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黄雀(二)
钱养浩又理直气壮起来,高声道:“大家看到了吧,雪丹恋身边一个小小的侍卫都是这等高手,她的身份可绝不单纯,这个女人包藏祸心,多年来迷惑我父王,败坏政事。为我吴越千万百姓计,今天大家定要同心协力,诛除此獠。” “九王爷。”雪丹恋明眸在众人身上一扫,大概是积威已久的缘故,众人声音立马稀落了下来。她此时容颜如玉,颇有些不怒而威的味道。“我以前只知道你很窝囊,今天发现你原来比窝囊更让人长见识的,是无耻。” 他不再管脸色变换的钱养浩,微一打量黑衣人,淡然道:“这位先生掌力刚柔并济,阴阳劲道的转换更是独树一帜,如果我没猜错,阁下就是江南武盟六道钦罗王中的‘如来掌’邱极鹤吧。我的侍卫虽然看似接下了你的掌劲,孰不知,他双手筋脉已在这一掌之下尽数毁坏。日后除非能练一些无影腿、铁布衫之类的功夫。否则,这辈子大概都与习武无缘了。阁下自命是正道中人,下手却这般歹毒。我看你羊头是挂得高高的,至于卖的是什么rou,那是自己心里清楚。” 邱极鹤面色紫涨,膻中乃气海的门户,以他的身手,等闲之下本不该会被人轻易击到,只是扮持卫的秦拓玉本是天邪门高手,功力虽不如他,却别有种古怪的法门。邱极鹤的如来掌独步江湖,所谓阴阳劲的转化即是“以柔克刚,以刚锻柔,”所以他乍遇秦拓玉那种阳性十足的常/劲时,立时化刚为柔,一掌之下,已拿捏住他身上筋脉,十分狠辣。 秦拓玉收身也是极快,被他柔劲伤到,连忙自闭两臂筋脉,不使流到全身。秦拓玉的掌法虽然性质力度都神似金刚掌,但他从小修习的便是天邪门阴性内功,邱极鹤击退他之后,别说继续攻击,蓦然间,只觉全身好似被张大网裹挟,全身劲力有片刻的麻痹,而雪丹恋也适时反击,几乎破了他的气海。 此时他正在极力与身上的阴柔之劲对抗,虽然听到雪丹恋出口犀落,也无暇开口争辩。 “雪丹恋,钱养浩,你们看看他是谁。” 一声豪笑从宫内传来,在众中的讶异之中,一行黑衣武士从宫中快步而出,为首的老者身材矮壮,挺着一个将军肚,眉细目窄,一身破烂貂裘也是惟一和一众黑衣人相区别的地方,头发枝丫蓬松,乍一看去,倒像个胡人。 他身后的两个黑衣武士挟着一个面色焦黄的老者,双目紧闭,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死了。雪丹恋神情微动,钱养浩已忍不住大叫了起来:“父……父王,你怎么了。”说着一递眼色,一众手下跃跃欲试,恨不得立时抢将下来。 “慢,”老者大洋洋的一伸手:“给你们看个东西。”说着从身上摸出一个黄色卷轴来,郑重其事的举与眉齐。 “什么?” “当然是皇上的圣旨,你不会连这个都认不出吧。”老者得意地道。 “你是……赛太岁。”人群中终于有人叫了出来,不知是年岁太久,还是老者的变化太大,那人显然叫的不大肯定。不过,旋即有更多人加入确认的行列。 “对,就是他……” “是啊,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老者一声大笑:“想不到十年之后,还有些你们这些狗东西记得我赛太岁。二哥,你看到了吗?哈哈,不错,老子就是司宁嚣。” 司宁嚣原本被封为赵王,十年前,他从河北率骑兵南下,会合吴王司宁越一度逼近帝京,是八王之乱中声势最盛的一枝。此人勇冠三军,当时被誉为大楚第一猛将。战败后,浪徙胡地,直到最近听到风声才赶了回来。 “你们看好喽,这是皇上下的赦令,他知道吴越王钱镀身体孱弱,近年来,不理政事,特地恩准他回帝京休养,保留爵位。改封我为吴越王,这里,由我司宁嚣坐镇,众位,可有意见吗?”虽然司宁嚣声名淡去十多年,但本人还是虎威犹存,他本是帝室之胄,从小养就身居高位者才有的颐指气使,等闲之人见了他都要哆嗦,哪还敢提什么“意见”。 “慢着,”钱养浩一看多年积累又将毁于一旦,真是欲哭无泪,可是若让司宁嚣将这地位坐稳了,他恐怕再也别想有出头之日了。 “怎么,姓钱的小儿,你难道还怀疑老夫的圣旨是假的不成。”司宁嚣冷冷的瞟他一眼:“你们姓钱的将这吴越之地搞的乌烟瘴气,本王不治你的罪,就是法外施恩了,我让人提意见,难不成你看不出自己有没有资格吗?你跟你的傻子老爹马上随天使回帝都去吧,再敢哆嗦,小心老夫打断你的腿。”
“狼歼,你个狗奴才,你看看你手下这些当兵的,怯如鸡狗,这样的兵士能上战场打胜仗吗?把你们的矛尖枪尖都给我收起来,这么对着本王,是作死吗?”司宁嚣嘻笑怒骂,看似张狂无比,但是却没有人觉得突兀,因为这是建立在多年威名和一身气势的基础上的,寻常人再怎么刻意造作也表现不出来的自然流畅。 “老王爷,”狼歼双膝一软,带头跪了下去,他曾给司宁嚣当过侍卫,如果不是他后来独当一面,在外带兵。可能就和司宁嚣一起当了逃犯了。此时司宁嚣的说话听在耳中,感觉跟别人却截然不同,那些桀骜不驯的话语背后,是从未变过的亲切与真挚。他心神震动,即是钢铁汉子,也不禁虎目含泪。 眼见长官跪下,司宁嚣的独特名声早已在军中成为传奇,禁卫军哪还有对战之心,况且,眼前之人已没有悬念的成了吴越两地的新主子。于是连忙跟着下跪,不一会儿禁卫军这边倒了一片。 “老王爷呀,”善陈仪竟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他身边的纷纷有样学样,也都个个跪下来,痛哭失声,看起来说不出的深情沉痛。 “呸——呸——呸,”司宁嚣大喝道:“一干老不死的,你们叽叽歪歪什么,老子才四十不到呢,什么老王爷,还哭,想咒我死呀。”说着就近飞起几脚,将那些人踢翻几个,果然痛哭之势止了下来。 他十年奔走,又久居塞北之地,虽然看起来显老不少,不过身体却还十分豪壮。十年前起兵时,不过二十四五,现在也是正当壮年,一个驰骋沙场的大将,怎么会喜欢人说老。 “王爷,您勇猛雄壮更胜当年,咱们哪是说你老呀,只是吴越被钱氏父子窃居权位,今日才重归我司宁家天下,老臣多年来虚与委蛇,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我这是喜极而泣呀。”善陈议马上改了一段,身边同伙立马“就是,就是”的叫个不停。说得他们好像都是忍辱负重的间谍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