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子
少爷的病渐渐地轻了。 甚至已能记起了小时候在后院里调皮,导致腰间被树枝划破,留下一道伤疤的事情来。 这一病,便是一年的时间,少爷方歌晓始终昏昏沉沉,神智糊涂,最初的时候,甚至连父亲走入房中,都认不出来。 后来,不知是听了谁的建议,青云郡郡守方云烈让管家找来了早先买来了两个小女孩,调入内院之中,整日陪着儿子,便连睡觉,也一左一右地躺在他的身侧,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这个法子的原因,反正儿子的病渐渐地轻了。 少爷的病只是轻了,却还未完全痊愈,总会不时地做出一些让人预想不到的疯癫之事来。 例如今日。 管家刚走入后院便听到少爷的大呼小叫声:“你就听我的,把袍子的下摆剪掉,上身的扣子改到中间来,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女人,干嘛把扣子放在边上去?” “少爷。”管家站在方歌晓的身侧,陪着他一起看着两个小丫头手忙脚乱地摆弄着剪子,低声说道:“老爷让我过来接你,说是有事找你。” “找我干嘛不来这里,还要我过去?”方歌晓转过头来,一张宛若玉琢的小脸蛋,嘴角边上挑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个……”管家不知该怎么说了,脸露为难之色。 “算了算了。”方歌晓摆了摆手,叮嘱两个小丫头道:“朵儿、兰儿,你们要乖乖的帮我把衣服弄好来,等等我带糖果回来奖励你们。”两个小丫头也才十岁左右的年纪,满头大汗地挥动着手里的剪子,将长袍的下摆歪歪扭扭地剪成两块破布,却满脸得色,似乎极有成就感。 管家神情古怪,却不好说什么,见少爷同意了,便转身带路,向着老爷的书房走去。 “你下去吧。”方云烈抱起方歌晓,在椅上坐了下来,随口问道:“晓儿,这段时间书读得怎么样?” “很好啊。”方歌晓别扭地转动着身体,双眼滴溜溜地转着,好奇地看着书房内的各种物品,眼眸之中,竟似乎闪烁着贪婪之色。 “哦?”方云烈笑道:“好到什么地步?” “父亲请出题。”方歌晓收回了视线,伸出自己的小手看了看,白嫩的小手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和自己记忆中永远带着油污,满是伤口的手截然不同。 “便以秋立意吧。”方云烈看了看窗外,秋意正浓,秋风掠过,几片枯叶盘旋着飘落而下。 “好吧。”方歌晓从父亲的双腿上跳了下来,缓缓地迈出一步,口中吟道:“离离原上草,”又是一步迈出:“一岁一枯荣。”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方歌晓忽然双足并起,向前跳了一大步之后,转过身来,笑眯眯地望着方云烈,问道:“怎样?” “这前后诗句……”方云烈微微皱起了眉头。 “骗你的啦。”方歌晓不知想到了什么事情,捂着肚子笑道:“这是两首,第一首是,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离离原上草……”方云烈低声反复吟诵了几遍,双眼骤然一亮,赞叹道:“真是你刚刚作出来的?” “虽然写诗不是我专业。”方歌晓撇了撇嘴角,不满意地应道:“但若是随便作上百来首,也没多大的问题。” 便是当代大家,恐怕也无法随便作上百来首,方云烈只当做是孩儿的心性使然,也不在意,说起了正事:“按朝廷法治,郡卫统领一职需得方家子弟接任,以确保郡府安全,虽然你年纪还小,但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儿,所以……” “郡卫统领是什么职务?”方歌晓好奇地问道。 “掌青云郡八百郡卫,负责青云郡内的治安、侦缉盗贼,银印青绶。”方云烈解释道:“待你十八岁之后,若有足够的才学,还可出任郡尉,掌青云郡三万驻军,原本这郡尉一职并不能由我方家子弟担任,但青云郡地理位置特殊,因此政、军两系便合二为一了。” “朝廷的任命已经到了,午后,我带你去郡卫署走一趟,让你认识一下流程。”方云烈沉思了一下,说道:“父亲手上还有一个江湖帮派,待你十八岁之后一起给你,这两者只要你能掌控好来,那便会轻松了许多。” “什么帮派?”方歌晓神情惊诧地望着父亲,想不到心目中堂堂的省长竟然还是黑道社团的总舵主,不由大为好奇。 “青裳宗,当年组建,便是想能为百姓多做点事情,所以用了青裳这个名字。”方云烈索性站起身来,伸手在书橱内的某一处转了两转,一道暗门无声无息地自书橱边打开,露出一道延展而下的阶梯。 走下阶梯,密室竟隐隐有郡守府一半的大小,大小不一的书橱桌子将密室隔成了数个区域,数十个身穿青色衣裳的人在忙碌着,见是宗主亲临,纷纷起身行礼。 正中间有一巨大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无数的卷宗,方云烈一手牵着方歌晓,一手指指点点地介绍着。
方歌晓一路走一路看,心里略微明白了一些,青裳宗虽是江湖宗派,但最大的作用还是父亲的私人情报机构,随手拿起一本卷宗看了几眼,忽然咦了一声道:“怎么都是这样。” “怎么了?”方云烈不解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 “收买暗子,除了钱财之外,还有许多可以利用的,只要是人,便有弱点,当年厦门海关……哦,包括个人喜好、伦理感受、家庭背景、宗教信仰,甚至只是一个小小的事情,都有可能更改一个人几十年来的信念。”方歌晓侃侃而谈:“收集情报,不一定非要目标最亲近的人,花匠、丫鬟、厨子,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有可能获得最有价值的内容……父亲,我说错了吗,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你看的这本是专门针对喜好钱财之人的试探记录。”方云烈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但你说的,却是他们几年来才得出的最有效,并且最有概率获得情报的方法。” “我想呢,虽然我不是专业的,但你们怎么样也不可能比我想得更少。”方歌晓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毛,小脸上的神情,根本不像是个十二岁的孩童。 “给你。”方云烈从怀中摸出一块银牌递给方歌晓。 “什么?”方歌晓接过银牌,正面刻着一个“青”字,背面是几行小字。 方云烈笑道:“青裳宗事务繁琐,丢给你之后,我便能有时间做点其他的了。” “我不要。”方歌晓将令牌丢给了方云烈,神情不悦地说道:“你给我一个什么副宗主啊,长老啊,特使啊什么的,有人欺负我的时候,我能叫来人帮我打架就可以了。” “哈哈,青云郡之内,谁敢欺负我的晓儿。”方云烈将令牌塞入方歌晓的手中:“你就先拿着玩吧,情报这块,你还小,我就先帮你管着。” “要玩我就玩情报。”方歌晓掂了掂手中令牌的份量:“我又没武功,压不住人,这当老大的打不过当小弟的,很容易被人推翻。” “你怎么连武功都忘记了。”方云烈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你三岁习武,八岁便会我方家三十六枪……你真的都忘记了?” “我也想能记得起来。”方歌晓一脸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