欢，不必拿银子，拿心去跟他们换。你只要把这伞撑得大大的，他们就自然过来帮你扶着了。” 又说了回话，便伺侯郑贵妃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