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是一个局
“十来个六品你要找,怎么会找不到?”太常卿朱阳怒斥道:“整日里净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在一起,一个女儿家,也不知检点一些,如今闹出这事情来,连上将军都发出话来,我看你如何收拾。” “父亲,真不关我的事情。”朱艳神情惊慌,却是无辜地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天我一直在姑母那儿。” “就算不是你干的,但现在事情出了,全京都都知道是你借口要向那小畜生道歉,让马傅前去邀他,然后半路上埋伏杀手。”朱阳一脸怒容道:“当初若不是你胡言乱语,怎会惹出这些事情来。” “人家又不知道当时他在酒楼上。”朱艳低声嘀咕了一句,抬起头来,求助地望着朱阳道:“现在该怎么办?” “从今天开始,你敢给我走出家门一步,我便打断你的双腿。”朱阳沉声说道:“你最好保佑那小畜生大难不死,否则,我朱家便等着陪他殉葬。” …… 窗外的雨愈来愈急了起来,雨声淅沥里,水珠由斜檐串泻下来,在长平公主面前织出纷乱的图案,宛若此刻她那复杂的心绪,重重叠叠,相互交错,却又无根可循。 侍女取来了貂皮裘衣轻轻地批在她的身上,这才让她的心绪略微地稳定一些,将视线从眼前的秋雨之中收了回来,身后,是已站了大半个时辰的马傅。 “我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长平公主转过身子来,秀眸里透射着深深的疑惑:“虽然从头到尾,方歌晓似乎都并没有做错,并且看上去都是恰好遇上了,但这些恰好堆积在一起,却造成了目前的局势。方云烈派出亲卫赶来京都,其中包含原本青裳宗的供奉,两个九品高手以及最少十个以上的八品高手,上将军放出风声来,只等着找到凶手为方歌晓出这口气,朱阳囚禁了朱艳,禁止她离开家门半步,而你哥哥马良,为了证明你与此事无关,更是发动了所有的人手,除了四处探查方歌晓的下落之外,更是不惜一切代价的侦查所有曾在京都里出现过的武林人士,无论何帮何派。” “京都只是因为方歌晓,便忽然乱了起来。而这乱,却乱得顺理成章,无可非议。”长平公主似乎隐隐地发现了什么,却怎么也抓不住:“四个护卫身死当场,儿子下落不明,方云烈派人进京,合情合理,便连朝廷也无法阻止,因为方歌晓是因朝廷的旨意才来的京都。那天若不是我们逼着,方歌晓也不会透露出自己得到了上古秘籍,鹿野芳芳也不会拜他为师,从而上将军也不会因为女儿的缘故,将自己放进了这件事情之中,这点上,也没有什么问题。你哥哥马良,若不是当日的请柬写着你的名字,而那个随从也的确是你府上的人,他也不至于要如此不留余地地探查事情的真相,若是真有人设局,目的是让京都乱起来,但他又是怎么做到的,一点痕迹不露地便将所有的因素都利用得如此天衣无缝。” “若是没人设局,方歌晓又为何会被人刺杀,而且还是用了你和朱艳的名义?”随着秋雨的落下,气温又降低了许多,虽然有裘衣御寒,但长平公主还是觉得一阵阵地冷了起来。 …… “这是一个局。”密室里生了三个火炉,然而因为深藏在地下,便是三个火炉还是让方歌晓冷得难以忍受,将手放在火炉上烤着,凝思说道:“一个巧妙得让局里的所有人都解不开的局。” “目的是破局的关键。”许薇薇坐在方歌晓的对面,拨弄着炭火,让炉火更旺一些,一双纤细的手宛若艺术品般地精致,吸引着方歌晓的目光。 见少爷盯着自己的双手,许薇薇有些羞涩地向后缩了缩,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午后,那年,自己才十四岁吧,一帮歹徒冲进了自己的家中,杀死了所有的仆人婢女,父母在被逼着说出财物的隐藏地点后也被杀死,歹徒抱走了弟弟,却将自己带入了房中……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被歹徒夺走身体,眼前站着当年还是十三岁的方少爷,笑容温暖又让人心安,握着自己的手,柔声说道:“不怕的,一些都会过去的。” 后来,少爷出动了青裳宗的力量,不仅为自己报了血海深仇,而且还收留了自己,让自己在青裳宗内跟着师傅学习技艺,直到去年,才离开了青裳宗,成为了破晓小组的参谋,为黑手党做事。 “凡事总离不开利益两个字。”方歌晓缓缓地问道:“谁在这件事中能获得利益呢?” 许薇薇从回忆之中收回了纷飞的思绪,听到方歌晓的问话,神情微微地变了变,迟疑地道:“好像……是少爷你。” “是我。”方歌晓显然早明白了这点,点了点头说道:“父亲派人进京,我的手中多了一道强大的力量。上将军放出风声,便是日后有人要和我作对,都不得不将军方系统考虑进去。不管是不是马傅做的,随从是他府里的人,日后连带着马良都欠下我一份人情,至于朱阳和朱艳一对父女,只不过是打造我名声的牺牲品而已。” “可是,为什么要将这么大的好处送给我呢。”方歌晓疑惑不解地揉了揉眉头:“目的是什么?” “少爷似乎漏了那个异人。”许薇薇提醒道。 “不是漏了,是我有意忽略了。”方歌晓摇头道:“就像那锭银子一般,只不过是一个摆在明处的道具,我曾想过,会不会对方故意留下这锭银子,好让我们觉得根本不会是对方做的,但若是进一步想,对方的用意本来就是为了造成我们的错觉,那么……” 方歌晓苦笑了一下:“这是一个死循环,怎么解释都能说得过去,所以,一个明显的破绽,反而成了最让人看不清楚的疑团。” 屋角的一枚铜铃轻轻地响了两声,许薇薇望了一眼,道:“欧阳先生来了。”方歌晓点了点头,许薇薇打开密室,接进了欧阳徒,司南山紧随其后。 “少爷,你要的药物都弄好了。”欧阳徒打过招呼之后直接说道:“只是在实验的时候,发现事后会有头痛的后遗症,这点无法解决。” “原本出了事情也要让他们头痛头痛,无关紧要的。”方歌晓轻轻笑道:“以目前的中医水平,能达到这个效果,已经很不容易了。” 三人之中,也许只有欧阳徒听得明白方歌晓在说些什么,双眼抹上一道奇特的光芒,躬身请求道:“望少爷多加指点。” 许薇薇和司南山不由地愣在当场,欧阳徒十年前便以医术名动江湖,用药之准,医术之精与圣元国的御医白若黑齐名,能被方歌晓纳入麾下为黑手党效力已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会对少爷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难不成少爷的医术还在欧阳徒之上。 “不要这么说,医术之道,我不是专业。”方歌晓清楚欧阳徒的本事,也明白自己的底细,说道:“研究医术,少不得财力物力的支持,我能给你的,也只有这些了。哦,对了,那个手术箱和实验箱,还用得惯么?” “已经完全掌握了,只是在剂量上的把握,还有些问题。” “回头我给你一个换算表,你能更清楚一些。”方歌晓想了想,双眼一亮道:“天平,我帮你做个天平。”
虽然不明白换算表和天平是什么,但欧阳徒显然习惯了方歌晓给自己带来的惊喜,知道肯定是好东西,眉开眼笑地道:“先谢过方少爷了。” “司南山,你干嘛站那么远?”方歌晓看了司南山一眼,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当初花舫之上,欧阳先生只不过给你下了点迷药而已,你便怕他怕了两年了?” “我见过无数种迷药,就是没见过能化解一种,却又生出新的一种的迷药。”司南山神情充满惊骇,那次中了欧阳徒的迷药之后,在狱中连续运功化解了三个月还见不到头,无奈只得认输,心甘情愿地为方歌晓效力。 “老夫只是负责配药,至于药方,可是少爷提供的。”欧阳徒虽然言语谦虚,然而却面有得色。 “好了,不提这些了。”方歌晓身体暖和了一些,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问道:“召你们三人来,是给你们一个任务,乘着京都现在乱成一团,帮我把东西偷出来。” …… 息干图雷龙据说是神威国开国先祖所获得的神兵之一,十四年前,神威国刺客潜进皇宫刺杀皇帝,虽然将皇帝打成重伤,却侥幸未死,刺客被擒之后,从背囊中搜出所携带的神兵息干图雷龙。尽管整个穆武国没人知晓神兵如何使用,但却被作为战利品一直保存在了珍宝阁之中。 秋雨依然在下着,然而缉捕卫,禁军,甚至皇宫之内的御前侍卫都纷纷向着城郊的一处山林中赶去,尽管寒风秋雨如同利刃般地打在肌肤上,然而每个人的心里都知道,只要能找到失踪多日的青云郡郡守之子方歌晓,那么除了领取那高达万两的赏银之外,更能连升三级。 正在珍宝阁轮值的御前侍卫唐十九有些不甘心地看着自己的同僚们向着宫外穿去,尽管自己才六品,但那个方家少爷不也才四品么,凭什么每次发财升官的机会都轮不到自己。望了身后的珍宝阁一眼,唐十九忿然地摸出一枚铜板,在指尖熟稔地一转,挥手射出。 意料中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唐十九有些疑惑地望着远处的砖墙,那面墙上,平日里一直是同僚们用来练习暗器的目标,最少镶嵌着几百枚的铜板,以至于暗器击中,便传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奇怪,唐十九检查着砖墙,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刚刚转过身来,眼前蓦地出现一条黑色的飞索,鼻子里随即传来淡淡的清香,神智便忽然恍惚了起来,心里依稀惦记着自己的暗器丢到哪里去了。 “十九,干嘛呢?”路过的唐五四远远地喊了一声,唐十九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许是淋了一会儿雨,头变得有些痛,拍了拍额头,回答道:“没事,练手法呢。” “注意点,宫里的弟兄都出去了,小心别出什么事了。” 唐十九应了一声,回到珍宝阁之前,手指一转,重新摸出一枚铜板向着砖墙射去,叮地一声,远远传来清脆的撞击声。 雨似乎又大了一些,屋顶树梢上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隐在雾气中的司南山勉强凝聚着视线观察着卫兵的身影,直到最后一个卫兵的身影转过了长廊,司南山才挥手射出飞索,身体如同只雨燕般地穿出,斜斜地避开一队正走出卫兵视线所能及的地方,右手飞索无声无息地探出,卷住长廊上略微探出的一小段檐木,身体鬼魅般地翻转而上,微一停顿,借着忽然落下的一道闪电,飞身扑出,双手飞索交替着射出,在漫天的烟雨之中,逐渐消失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