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

    吴寞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思考起刚才的情景他不免心有余悸，但是那太逼真了，如此超乎常理的事岂是谁都能演绎出来的？他琢磨起张超说的话，综合自己的切身体会他也开始有些怀疑，到底这间宿舍有什么古怪，难道世间真有鬼神之说？如果没有的话刚才还有张超说的话又该怎么解释？想起张超吴寞抬眼看看张超，张超的床铺上空空荡荡的，这么晚了难道他又去上厕所了？他就不怕再遇到鬼？还是他根本就没有遇到鬼？要不然这么晚他怎么还敢独自去令他魂魄具散的地方？或许自己是多疑了。世界就是这么奇怪，不信鬼的人竟比怕鬼的人还相信有鬼。吴寞苦笑一下，准备继续睡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具体的也说不出来哪不对劲。不管了，太阳再升起的时候又是新的一天。

    刘烨醒来时天才蒙蒙亮，宿舍里安静的有些许诡异。刘烨照例巡视一眼宿舍里几个床铺，吴寞的床依旧是空的，不知道吴寞天天起那么早去干嘛？无论晚上睡的早与不早反正刘烨睁开眼的时候他都不在，刘烨继续看其他床铺，令他奇怪的是张超竟然不在。张超的床铺很乱显然不是出去办事，再看看他的鞋子横七竖八的摆在床下，除了那双拖鞋外都在。刘烨笑着摇摇头看来自己真得是神经过敏，刘烨开始穿衣他不喜欢赖床，而且他还有低血糖症状，睡眠不足就会脑充血神智不清，甚至会动手打人但自己却不知道，除此之外他还有个习惯，只要自己醒来就再也别想睡回笼觉，这种习惯和病症从他上高中开始就跟随自己。一路走来也不曾去主动改变。刘烨认为人这一辈子能让一种病跟随自己一生也瞒幸运的。

    刘烨穿上鞋抬眼向窗外看去，不经意撇见张超的床，隐隐约约的发现床铺上有东西在蠕动，刘烨定睛一看那正是张超。刘烨大骇刚才明明床铺上没有人现在怎么又有了，难道是自己看错了，不可能啊张超的鞋不在啊。想到这刘烨把视线从床上转移到床下，一双看起来有些破旧的拖鞋随意的摆在地上，刘烨真有些发晕到底自己怎么了，老是把一些东西看错，存在的看不见，不存在的却看的真真切切。该不是自己有病吧？他胡思乱想着又把视线重新定格在张超身上，张超侧身躺着背对着刘烨，身体不停的向床外蠕动着，当张超快要掉下来的时候，刘烨一个箭步冲上去用双手接住他，可惜刘烨速度太慢没能接住张超，不，刘烨的双手成托装僵在床前，他看见了，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明明接住了张超，只是张超的身体如透明的鬼魂般从刘烨的手中穿了过去。甚至刘烨连张超摔在地上的声音都没听到。就那样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仿佛一片雪花无声无息。

    刘烨缓缓向双手下看去，那哪是张超，他简直就是个魔鬼。丑陋的脸上血rou模糊，原本是眼的地方只剩两个黑窟窿，头发像是被谁硬生生的拽下去一样，只流小针孔大小的洞往外冒血。“你怎么不接住我，好疼。”那张散发着恶臭的嘴发出沉沉的声音，刘烨一惊蹲坐在地上，啊！那具身体尖锐的声音刺激着刘烨的耳膜。刘烨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那具身体的手上已经多出两只血淋淋的脚。“你还我的脚你还我的脚。都是你把我的脚弄断了。”魔鬼大吼着，身体却慢慢朝刘烨靠近。刘烨吓坏了脸色铁青，嘴角不停抽搐着，两只手撑着地缓缓向后退，当背倚靠在冰凉的墙上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刘烨不想死，至少在自己没有任何成就的前提下他没有权力选择死，恶魔离他越来越近，身体已被汗水浸湿，刘烨似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第一次感觉到快要死的人是这么的痛苦。他闭上眼，不知道奶奶死的时候自己没在她身边她是不是也很痛苦，泪流了下来，是悲伤是无助是对死亡的恐惧更是对人生的遗憾。

    “你怎么了？”冰冷的声音传进刘烨的耳朵，那来自地狱的声音让刘烨感到绝望，是不是每个人在临死前都会略显无奈明明对这个世界还有留恋明明对一些人还有牵挂明明对生命还抱有希望。然而死神的无情却让他对一切的希望全部破灭。刘烨不甘心他不能让死神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带走，他要反抗他必须反抗就算改变不了他也要尝试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死不瞑目。刘烨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林晓翡跌坐在地上，狂拍胸脯大口的喘息：“刘烨你梦游呢，你以为这年头吓死人不偿命啊！”刘烨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刘烨不敢相信的朝张超的床上看去，依旧空荡没有人床下的那双托鞋也不在。刘烨转头看看林晓翡投出莫名的眼光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见鬼了？”林晓翡说：“我看你是真的见鬼了，大白天不好好睡觉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叫的。好像中邪似的。”林晓翡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重新爬上床继续睡觉。刘烨呆呆的坐在地上大脑还在重复刚才的场景，那么真实那么匪夷所思。难道真是自己梦游或者在做梦？没理由啊，一切就像亲身经历一样那么清楚那么真实。况且自己确确实实的还在地上坐着，搞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刘烨摇晃着脑袋，不停的用手敲打着。“行了再敲脑袋都爆了。”林晓翡的声音再次传来。刘烨没有理会林晓翡，他在回想这几天的怪事，他必须弄明白它们之间是否有必要的联系。可是无论怎么拼接，他就是理不出头绪。没办法，他只能站起来先去冲个凉水澡刺激刺激麻痹的神经有思维了再说。现在自己还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烨起身愣愣的走出宿舍根本就是无视林晓翡的存在。刘烨走进浴室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洗漱。刘烨没见过他至少在自己印象里没有这个人的出现。刘烨没怎么关注这个人径直走向喷头。“你好，你是刘烨吧。”那人开口说。刘烨很奇怪，那人是谁，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刘烨不由的又看他一眼。不俗的外貌，超短的头发，洋溢出青春和活力，戴一副眼镜，很有一种柯楠的感觉。刘烨又在大脑里重新收索一遍，但还是对眼前的男孩没印象。男孩见刘烨看自己怪异的目光他笑笑说：“你们学习好的人都反应这么迟钝吗？不认识我就问呗，干嘛发呆啊？不过你还是和吴寞不太一样，至少眼光没有他毒辣。”闻言，刘烨更有些迷惘，他竟然认识吴寞？那男孩见刘烨还是没有说话有些无奈说：“好吧，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清枫，昨天刚转到这个学校的，早就闻言刘烨吴寞两位的大名，学校前两名却性格迥异，听说挺合不来的，不过我认为你们会慢慢融合起来的。”叶清枫说起话的语气和他的年龄不成正比，看似相貌清秀的他竟有一种少年老成的感觉，让刘烨无法回答他说的话。“好了，你洗漱吧，我还有事先走了。”看着叶清枫消失的背影刘烨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现了幻觉，最近发生的一些古怪事情让刘烨倍感疲惫。他拿起喷头把水流开到最大，冰冷的水浇在头上刘烨打个寒颤浑身的汗毛直竖，从未有过的体验给刘烨带来了快感，原来凉水澡这么爽，不仅舒服更能提神。

    刘烨还沉浸在享受中时一声响彻云霄的惊叫声传来。刘烨手一抖喷头差一点掉下来，声音是从隔壁的厕所里传出来的，刘烨拿起浴巾胡乱的擦拭几下穿上衣服连洗漱的东西都没拿直接冲出浴室。从浴室到厕所如此近的距离但刘烨来到的时候人早就围满了。有些人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不过更多的还是惊恐的表情。外面不知情况的学生还不时的问里面的情况。刘烨不管三七二十一愣是从人墙里挤进去，他有种预感此事和自己宿舍有关。

    狭小的厕所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满地的血液早已凝结沉淀变成血块，本应发红的血由于静止时间过长有些发乌，顺着血迹看去有个人蹲坐在厕所格间里，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左手的血管爆裂向外翻出里面煞白的rou清晰可见。刘烨不敢去看那个人的脸，他怕那个人是自己熟悉的面孔，人的好奇心永远不能被控制，眼睛开始上移，当看到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时，刘烨有的不是恐惧而是心痛，因为他认得出来那个人正是张超！刘烨心跳加速眼前开始模糊有些迷离，渐渐的刘烨没了知觉，身体开始向后倒去。“你没事吧？”一个貌似熟悉的声音传来，刘烨知道那人是叶清枫。自己被他接住没有倒在地上。眼睛开始适应光亮，然后看到那张清秀的脸。“谢谢。”刘烨说完慢慢站立起来。“没事。”叶清枫嘴角上扬满不在乎的说。

    一阵吵杂的声音至两人身后传来，两人寻声看去，原来是警察。“无关的人请退出来，保护好现场。”一个干脆利落的声音飘过拥挤的学生开始缓缓蠕动。当学生全部退出去的时候，狭小略显空荡的空间里只剩下刘烨和叶清枫。刘烨之所以没动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属于无关人员，毕竟张超是自己宿舍里的一分子。叶清枫没有推出去的原因刘烨不得而知，或许正像后来叶清枫对警察解释的那样，我是怕刘烨再次晕倒过去才留下陪他的。虽有些牵强但也符合常规。警察明白刘烨的心情安慰他几句便开始勘查现场。队长杜斌站在厕所门口一动未动，这是他多年来办案的习惯，他不喜欢太血腥的场面但看到比较恶心的画面他也绝不会像其他同事一样呕吐。跟他合作过的警员都说他是个怪物，与常人不同，不喜欢血惺却又期待血腥。杜斌并不是只站在门口看同事忙活，而是用那双尖锐的眼光寻找同事遗漏下的证据和疑点。看着警察进进出出忙的不可开交，刘烨没有同情他们反而觉得他们工作效率好低，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调查出什么值钱的线索。

    “不要着急，警察办事看似很罗嗦其实更多的还是为了不遗漏任何的蛛丝马迹，也更好的为取证寻找更好的材料。”叶清枫一脸严肃的说，好像他从事警察职务好多年似的。刘烨对他说的话提不起精神，现在的他只关心张超死亡的真相。“刘烨，张超真得死了吗？”林晓翡略带哭腔小心翼翼的问。刘烨木讷的说：“是的，他死了。”林晓翡面如死灰身体犹如抽去灵魂般没有任何生机，林晓翡拖着看似疲惫的躯体默默的转身回去。然后楼道里传来一阵喧哗，那是414宿舍传出来的，不过很快又没了生息。刘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管他们争吵什么，吴寞带着耳麦从厕所门口经过，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正在忙碌的警察，直接与刘烨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宿舍。对于吴寞的这种事不关己的态度，刘烨早已习惯也就不去理会，可叶清枫却显得很差异，他虽然听说吴寞性格冷酷做事只以自我为中心，但百闻总不如一见，吴寞的态度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叶清枫目送吴寞直至消失。

    两个年轻的警察从刘烨和叶清枫的身后走来，然后站在杜斌一侧打个标准的军礼说：“杜队，经过我们的排查并没有找到第一目击者，第一批来到的学生说他们听到一声惊叫声才好奇的走出来，但是谁都没有见到大叫的学生。”杜斌摸摸下巴，思索一会说：“确定没有遗漏一个人，或者确定没有人说慌？”两个警察相互看看说：“这次绝对保证没有人说谎。”杜斌有些怀疑的目光让两人有些不悦，但毕竟杜斌是他们的上司，他们不敢把任何负面情绪挂在脸上。“真的，那些学生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不过……”说到这年轻警察卖起关子来。“有话说别磨磨蹭蹭的像个娘儿们似的。”杜斌一脸的不痛快。“有个叫吴寞的学生不在宿舍，听他的室友说他一大早晨就出去了。”杜斌用命令的口气说：“马上把他找来！”“是！”年轻警察逃也似的离开。两人苦笑的相互做个无奈的动作，跟这样一个上司真是活受罪。“报告队长！现场已经勘查完毕。我们可以回去作汇总了。”听到下属的报告杜斌摆摆手说：“你们先回吧，我留下看看。”

    等警察完全退出后杜斌走进去，他来回在隔间外踱着暗自揣测。现场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有留下，不对，好像还有一个极其模糊的字。杜斌靠近一点弯腰把脸贴过去隐隐约约的看出是个青字。“队长你在看什么？”杜斌回过身去原来是刘烨。杜斌不认识刘烨，但他知道刘烨是死者的同学。“你过来看看。”杜斌招呼刘烨，大概刘烨没有想到身为警察的杜斌能对一个不谙世事的小毛孩如此客气。他不知是靠近还是回避。“不用怕，过来，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确定一下这个字是不是我所看到的。”杜斌以为刘烨是胆小，毕竟这个隔间里上一秒还停放着他同学的尸体。任谁也不可能超越心理底线在下一秒就再次光临这阴森的地方。杜斌之所以想到阴森还能说明他学生心未泯，学生时代就喜欢听鬼故事越刺激越好。刘烨走近顺着杜斌的手势看去，张超曾待过的地方确实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字，刘烨侧歪着头认真的看，那是一个青字，歪歪斜斜仿佛是犹两种字体拼凑起来的。刘烨不明白杜斌为什么让自己看这个东西。杜斌毕竟是在警戒有知名度的人况且职场的锻炼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你不用好奇，我喜欢让群众参与案件中。这样我会获得更多的建议和我所不能获知的线索。”杜斌说话没有让刘烨感到紧张，因为刘烨觉得杜斌是那种看上去严肃但讲话却温和的人。至少杜斌语气里不带有任何的官腔。“不知道杜队长有什么见解？”说话的不是刘烨而是叶清枫。杜斌听他话里有些深沉的感觉，根本让人和他的年龄牵扯不到一起。杜斌没有说话反而打量起叶清枫，清秀的模样一副大眼镜遮住半张脸，齐眉的头发顺直的搭下来，猛的看起来他会给人一种少年老成的错觉。叶清枫被杜斌直视的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不时闪烁惊慌。如若不是他这般透露出学生本有的纯真天性，杜斌真的怀疑他是不是间谍。“你又是谁，该不会和死者是同学吧？”杜斌笑说。叶清枫重新安定心神说：“不是，不过我想知道案件的详情，我可不能对自己的生命不负责。万一真的是他杀岂不是太让人恐慌。”杜斌又笑说：“案件正在审查中，到底是怎样一个情况，现在还不是太清楚，不过我希望你能安抚好你的同学，不要搞得人心惶惶。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叶清枫一愣，他没有想到杜斌会反将他一军不得不佩服杜斌的思维。现在的学生都有一个共性，宁可相信同学口中说出的谣言也不愿意去相信知名人士澄清的事实。如此跟风的现象真该值得关注。它不仅体现出学生的素质，更是检验学生寻求真相的渴求度。刘烨不想听他两人绕来绕去，直接开口问：“杜斌，我想知道你们调查的结果。”杜斌大吃一惊，他没想到一个学生能对警察提出这种要求，要知道警察调查出的案件结果属于机密，不可能外泄，万一有什么意外不是谁都能担待的起的。杜斌说：“有些事我会告诉你，但是有关案件的详情我却不能外泄，你只要知道他的死因就行了。”刘烨好像没有听懂他话的意思似的，又重复一遍：“我希望能知道详情，我知道有些时候警察会为了安定民心而选择就轻避重原则，但是我不想让我的同学死的不明不白。”杜斌被刘烨的执着和同学间的友情有所打动。他知道他们只是见面不久的同学，浓重的友谊还不可能建立如此醇厚但刘烨能有这样一份心，杜斌不可能视而不见。其实在此之前杜斌曾向上级郑重的提过自己办案的一套程序，他明确请示希望在办案中可以让民众参与关于办案细节，也希望可以与民众共享。当然这些只在保证不搅乱民心的情况下进行，经过上级领导的慎重考虑和谈论最终给予回答。可以让杜斌在不违反原则和损坏公共利益的情况下量力而行。

    杜斌故作为难的样子敲敲脑袋略显犹豫，然后说：“我尽我所能帮你吧。”刘烨除了用感激的目光看着杜斌外，再无其他语言表达内心对他的感谢。“队长吴寞带来了。”杜斌寻声看去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一个老头气喘如牛般闯进来，几人一愣原来来着是李尽忠。杜斌和他也算是熟人，想当年也和他是同事，只不过他莫名其妙的得了一场重病不得不提前退休。他不服气认为人虽然有病缠身但也一样能为社会做贡献，于是通过努力来这当宿舍管理员。虽然职位不高但也算是了却一番心病。为此他也乐此不疲。本本分分的干起来。他一脸迫切的样子问：“杜队长怎么回事？”杜斌反问他：“你身为宿舍管理员怎么才来？”他被问的有些尴尬，低下头挠挠后脑勺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支支吾吾的说：“我……其实我看学生宿舍这么太平，所以昨天我溜回家过夜了，今天一大早听说此事连脸都没洗就赶来了。”杜斌叹口气，也没了对他的责怪之心。再怎么说他和自己也并肩作过战。在学生面前不给他留点面子也说不过去。不过不说点狠话他恐怕也不知道自己的错误。于是杜斌开口：“如果死者的原因牵扯的范围极广恐怕你也难辞其咎，现在你帮我守好现场不要让任何人进来。我先回局里一趟。”说完不等他开口又转头对刘烨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局里吗？”刘烨点点头。杜斌又看看叶清枫，叶清枫也点点头。杜斌抬脚往外走来到吴寞身旁对旁边的年轻警察说：“把他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