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落日
田埂上熊熊的烈火“噼啪”炸响，橙红的焰火肆意扭动，在空气中荡起层层波纹。 村民们将田埂边的野草荆棘清理焚烧后，只余下厚厚的草木灰堆进田里，丰富土壤营养。 花生、玉米、大豆、高粱、红薯，繁忙的劳作和汗水带来的是满仓丰收，留下的是铺整后的干净的田地。 但今年的秋收的喜讯并没有驱散人民头顶的阴霾，接连几位伟人的逝世已经不是悲伤可以表述的。这次刚刚从动荡中走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稚嫩家国失去了主心骨。 或许对于上层人物来说这是一场权杖的交接仪式，对中层的投机者来说是一场新得瓜分盛宴。但对于占据了90％以上人数的普通人来说，这只是一场无形的恐慌战争，而敌人来自我们内心。 大槐村，张家 “安雅，你咋看呢？” “当然是好事了！可以说是拨乱反正吧。”林安雅嘬着筷子说到。 “我听说隔壁县又有什么平反上告的，要真成了，转眼就是当官的，谁还记得以前乡下的人……”张国梁不是滋味儿的说道，实在是这样既变的人事让人感叹非常。叫好比大家都是土里刨食的麻雀，忽然有一天其中一只化作大鹰飞入九天，自此云泥之别，再难堪比。 “得了，得了，你们瞎叨叨啥呢？安安分分的干活儿，少乱张嘴，这看着是好，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干妈是老一辈人一贯的谨小慎微，深怕犯了忌讳，对于一个月来的风云变幻保持谨慎态度。 近一个月来的风风雨雨都在“四人帮粉碎，冤假错案平反”的消息中吹散。林安雅没有经历过那风雨十年，感受不深，但正当此时的人却是欢欣鼓舞。 普通百姓所求带不过是个安稳社会，曾经压在人心头的一座大山粉碎，时不时有“利好”政策传出，自然人心思定、百事渐安。 或许其他地方还有动荡不安，但在这个小小的农村却已经循规蹈矩走上了它本来都轨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民的根永远扎在泥土里，而土地总不会骗肚皮。 吃完饭，林安雅决定回知青院儿一趟，实际上自己后半年大半时间都住在干妈家，除非回去拿东西已经很少过来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闫妮“嘎嘎”的大嗓门，林安雅有些疑惑：自从结了门好亲闫妮同样很少回来，今天这是怎么了？都聚一块儿了。 “可不是，我都听人说了，现在是新领导新政策，指不定就有回去的机会。咱们可不是那些大字不识的村里媳妇，知识青年就该有优待啊！”闫妮一边嗑瓜子一边高谈阔论。 “得了吧你！让你拿笔，你还记得多少字？你能干啥？还相当官儿不成……”聚着的不仅有女人还有隔壁院儿的男知青，这时插嘴奚落道。 “嘿！你这人怎么不盼我点儿好啊？我不成，难道你能耐？” 闫妮儿可不是刚来的样子，原本就厉害的嘴皮子嫁了人后更是泼辣。 被她这一反击男人也有点儿挂不住面子，嘴上在嘲笑，心里还不是存了点儿念头。 下乡时间短的还好些，来的久的早已经结婚生子，曾经执笔的手也拿惯了锄头长出了厚茧。听了这话，好些个面露不虞，场面顿时一静。 “好啦！好啦！都是咱们乱猜几句，有什么可生气的。再说了，妮子你都结婚落户了，难道能回去，你还真走不成？” 这说合的声音反问后场上气氛才渐渐回暖，不少人认真思考，要是真有回去的机会怎么办？真的要丢下男人孩子不成？ “我哪儿想那么多啊？要是能就近安排我到供销社我就美死了。” “切～，想美事哩！能都安排了工作就不错了。” “就是，你当你是谁呢？多少人削了脑袋往里钻，哪轮得到你？” 接着又是一阵嬉笑，林安雅也不在细听，大步走进去。 里面吵嚷的人纷纷看过来，三三两两的招呼。 林安雅一阵恍惚，一年前忐忑不安来到这里的八个年轻人，这会儿已经褪去了稚嫩和书生气，混在人群里丝毫没有差别。而那些曾经的矛盾和龌龊也都渐渐淡去，换上了事故的笑脸和客套的家常。 “看谁来了？”“快坐，快坐……”“欢迎！欢迎，今天咱们大槐村知青也算聚气了！”一番客套后，林安雅也被拉着坐到了场中。 “安雅啊！你没来的时候我们正说着呢，你觉得咱们有没有回去的机会呀？”老熟人李梅李大姐问到，听到的人也都扭头看过来。 说到林安雅给他们的映像无外乎“漂亮、娇气”“手面儿大、家境好”“干亲是大队长”“爱闹腾，考古队和志愿队里都掺和”等等，但不可否认的是论起消息可能比大家都要灵通。 “对呀！妹子你有什么消息没有，说来听听，咱们都记你的好……” 看着众人的目光林安雅觉得透漏一点“先知”也没什么，就当小道消息好了。 “我觉得回城的机会是有的，毕竟社会发展需要知识青年。如果国家有什么政策变动的话，咱们这些下乡的肯定要首先考虑。” “但要说所有人都安排工作就不太现实了，这几年下乡的有多少？工作岗位有多少？” 众人若有所思，有的点头应和，有的交头接耳。 “也不可能直接让所有人返城，要不然一下子多出这么多无业游民那是要出事的。” 见没有人出来反对，林安雅作势推出自己的“观点”。 “所以，机会是有的，但要抓住机会不容易。我们是什么？是知识青年。现在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你是说考试？真的会有吗？你怎么确定？”王淑兰急急问到，她是真的想读书，听到这里心里立时火热。 “这只是我的推断，或许没用，但万一有用呢？有备无患而已。” 看到大部分人都被这个推论震住，闫妮有些不乐意。 “还不是你一个人瞎想的，咱们这整天忙死个人的，那还有心力看什么书啊？写字是啥感觉都不记得了。” 被她这一说立刻有人附和，但刚刚热烈的讨论气氛已经没有了。能回城谁不想啊？要真有这个“万一”呢？ 林安雅随手丢下这颗“炸弹”，悠哉的回到落锁很久的屋子，插了门收拾东西。 不一会儿就有人敲门进来，林安雅因为这个“猜想”被一波有一波的人找上门来，反倒有些后悔自己最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