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薇
黄衣人迭出险招,本已将场中诸人的反击变招计算在内。他深入重阵,自然预期速战速决,眼见为山九仞,只差一篑垒土,何曾想见一个贵公子身上竟施展出那样凌厉无匹的一剑,真让他讶异而且郁闷。现在不但李诀本身的实力是个未知数,更兼李府诸高手已经稳住阵角,眼见今日之事已再无可为,他虽然自重身份却也颇为决断。伸手一招,掌上凭生一股吸力,画轴如同受到丝线牵扯般‘刷’的收紧,被他稳稳抄在手中。 李诀正在看的入神,忽然想到为何这人手中会有白衣女子的画像,莫非两者之间有莫大关系。而且自己和黄衣人远近不识,以他的高绝武功,和张扬作派怎么会找上自己,心念转动,不由大是疑惑。 随着画轴‘刷’的合起,李诀心中莫名一痛,好比一场梦境为之湮灭,竟然升起一种恼怒,眼见黄衣人气定神闲,睥睨众人的姿态,连忙压下心头种种纷繁而起的念头,几乎是下意识的,手中长剑一振。 “阁下好狂作派,这般任来任去,当我侯府是你家后院吗?”李诀陡喝出声,接连几个闪跃,径向黄衣人刺去。 “阿诀,”李孟钦怎么也想不到,正当黄衣人这个瘟神要退走之际,李诀竟会迎面赶上,连忙顺手一抄,虽然是仓猝出手,但看着顺手滑过的衣袂,还是让他为之一呆。 “相儿,”李道钦略微一惊,但他站的方位甚远,再兼也对李诀剑法产生好奇,不由身形微慢。 黄衣人更没想到,李诀会迎身而出。 “嘿,”他大袖一摆,竟然将来剑抄个正着。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让当场众人都是大为震动。要知道,李诀一剑退敌的造诣,可是让素来不怎么将他武技放在心上的李府高手大为震动。如今见他迎身而上,不能不说是报着些以飧耳目的期望的,虽然最终李诀多半不敌,但是,也消耗掉黄衣人相当体力,那时众人再一哄而上,胜败未可知也。 哪里想到,李诀在敌人大擒拿招势前,竟然不懂变招。当然他们还存着些微李诀会出奇制胜的想头。但是下一刻这种想头又迅速蔫掉。黄衣人一招之下将来剑钳住已是微怔,这让他早已预料好的华丽招式全都派不上用场,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右手飞起,疾点李诀胸口六处大xue。一时之间,李诀除了眼睛转圈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动。 “李威侯,在下定会保证令郎安全,告辞了。”黄衣人也不怠慢,略微交待后,大袖一拂,逼开跃跃欲试的众人,掠出墙外。 “清薇,两刻钟后,高情楼见,幸不辱命。” 李诀淡淡的看着黄衣人放飞雪鹞,轻笑道:“阁下果然是艺高人胆大,竟然约人约到了荆州城中最大牌的高情楼见面,也或者是嚣张到了无知的地步。” 黄衣人若有所失的收回望着雪鹞离去的目光,转看李诀的时候竟隐隐透着愤怒,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淡然道:“走吧。”自顾当先行去,竟似一点也不担心李诀玩什么花样。 “真是自信的卓有境界。”李诀心中苦笑。想想自个老爹的修养,知道不必担心短时间内会被抢回去。自己武功被制,在黄衣人面前确实毫无优势,只好乖乖地跟了上去。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现在不是寂寥的引人悲怆的冷秋,却无妨白鹤排云,碧霄旷窕的诗情。高晴楼方圆三十丈,高三层,素白的花岗岩构架,线条整洁,看来轩敞美观,内部部置却多以楠木搭建,雕梁画栋,饶有古意。作为武京城中名闻遐迩的第一名楼,仅是布局架构,也颇显独到之处。 李诀忽然发现,选在这个地方见面倒是蛮有道理的。最热闹的酒楼,当然在最热闹的地方。东市街就是这样的贸易大街。人多的时候,就要注意影响。李氏兄弟十多来年,一向作风低调,不事张扬。以黄衣人的身手,这种环境更利于全身而退。 李诀看着黄衣人颀长的背影,忽然无奈一叹。这个家伙什么都算着了,怎么偏偏没算到,他这身黄蟒袍服所彰显的身份至少也是王爷级的,这种肆无忌惮的行事作风,要寻找他的行踪简直是太容易了。 两人径自上楼,拣了张靠窗的座位坐下。从这里看下去,进出酒楼的人都是一目了然。李诀看黄衣人怎么都不像个很会过活的模样。只好将点菜种种一手包办,挥袖打发店小二下去。 “喂,老兄,你身上可带有银票?”看着店小二下楼去了,李诀小声问道。他以往上街都有仆从相随,从没自费掏过腰包。想不到,头回出门就要考虑起这个问题,看黄衣人的派头自然是一流的,付钱的时候可不要沦为第九流才好。 黄衣人目光淡定的看他一会儿,终于摇了摇头。 李诀有点泄气,开始怀疑自己被他抓出来是不是值得,脑筋一转,笑道:“那有银子吗?一点碎银子总该有的吧。” 黄衣人,摇头。 “那值钱的东西总该有的吧。”在李诀眼中看来,黄衣人像个诈骗出身的。 “我从不在外面用膳。” “还用膳。”李诀正想喝口茶水调解一下,闻言差点吐将出来。 “饭菜是你点的,对吧?我没想在这里吃饭。”黄衣人很无辜地道。 李诀拍拍脑门,这实在是个问题。不过,你要明说不吃不喝,人家能让你坐进来吗?毕竟荆州第一名楼,怎么会是让人随便讨口凉茶的地方。这话他当然没跟黄衣人说。他忽然发现跟对面家伙讲这些根本就是很奢侈的事。
“你的武技很奇特。”黄衣人忽然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淡淡地道。李诀心知他没想自己回答,轻轻地撇撇嘴。“不像是李府诸人能够调教出来的。”黄衣人慢慢接了一句,不再说话。 忽然,李诀将脑袋探出窗口,挥手高叫道:“美女,这里。”黄衣人看着李诀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很是郁闷。看他的言谈行止,哪有分毫作为人质的自觉。 一身纯白裙裳,在近午的日光下,显得温暖和煦。不必说,如瀑如练的秀发是怎样的典雅写意,婉约柔美。不必说,如雪如玉的脸颊是如何的温润腻滑,薄晕轻艳。也不必说如柳如绵的身段是多么的纤美袅娜,修长窈窕。单是那纯美的一剪倩影,一个侧面,就让人心生震撼,低徊无言。 黄衣人怎么都不明白,这样让人心生呵护的动人倩影,怎么容得李诀如此唐突。果然,这一喝之下,楼客的注意力也纷纷吸引了过去,楼下登时惊叹四起,连环效应之下,楼内的也纷纷挤着窗户,或者近便的跑出门外。 然而,这也只是一刹那间事,刹那间,嘈杂又归于平静,几十年不曾有、不再有的男人羞涩,竟奇异无比的爆发出来,让他们不由的定住脚步,似乎挨近了她,就是莫大的罪过和亵渎。 女子纤眉微凝,循着嘈杂声音的来处,沿着日光温暖的光线,李玉相笑如初阳。 “我当然也知道,即使是荆州第一名楼,美女也会不认得路。”李诀微微一笑。黄衣人自从女子出现,目光就未曾离开过,只是满合奇异,略带怅然。 “叶小姐,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个,就出来了。”只见一个少年公子越众而出,一身蓝缎锦袍,更显的修长挺拔,腰间长剑上一颗猫眼大的宝石显得价值不菲,颇具富贵之气。只是此刻英俊的脸上大有忧色,大约是‘关心过切’所致。 “清薇有事在身,不劳郑公子挂念。”叶清薇淡淡地道。那位郑公子闻声大急:“江湖险恶,叶小姐一个单身女子行走江湖,恐是诸多不便。在下非是敢干涉小姐行事,只是一片诚挚之心,全为看护小姐周全。”看他说的勤勤恳恳,只差没挑明要给叶清薇当护花使者了。“多谢郑公子好意,我有朋友来了。”叶清薇淡淡瞅他一眼,径自上楼而去。 “啊,是吗?谁?”郑公子这才发现,叶清薇和黄衣人点头示意。看来这就是所谓朋友了,郑公子有点琢磨不透对方的斤两。看黄衣人黄蟒锦袍的架势,的确是挺能唬人的,的确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