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个草原经纪人
德令哈市的牧康小区二区是一个蒙古族社区，这里的居民主要来自德令哈市草原各乡镇，他们以前都住在牧区，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 特木尔开着他的面包车带着王嘉禾来到了牧康二区，他家在这里也分有三套房子，三个兄弟各有一套。 不过他额吉和阿布都习惯了草原生活，不愿到城里来，还是住在牧场里。 近年来，随着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加速推进统筹城乡一体化建设，大批的牧民进了城。特木尔他们有700户共2000多牧人在2012年底搬人位于德令哈市的牧康小区二区。小区里，富有蒙古族特色的楼房一字排开，每家每户水电暖齐全，小区里其他基础设施完善，从根本上解决了看病难、上学难等实质性问题。 随之而来的是，他们的生活也发生了巨大变化。 特木尔和小区门口开超市的色格米德打着招呼，把车子停在了小超市旁边。 色格米德以前住在陶斯图村，以放牧为生，搬到牧康小区后看到这里没有商店，在小区里开了家超市，红火的超市生意也让他从牧民成功转型为小老板。 像色格米德这样转型成功的牧民群众在牧康小区还有很多，开出租车、开饭馆、进城务工人数比例已占到小区总人口一半以上。 老百姓在牧区的牛羊也依托合作社、联户经营的形式雇人来养殖、放牧。 此外，大家还自筹资金，在小区临街盖了一座产业楼，以商铺出租的形式取得收人分成。 王嘉禾对这一切都觉得新鲜。 本来与维吾尔人冲突之后，她也应该按计划与晏扬清一样离开这里了。 可是她觉得又不想离开这里，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她和特木尔说：“特木尔，我想跟着你一二天，看看你们蒙古族人的现代生活，好不好嘛？” 特木尔本来是想送走她的，因为自己有不少的事情要做。 可是看到王嘉禾开朗的个性、独立的人格，很是欣赏。 他想，跟就跟吧，就满足这个姑娘的一个心愿。 这不，王嘉禾还把自己的行礼包也从旅舍带了来。 按王嘉禾的意思，是一定要住草原蒙古包里的，也就是特木尔mama那里。 可是特木尔没有同意，因为蒙古包那里的条件还是太艰苦了，他就把王嘉禾带到了小区里，同意有空的时候就带她白天时去草原。 特木尔在这里，还要等一个人，就是给假钱的回回，阿卜杜勒·穆吉卜。 色格米德给王嘉禾拿来了一碗酸奶。 来到西藏和青海，传统的“酸奶”概念会被彻底颠覆。 在高原明媚的阳光下，吃一口酸甜可口的酸奶，其厚重的层次感、纯正干净的口感，会让你整个心情都荡漾开来。 一杯酸奶，承载着蒙、藏民族千百年的历史文化和生活变迁。青海作为我国屈指可数的天然牧场之一，酸奶文化尤其深厚。 牧区小小的酸奶成了抢手货。 作为绿色食品，消费者纷纷把它当做馈赠亲朋好友的佳品，尤其在冬季，它更是难得一求的“贵重物品”。 酸奶在德令哈是一种很常见的食品，特别是身处乡下牧民家时，热情好客的牧家主人总会给您盛上一碗新鲜的酸奶，路途的疲惫会随着消退许多，那份nongnong的情谊和“酸”的满足远远超过暴殄盛宴。 夏秋季节，沿着公路的牧民群众，几乎户户都会在路边兜售牧区自制的新鲜酸奶，你可以以60多元的价格买到2公斤左右的新鲜酸奶，价格与品质是完全成正比的，在品质和成色方面绝对可靠。 牧区的群众特别淳朴，他们加工酸奶的过程也特别简单，用新鲜的牛奶经过传统的方法发酵，装盆就好了，不添加任何防腐剂。 王嘉禾十分享受这种厚厚重重的酸奶的感觉。 内地的酸奶不一样，加了很多的塑化剂还是稀拉拉的。 王嘉禾掏出钱给色格米德，被色格米德十分生气地拒绝了。 “你是特木尔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给钱，那是看不我的。”色格米德的嗓门很大。 王嘉禾说：“你是开商店的吗，都不要钱，那不就亏？” “我们蒙古人与你们汉人不一样，不是所的事情都用钱来说的，特木尔是我的朋友，酸奶我是送你的。” 高大的色格米德让王嘉禾感觉到的不是强壮，而是淳朴和可爱。 不大一回，阿卜杜勒·穆吉卜来了。 特木尔告别了色格米德，带着阿卜杜勒·穆吉卜和王嘉禾到了自己家。 一进门，阿卜杜勒·穆吉卜就说：“真是对不起你，特木尔，是我没有注意到收了假钱，除了你的这1000块，还有2000多块，我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都全部收回来了，有的人还不知道我给的是假钱。” 特木尔说：“你知道错就行了，也不能全怪你，我当时都没有发现是假钱，这个假钱做的太真了，还是最新升级了验钞机才发现的。” 阿卜杜勒·穆吉卜也拿出了一个验钞机，说：“特木尔，你说对了，我以前的验钞机就是没有发现这个问题，所以我听说了这个事，马上就去买了一个新的机子。” 阿卜杜勒·穆吉卜用新的验钞机点了1000块给特木尔，然后又拿出了500块给特木尔，说：“特木尔兄弟，这500块钱是表示我的歉意的。” 特木尔把钱坚决地推回给阿卜杜勒·穆吉卜，说：“不用，这个事情就算完了。不过，你给我的假钱，我是不给你了，一是300块假钱，我交给了银行，另外700块，被我花掉了。” 阿卜杜勒·穆吉卜瞪大了眼睛，很是吃惊。 看到阿卜杜勒·穆吉卜搞笑的表情，特木尔就把切糕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阿卜杜勒·穆吉卜听完后，大笑起来，说：“特木尔，你真是太文明了，还给了他们假钱，要是我，肯定是给他们拳头吃的。” 王嘉禾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与一个回族人面对面，觉得很刺激，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她的心中，现在有机会，就不加思索地冲口而出。 “阿卜杜勒·穆吉卜，我有个问题想问问，可以吗？” “你是特木尔的朋友，不用客气，有什么问题就请直接问吧。” “你们回民不吃猪rou。听说猪是你们回民的祖宗，有这回事吗？”王嘉禾的语气是很兴奋的。 可是阿卜杜勒·穆吉卜和特木尔听到这个问题，一下都愣了，特别是特木尔，脸上的表情那是十分地尴尬。 特木尔有点为难地对阿卜杜勒·穆吉卜说：“穆吉卜，对不起，王嘉禾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你不要生气啊。” 王嘉禾看到两个人的表情，也知道自己可能闯了祸，只是真的不知道是如何闯了祸，闯的是什么祸。 阿卜杜勒·穆吉卜静静地转过头看着王嘉禾，过了沉重慢长的二三分钟的时光，才突然爆发出一阵开心的大笑。 阿卜杜勒·穆吉卜说：“没有关系的，特木尔，小姑娘真的很可爱。估计你心里也想问这个问题，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我今天就给们说说回族不吃猪rou的事。” “我是回族，其实是假的。” 这话一出口，轮到了特木尔和王嘉禾张口结舌了。 阿卜杜勒·穆吉卜说：“当然，现在我又是真的回民。首先，强调一下，猪，没有救过我们祖先，猪，更不是我们回民的祖先！！！” “我在上小学的时候（上的是汉族学校），曾经就有位老师，在他的课堂上就说‘就像回族不吃猪rou因为猪是他们的祖先’……” 那个老师不知道，他这么一说，造成的影响，是很恶劣的。 “但是，作为教师，在这么敏感的话题上，我希望他能抱着严谨治学的态度，对他所说的每一句话负责。” 阿卜杜勒·穆吉卜慢慢地耐心地说起来。 在古兰经第六章一四五节中提到“血、猪rou、自死的、以及未以真主之名宰牲的，不可食”。“有正信的人们啊！你们可以吃我赐你们的佳美的食品，当感谢真主，如果你们只敬拜真主，那么，真主只禁止你们吃自死物，流血、猪rou，以及不念真主之名所宰杀的……。”（古兰经2章172——173节） ***饮食规定以佳美为原则，所谓“佳美”除一般通常理解的色、形、味或营养滋补外，更主要的是指该食物的“洁净与性格”***是讲“卫生与卫性”的，正可谓“食以养性”。举凡食草类动物其性善，其食洁，如牛、羊、驼等。而尖齿、獠牙的食rou类动物或食腐尸、腐食之动物其性贪、恶，其食污，如猪、狗乌鸦等 所以，回族不吃的rou有很多，猪rou、蛇、驴、狗，都不能吃.猪rou不过是回族禁食食物中的一个。回族能吃的rou只能是食草动物（兔子），具有反刍现象的动物（牛羊骆驼鹿），海鲜（鱼虾等），鸟类（鸡鸭鹅鸟）。 不过，由于汉族人以猪rou为主，所以大部分汉族人就以为回族不吃的只有猪rou，其实完全是误解。 事实上，不吃猪rou并不是***的专利，也不是《古兰经》首倡禁止。 往上追溯五千多年，综观各宗教及文化，人类为何普遍厌猪、禁猪呢？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一、猪貌丑、怪异，性贪婪、愚笨。世界各民族语言在形容人貌丑、懒散、愚笨等方面都用“猪”字形容。就连我们周围的有些人，在说某个人太笨的时候，也都开玩笑似的说“某某人太\‘猪\‘了。” 二、喜污秽。其生活区域肮脏不堪，食用的饲料也是污秽的，难与食草类动物相比。 三、性恶无常。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猪一旦饿极连所生猪崽也照食不误。一般动物，即便小鸟也会与饲养它的人建立某种感情，义犬救主等动物助人的故事广为人知，但猪却与人关系非常平淡。 四、**交配。幼猪一旦到发情期，有的会同生养他的母（公）猪交配，繁衍后代无上下、尊幼之分，在一般动物中也鲜有此事。 还有，猪的脖子上只有一根筋，既不能看到天，也不能回头，***们是讲究回心转意的，而猪的这一特性和***们的这一生活习惯背道而驰，这也是***们不吃猪rou的一个原因。 猪rou，本身就不是很好的东西。中医就知道，一个病人病重的时候，医生说：“回去炖点牛rou，羊rou补一补。”你见过医生让吃猪rou的吗？还有，中国的职业球员，外国教练对他们第一条要求就是不吃猪rou，第二条是不抽烟。 特木尔听完，长出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看来王嘉禾问的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王嘉禾也是松开了紧张的心情。 不过她立马又是一个问题来了：“假回回，你真真假假的到底怎么回事？” 话一说完，这回是她自己先愣了。 阿卜杜勒·穆吉卜看着王嘉禾，叹了口气，说：“这次我是真的生气了，可是你这样率直的小姑娘问出来的问题，我又气不起来了。”说着来摇了摇头，好象要把自己的生气摇走了。 王嘉禾说：“卜大哥，对不起啊，我不是心的，只是我太好奇了。” 阿卜杜勒·穆吉卜这次真的是无语了：“什么什么卜大哥啊。你要是想郑重一点，就叫阿卜杜勒·穆吉卜，要是想亲切一点，就和特木尔一样，就叫我穆吉卜，可是没有卜大哥这样的叫法啊。” 王嘉禾脸上露出了盈盈的笑：“卜大哥，我还是觉得这样叫亲切。好吧，我以后就叫你穆吉卜大哥，你们的名字干嘛要起得那么长，记都记不住！” 有时候，对王嘉禾这样没有心机的人，你还是真没有办法。 阿卜杜勒·穆吉卜说：“算了，你还是叫我卜大哥吧，我也觉得这样很特别，还没有人这样叫过我呢。” 特木尔说：“说起来也是，我们蒙古族的名字就有很长的，不过没有你们的长，我见过你们回族有几十个字的名字，你的还是简单的。” 阿卜杜勒·穆吉卜说：“这其实与我是真假回民有关系。” 王嘉禾和特木尔两人就认真地听。 “我本来是汉人。后来我爱上了一个回族姑娘。那姑娘当然也很爱我。可是她们的教规规定，如果她要嫁给我，我必须要加入***教，并改成回族。”阿卜杜勒·穆吉卜说。 “因为爱情，你就成了回族？”王嘉禾的眼中闪现的是亮亮的光芒。 “是的，因为我老婆，我就成了你说的回回。不过小姑娘，你以后说话真的不要那么快，你今天的问题，如果是其它的人，那是真的很不好的。第一，虽然无心，但你不能直接地说猪是回族的祖先，在回族人的眼中，猪是低下的肮脏的。第二，不要直接说别人是回回，那其中有一种轻蔑的含义在里面。不要和我说道歉了，我知道你是没有那种意思的。但不同的民族，有不同的礼仪和禁忌，你都要尊重他们的习俗和习惯。” 王嘉禾觉得自己今天是学习了，她对阿卜杜勒·穆吉卜说：“真的谢谢你，我知道了。” 阿卜杜勒·穆吉卜与特木尔一样，都是草原经纪人。 阿卜杜勒·穆吉卜主要是为一些西宁的公司、饭店收购牛羊。 特木尔也是。 有时候，特木尔自己收购了牛羊去卖。有时候自己钱不够，就介绍买卖双方自己交易，自己收取一定的介绍费。交易费一般在交易额的2%~2.5%，交易双方各付一半。 不过特木尔一般是只收买方，不收牧民的，所以牧民们都很信任特木尔。 送走了阿卜杜勒·穆吉卜，特木尔今天要带王嘉禾到另一个牧民经纪人那里去。 他们先是走了大约100公里到了乌兰县希里沟镇。 从那里再北行10公里，过了老虎口峡就进入北柯柯草原了。 赛什克河在夏天，水量很充沛，像一条巨龙由北向南逶迤而下。 河两岸一排排牧民定居点和一座座玻璃大棚忽隐忽现，在阳光下闪闪烁烁，显得格外气派和耀眼。 希里沟镇北柯柯村的牧民们就生活在赛什克河两岸的大草原上。 特木尔跟王嘉禾说，5年前他当兵之前也经常来这里，那时全村还没有一家有养羊暖棚，如今家家户户盖起了暖棚，全村牧民实现了养羊暖棚化。 特木尔的朋友是藏族人，强巴曲扎，与特木尔是一起当兵、一起退武、又一起当起了牧民经纪人的。 看到特木尔，强巴曲扎两人来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强巴曲扎性格开朗，爱说爱笑：“特木尔，这是你媳妇儿吗？今天你们来了，可不能走，我们要好好喝几杯。” 王嘉禾很大方，特木尔却是红了脸解释。 强巴曲扎喜滋滋地说：“我们家乡的变化大得很，牧民的生活是越来越好了。” 强巴曲扎说，今年村里要做一件大事。 一件是柯柯萨、查汉高勒等3个夏秋牧业点的村级道路建设，总长63公里。修通这3条砂石路就可以使40户牧民告别用骆驼迁帐转场的历史，这一项目已经敲定并即将开工。 强巴曲扎主要是收购牛羊奶到城里出售。 有时候也介绍一些公司自己与农户交易。 过去，牧民都是自产自销，家里的牦牛奶、羊奶、骆驼奶自己吃不完，除了做成酥油外，没有别的方法处理，只好扔在家里。 牧民和市场，宛如隔河而望，看得见，摸不着。 退武回来的强巴曲扎，受到爱动脑筋的特木尔的影响，也当起了把牧民和市场“连”起来的建“桥”人。他建起了首家牧民经济合作组织奶制品加工点，从牧民家收购牛奶，然后制成酥油和酸奶在公路边出售，或者送到县城。 强巴曲扎的酸奶很快受到过往旅客的追捧，生意很红火。牧民不再为牛羊奶吃不完而发愁了。 “我们这个点，差不多能辐射周围400户牧民。这些牧民卖给我们牛奶，最多的一家一天能卖50多公斤，最少也有10公斤。”强巴曲扎说。 如今，强巴曲扎已经带起了13个经纪人，在公路沿线，“飘”起一条有名的“酸奶带”。 在收购奶产品的同时，强巴曲扎还开了一个小超市。 以往要到几十公里外才能购买到生活必需品，如今，牧民们因为强巴曲扎的商店，生活方便了许多。 王嘉禾以前以为，藏族人没有蒙古人热情，也没有蒙古喜欢聚会饮宴。 其实，主要还是人的区别。 这天，强巴曲扎喊了扎拉、巴塔、宫保、次仁罗布、秋嘎、布普、拉日其布、布罗布很多藏族小伙子来陪特木尔喝酒，还请了两个藏族姑娘顿珠、桑珠陪王嘉禾。 其中一个叫布罗布的，还是一个有点羞涩的小和尚。 这一天，大家一起唱不完的歌、饮不完的酒、跳不尽的舞。 有汉族的歌和舞，有蒙古的歌和舞，更多的是藏族的歌和舞。 当然，少不了的骑马和篝火，王嘉禾还破天荒地第一次骑了牦牛。 特木尔当天是喝得高了，当然不能走。 第二天都到了十点的时候，特木尔才醒来。 打开手机，是二十多个没接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