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武侠小说 - 殇之物语在线阅读 - 八、刀法和做人

八、刀法和做人

    毛毛成了落日城中几乎人人景仰、如大神般的人物。

    东瀛人的属性如狼似狗,狼或狗之间争斗,败的一方总是夹着尾巴,你把它揍痛了,它立马就会认输服软——毛毛虽然没有把他们揍痛,但他展示了随时可以揍痛他们的本事,这已足够——足够让他们转变轻视的态度。

    态度变得最大的是阿幡,他几乎变了一个人,变得寡言少语,几天都不愿提刀。

    毛毛却似乎不是一个称职的师范。

    他每天起的很晚,很多时候根本不去道场,即便去了,也是让众多武士去追赶一只猴子,其余的一概不教。“伊豆”酒馆却每天准时到,喝醉了就回师舍,如果没有喝醉,提一坛酒回到师舍继续喝,直到醉生梦死为止。

    他喝的清酒就叫“买醉”。

    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众人闻之几乎均觉不可思议。石兵卫怀疑毛毛是不是吃错了药,石田三成搞不懂这厮是不是有病?丰臣秀吉猜不出这小子究竟想做什么,难道他忘记了勾引女人的事?难道他忘记了赌局是有期限的?

    惟有紫姬闻之莞尔。

    第一个忍不住的是阿幡,有一天一大早就跪伏在毛毛床前,请他传授刀法。

    毛毛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睡眼朦胧地说:“杀人不过头点地,上床不过灯一黑。你在这里做什么?我不是已经教了么。”

    阿幡嚷道:“师范每天只是要我们追赶一只猴子,这那里是教什么刀法啊。”

    “其实。”毛毛睁着醉眼说:“你们的武功根基并不弱,欠缺的只是轻灵。”

    “轻灵?”阿幡不懂。

    “东瀛刀法,力重、凶狠,这是它的优点,但却不够灵活。”毛毛吐了一口痰,慢慢地解释:“刀法和做人是一个道理,不能只进不退,手可以使力、抛物,脚也应当沉稳而多一份灵动。所以,我让你们去追赶一只猴子,就是让你们学习、模仿猴子的轻盈、跳跃,这难道不是在传授你们的刀法吗?”

    阿幡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虔诚地拜了拜,满心欢喜地走了。

    落日城的气氛忽然变得诡异、紧张。

    草川、松原两位巡城武士在夜里忽然失踪了。据守城的值日将士说,是为了追一个忍者,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石兵卫已经派了几批铁骑出去寻找了,均没有找到,生不见人,死亦无尸,真可谓:山雨欲来。

    毛毛来落日城,有很深的背景。

    在京都伏见城的中奥,毛毛曾经与丰臣秀吉面对面的有过一次长谈,谈话的主题,是关于天下的形势,在场的人,除了贴身武士、旗本,仅有秀吉手下前田利家、上杉景胜、

    毛利辉元等几位最引为心腹的大臣。

    秀吉出生于尾张国中村,为贫农之子。他的右手长了两根大拇指。幼年时期名为日吉丸——日本古代等级制度森严,贵族(包括武士)以外的普通民众不允许有姓氏,他在织田信长手下成为武士之后才改名木下藤吉郎,绰号猴子。

    他,出身寒微,自幼顽皮机智,永不服输。当他离家流浪、三餐不继之时,依然夸口要夺取天下。

    他,从牵马的低微仆从起家,与一代豪杰织田信长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从献计献策协助信长成就赫赫威名的“桶狭间之役”,到独当一面经营筹划的“吞并美浓之役”,成为深得信长赏识器重的亲信,始终矢志不渝,心怀天下。

    本能寺之变,信长身遭不测时,他运筹帷幄,奇计频出,以迅雷之势为主复仇,跃登霸者之尊,得以一匡天下,结束日本战国时代的百年纷争。

    天正十三年,七月,秀吉五十岁时,天皇召见了他,赐以朝臣中的最高位——关白,号令全国。成为布衣宰相,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皇更赐他朝臣的姓——丰臣。后他将关白之位让给外甥丰臣秀次,自称“太阁”。

    丰臣秀吉客客气气地向大明国来的高僧虚心请教争霸天下与治国安邦之良策。

    毛毛推诿一番之后,在诸人一再恳请之下,最后方谈了一些看法。他一语惊人,严肃地说:“将军统一东瀛,功不可没,不用多说了,我就说失误吧。”他认真地说:“将军目前至少在三个方面犯有战略性的错误。”

    本来,毛毛应当以太阁称呼秀吉,他却以将军相称,也许是彼此都将对方作为战场上厮杀的对手而惺惺相惜吧。

    丰臣秀吉果然闻“将军”二字十分受用,后面的几句直言却让他身子震了震,他很少听到有人敢如此的当面说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却还是耐着性子说:“请先生指教。”

    “嗯。”毛毛首先谈的却是“过去”,他说:“要治国,要争霸,要了解天下局面,而要了解形势,先要了解过去。”

    “过去?”

    “是的,过去。”毛毛解释说:“忽视过去的人,在未来行程里只是一个缺乏思想准备的匆匆过客;忽视过去的国家,面对变局将不会有成熟的选择,甚至有迷失方向的风险。”

    他就从过去谈起:“从应仁之乱开始,风灾、水灾以及随之而来的大饥荒,瘟疫流行,百姓逼得人吃人,京都街头遍地尸骸,应仁之乱几乎将京都夷为平地,宫宇文物尽付一炬,老百姓亡命他乡,最后连后土御门天皇死后,几个月也没钱安葬。”

    “其后一百多年间,东瀛战乱四起,各路诸侯为了利益而相互征伐不休,真个是天下大乱。眼看国内刚刚趋于一统,人民希望的是修养生息,安居乐业,将军为什么在此刻轻启战事,出兵朝鲜呢?此其一。”

    “其二,朝鲜虽然弱小,可它背后立着大明国。大明国尽管已经腐败不堪,但首辅张居正理政十年,整饬吏治,整肃教育,梳理财政,推行一条鞭法、加强边防,拯救朱明王朝于将倾之大厦,使明得以中兴。使万历时期成为一个富庶强盛的时代。”

    他说:“将军选择在此刻与大明交战,实属不智,此为时机不对。”

    秀吉微微点头,沉思不语。

    “其三,东瀛国内表面平静,实则危机重重,将军身边有人虎视眈眈!”毛毛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一山难容二虎,如果将军手下主力在朝鲜损失太大,将来用什么来压制群雄?一旦如此,则天下必将有变!”

    他正色说:“将军现在身边就有一个这样既有实力又有野心的人。”

    秀吉开始还有些平静,听到此处,似乎触动了心事,脸色大变。他已身患重病,自知多采多姿的生涯已近尾声,最担心的是嗣子秀赖才六岁,如何才能保持家业长传?

    他试探着问:“以先生之见,该如何解套呢?”

    “很简单。”毛毛说:“解玲还需系玲人,整个形势的关键还是在朝鲜。”他一字一句地说:“唯有立刻从朝鲜撤兵,方为上策!”

    秀吉沉吟不语。

    老谋深算的前田利家在一旁说:“刚才先生说:将军现在身边就有一个这样既有实力又有野心的人。先生认为,目前谁对太阁大人威胁最大呢?”

    毛毛大笑:“其实你心中早有人选,只是不好说出口而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我愚笨,怎及先生大才?”前田利家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实在是看不出来。”

    毛毛淡淡一笑:“这个人当然就是德川家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