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南国天骄在线阅读 - 第63章 云水(二)

第63章 云水(二)

    凌空的月盘淡照的寥落,似正朦胧着倦眼,慵懒的静聆天地万物的私语。然而,那所有的顿挫抑扬,激昂沉郁,又仿佛只是调好的色彩,欣赏则欣赏了,尔后便如一帘幽梦,撩过心底,却是了无余痕。

    先是王翦的‘刚龙破魔劲’,本就气势绝人,莫可沛御,而今看似寻常的一招刀式,竟是别有境界,难道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武技就已又有所精益。倘其如此,来日的神州第一将,便别无他许了。

    方此之时,李诀剑眉一挑,尚自好整以暇的冲怀中佳人暖暖一笑,刀劲尚未及体,流溢的劲气伴随着一股浓深的压迫之气笼罩下来,刹那间,天地仿佛已化为密闭的蒸笼,又如暴风雨前泼墨淋漓的乌云暗遮,让人好生气闷。

    这时,被安汀放在坐席,一直蜷作一团,似作恬憩的小白狐忽的站立而起,一双墨玉一般的眼神,顷刻间变为诡秘的火红色,远远的盯着气势庞然、兵锋叱咤的王翦作势欲扑,如同一只闻警勃/起的小兽。

    王翦淡眼一瞟,手上刀兵其势不停,对白狐渐凝的诡秘气息似是浑不在意。‘刷’的帐帘撕扯的声音响起,一边的的帐幕划过半尺长如刀割般峻厉的口子,破烂的角缘在凉风中猎猎有声。

    定睛看时,一道黑影正落在王翦脚边。却是一种毛皮细润的狼犬。它虽然不若雪獒、藏犬这着有名凶种体积庞大,貌相凶狠,让人一见侧目。却也骨骼清健,四腿茁迅,前展后弓的蹲立欲扑之势下,只见尖牙灿雪,喉间不停滚动的厮博之声,凭生一股森然之气。

    李诀正觉担心,转见白狐却毫无退意,兀自斗志不减,着力撑持。不知为何,四目对视之下,他心头忽然泛起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仿佛在一刹那间,攫取了它的所思所想。那种不顾强弱悬殊,不计生死后果,对他一意维护的心结竟让他大感茫然。

    李诀心头一惑,刀刃加额已不过方寸之距,与此同时,白狐电跃而起,只要一道白光如流光过影,几个凌厉的起落径向王翦肩颈疾抓而去,显是要他回身自救。狼犬早已严势而待,岂会任她轻易得逞,当下也是挠身而上,尖牙利爪发之霍霍。

    不知是否错觉,李诀瞥见白狐眼底一抹不屑之色,犀利进击之势丝毫未因狼犬的凶厉截击稍顿,将整个背部凭空露给狼犬,前爪一伸,急探王翦肩膊,全然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

    王翦面色一沉,剧喝道:“孽畜敢尔。”手中刀兵奇异般的微侧,一丝劲气如陨石破空,直打它脖颈。眼见王翦声色俱厉,原本对白狐奋不顾身的打法有所怀疑而微显迟疑的狼犬,也不由心头一紧,连忙一展爪牙,和身扑上。

    李诀心头一恼,左手展处,‘犀月刃’宛如惊虹匹练掣电般带起一股雪侵寒窗的幽冷,‘丝哧’的兵戈交击之声响起,犀月刃与三尖刀短兵相接之下,蓦的一软,韧带般缠缚其上,绕了三匝,稳稳的僵持半空。

    白狐双眸一亮,百忙中一个停顿,和身撞入迎扑而上的狼犬怀中,饶是狼犬挣避及时,脑袋下面也被重重的磕了一下,吃痛之下,急急的滚在一边。

    王翦冷然一笑,忽然神情一凝,似在聚功聆听。李诀趁他心有他顾,右手慢慢移到安汀后背上轻拍两下,待她竖耳着意,眼神立时向白狐闪落的地方微一示意。他已看出王翦分出的那一道气劲绝不简单,虽然他被迫提前出手,将对方劲气大半吸呐过来,白狐仍然被劲气划在颈上,恐怕受了不小的创伤。

    王翦聆听外物不过一瞬间事,神识一发即收,已转过神来。只见他神情一缓,嘿然道:“楚煌,看来想找你麻烦的人着实不少,既然三界六道自有法则,本将自也不必越俎代庖。天道有常,以待后会。”说完哈哈一笑,白缎披风乘兴一甩,手上刀兵蓦的加劲,向李诀拔身急刺。

    李诀也不怠慢,右手一推,将安汀拂出接战方圆之地,手上气劲流动,‘犀月刃’化柔为刚,如春树吐茎一般盘旋撑直,顺着对方刀杆盘旋而上,煞时间抖的笔直。刀长刃短,李诀自是大失先手,剧烈的劲气摩擦交叠堆进,似乎将空气也撕烈粉碎。李诀面上一哂,借着坐姿上身急仰,腿上加力,平刃突刺。

    王翦刀刃贴着他眉心堪堪划过,眼见一击无攻,手上披风剧搅,劲力贯冲之下,宛如一面尽格锋锐的坚盾。‘犀月刃’刺在披风上,发出钢丝拉铁般的‘嗤嗤’之声,刃尖在半寸处弯了两弯,终究刺之不透。李诀借着回弹之力,一个大翻身,直立而起,雪刃斜指,气定神闲。

    王翦哈哈一笑,“楚兄,后会有期了。”说着一掀披风,狼犬嘶叫着奔了过去。眨眼间,一人一犬已失了踪影,说到“后会有期”,似已在千里之外。

    李诀剑眉一挑,不由轻抚眉心,这才觉得刚才那一招交换之间,似有一道劲气无声无息的植入眉间。安汀早抱起小白狐在侧,眼见李诀眉心一道半寸红痕鲜如流丹,蜷如火焰,直欲燃烧,不由担心的迈步而上:“公子……”

    一言未尽,不由‘啊’的一声惊呼,瞬时宛如蒸发一般连着怀中白狐一起失了踪影。

    “汀汀——”红痕慢慢的淡了下去,李诀方才回过神来。安汀凭空消失的时候他并非不知,只是他仿佛正置之一个异常奇妙的状态之中,想要有所动作,都不能随心择意。及至红痕消淡,他大叫着寻遍帐内幕外,只觉天也空寂,地也飘遥,哪里有安汀半分踪影。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李诀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经过这些天的经历,他虽然已不再是那个侯门深院,权势庇护,红袖添香的闲乐少爷,但突然间独自面对这么许多远在认知之外的人和事,也不由一阵无力感如潮袭来。

    “李兄,咱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来人一身宽松锦缎黑袍,面目英挺,发质火红。左肩上金线交错,密织成一团拳头大的火焰标志,蓬蓬然如欲燎原。却是前番交手让李诀吃过暗亏的大辉煌教妙火使。

    虽然还是一贯的卖相冷酷,行止潇洒。李诀直觉的妙火少言寡语背后掩藏着一股nongnong的倦意。“原来是妙火兄,这还真是‘一叶浮萍归大海,人生何处不相逢’呵,怎么着,难道贵教王知道我盘桓在秦营之中,又想请我过去坐坐”李诀淡淡的笑道,脑子里却在快速着猜度着对方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