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谋宫（1）

    楚王宇摆摆手，“好吧，开始吧。不要拖太久了。”

    宁巫臣在人们让出的路上走向祭坛。不时有投来的疑惑的目光，也有称赞或是希翼。宁巫臣接过屈术的礼服，穿戴好。银铃夫人扶着屈术下去，回头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听到银铃夫人这么说，屈术也停下来，“不一定要和我唱得一样，关键是要有阔大的气场和坚韧的控制力。巫术就是一种自信，一种自信能控制人的灵魂的技术。当你的自信无限大时，你就能控制一切。咒语只是其次。这就是大巫的境界。”

    宁巫臣点了点头，手指一弹，打灭了远在百里之外的灭魂灯。然后手摇法铃，凤鼓随之而起。宁巫臣手上举，鼓声即息，于是对焚香祷告，“众魂听令，宁氏巫臣在此。受旨于王命，受教于屈子，招汝之魂，归葬圣湖，听我号令，可得永生，不听我令，天雷亟灭。众山神、水神、六丁六甲护法坐坛，急急如律令。”

    一令即出，禁魂咒下魂尸阴风一道，如同道“听令”之声。宁巫臣乃撤去禁魂大咒。警声大喝，“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喝毕，锣声一道，声闻百里。

    宁巫臣依旧按屈术的招魂歌辞唱了一遍，各项仪式皆按先前有条不紊进行。银铃夫人开始还捏着把汗，直到见众阴魂、僵尸在禁魂大咒撤后，不紧不慢地在平原上列队集结，这才放下心来，知道宁巫臣的灵力和法力已经罩住这几万阴兵了。

    那些失了尸身或跑出尸身的魂魄在招魂乐中原路回去找寻自己的遗体。那些尸兵则在平原上列队，等待招唤。一些魂魄散了的，也开始汇聚起来。只有那些被收入收魂灯的魂魄无法出来，只能等待大招魂结束后再另行安排仪式归葬。

    不多久，那些阴魂也找回了自己的遗体，等尸兵集结完毕。宁巫臣向楚王宇道，“请我王接灵。”早有巫师准备了恭谨华丽的仪仗，在尸兵队伍前排好了。

    这本是原定下的仪式，但因为宁巫臣主祭，楚王宇显得有些不情愿。在宦官的引领下向平原走去。尸兵前面早安排下了一个神坛，用车载着，上面有一个大灵位，上书“楚上关谷勇士英魂万古长青”，下方一个香炉。两边车辕上挑着一副挽联，写着，“雪山有情也披素，弱水显悲常淌泪。”前面两只白牛拉车。车上引一条素色纤带。

    楚王宇接过巫师焚好的清香，祷曰，“孤王无能，致六万甲胄覆灭，使数万家庭缟素，朕之罪也，朕之罪也。”敬上香后，站到车前，让宦官们将纤绳在身上系好。

    巫师大叫“起灵——”。一身白素的车夫赶动牛车，拉着车上的灵牌和神坛向祭坛而去，楚王宇在前面身背纤绳作拉车状，几位重臣也把手握在纤绳上或在后作推车状，以示扶灵。

    祭坛上宁巫臣摇动法铃，开始唱第二遍招魂曲。那些尸兵跟在楚王宇“拉”的灵车后整齐地向祭坛走来。

    早有亡者的亲属涌了上来，寻找自己亲人的遗体。那些找到的，焚香化纸呼唤亲人的名字，将尸兵引向路旁空地，或是招向路边搭建的灵棚，开始裹尸大敛。一时间哀声恸哭如山崩地坼。

    那些祭坛边的士兵在巫师指挥下有秩序地将祭坛上堆放的绸缎锦带分发给亡者的亲属或披挂在尸兵身上。除了祭坛上有节奏的鼓点声和哭号声，凤都城外方圆百里再无一丝声响。兽不奔走，鸟不飞空，天底下只有这一群人在做着他们该做的事情。

    第三遍鼓振锣响，尸兵们开始向雪炭木堆走去。没有穿好敛服的也不能再穿了，亲属只得把衣服丝绸系裹在尸体身上。在祭坛口早有士兵隔出了一个圆圈，将送葬的人与尸兵分开。

    送葬的亲友不敢再哭出声来，只得含泪忍悲看着亲人的遗骨走向已经燃烧得正旺的雪炭火堆。

    李萱娘送到祭坛口，一把扯住了儿子的敛服，大哭起来。

    巫师和士兵忙来劝阻，“快让他走吧，你这样伤心，他如何安心地去？”

    李萱娘强忍着不哭，拿出手巾在儿子的脸上又擦了一把，“好歹停三天呀，咱们母子还有话要说。”

    巫师忙说，“使不得，叫他听见了，他更不肯去了。节哀吧。”

    不知是脓血还是泪水从李萱娘儿子的眼中滚了出来。但面容还是如死灰一般。李萱娘大叫起来，“他听见我说话了，听见了。”李萱娘用手巾轻轻地帮他擦干泪水。巫师对两个士兵做了一个手势，两个士兵架开了李萱娘。

    李萱娘看着儿子走向火堆，不再哭也不再闹了，把那沾着血水的手巾紧紧地攥在胸口上。李萱娘儿子的遗体走进了火中，腾地一下窜起了几丈高的火焰，然后再也看不见了。一个个尸兵被巫师引向不同的雪炭木火堆焚化。一团团烈焰在不时地升腾，宛若一只只火凤凰向天宇飞去。李萱娘木讷地看着，自语道，“早知道你是凤凰转世，又何苦来在我家，勾得我肝肠寸断。”又拿出那手巾来看，那血迹污点，恰似一只展翅的凤凰。

    归葬一直持续到夜色降临。当月亮从天边升起来时，最后一个尸兵也跳进了火堆。宁巫臣总算喘了口大气，这是他做的最大的法事，也将为他树立在楚国巫界的地位。但楚王宇却早就回宫了。

    银铃夫人走上来，看着四处渐渐熄灭的火光。拍了拍宁巫臣的肩。“大巫是要有灵性的。老爷没有看错人。屈照会明白的。”看着宁巫臣并不高兴的样子，便又安慰说，“楚王会慢慢明白的。”

    宁巫臣感激地对银铃夫人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又回想起十几年前的事来。

    ————

    一队神策军打扮的队伍在夜色中来到了宫门之外。

    “宁——我们今天的行动会被载入史册的。”王子宙对宁巫臣说。

    宁巫臣与王子宙拍了拍手，“希望能够成功，我相信楚国在你的带领下一定可以强盛起来。”

    宁巫臣手指朝宫城上的两只禁灯指去，禁灯随之而灭。禁灯是点在宫城里的巫灯，是用来防止宫里和宫外的人施巫蛊之术的。两人手结法印，很快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气场，不一会，两人和这队神策军消失了，却出现在了宫墙之内。

    宁巫臣很熟练地运功施法，封住了寝宫门上的静心宝镜，一团浓雾似的烟尘笼罩在静心宝镜之上。静心宝镜其实是巫家用来保护王宫的法器。宝镜所照之处，兵器不能入内，而且也是屈术用来察看宫城的监视设备。

    神策军按计划分成三队，两队往侧面包抄宫门外的守卫，宙亲带一队人向宫门正面走去。

    很快守宫的御林军发现了他们，还未等军士说话，宙一股罡气化掌而出，直击那军士面门，那军士顿时倒地而亡。宙说道，“我乃王子宙，要进宫见我哥哥宇。”

    见军士死了，个个虽有胆怯，但并没有忘了自己职责所在。其中一个小头目说，“王正在休息，宫门重地，有事明天再说。”虽如此说，但他们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看宙这架势，必是要谋朝篡位了。

    宙也不想多与他们理论，想让他们不忠也是不可能的，宙手一挥，后面神策军冲上来，与御林军展开激战。

    “不好了——”小邓子摇醒床上的宇，“有刺客进来了，快躲一躲。”宇从梦中惊醒，就被小邓子拖着往后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