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季木之言
周文心下惊讶，他现在新败少主，在人世妖界风头一时无两。即使是身有伤疾，也不敢有人轻易挑衅，此番这人凭空拦路，更是让他出面相见，按照捕快的话来说，简直就有“顶风作案“的嫌疑。 但是看了师兄们的反应，似乎来人身份特殊，还真是非见不可。而且他们一个个面色古怪，嘴角尤是带着笑容。周文颇为不解，当下按住白玉马车的飞驰，径自走了出去。季凌云却是紧随他走了出去，在身后颇有些犹犹豫豫。 来人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白衣如雪，如同白月妖王一般打扮。只是他的头发的鬓角有些灰色，和白月妖王的容光焕发不甚相似，似是岁月的凝霜。此人双手背后身后，虚空站在百步之外，一双眸子扫视过来，深沉而温和，看似人畜无害，但是不时露出的精光，却是有杀伐果断的雄主气势。 此刻他见周文和季凌云出来，眼睛微睁，灼热的目光便是落在了周文的身上,如利剑一般。周文正诧异间，季凌云却是冲上前去，到了那人身前便是深深一拜，低声而恭敬道：“父亲大人，您来了！“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朝季凌云微一摆手。季凌云如蒙大赦一般退到了一旁，其态度之恭敬，言行之顺和，简直和之前少年飞扬的神态全然不同。那男子的目光却是一直越过了季凌云，直接落到了周文的身上，放佛要把他看个通透。 周文终于是知道来人是谁了，这个白衣男子，赫然便是白依依和季凌云的父亲，古灵派的掌门人季木。便在此时，周文忽然间有些不知所措，饶是他久经战阵，见过了无数的大场面，与观神的绝顶高手打的天翻地覆，也不禁有些惴惴然。只因为对面这人，是白依依的父亲，对于周文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来说，相当于见到了未来的老丈人。 “小子周文，见过季前辈！”，周文暗自咬牙，虽是惊讶，礼数不缺，赶紧也上前施礼。 那季木上上下下看了周文一圈，目光如电。良久才道：“依依她怎么样？” 周文赶紧说道：“疲劳所致，已然睡去了。她没有半点儿受伤，静修一会即可。要不要我去叫醒她？” 季木摇了摇头，道：“她太累了。让她歇一会！” 周文点头称是。季木却是面无表情，径直道：“我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在这段时间，我应该陪着她，驱逐宵小之辈，将天下任何敢于欺侮我女儿之人，统统击杀！但是我没有做到，以至于她孤身一人承受这般巨大的压力，甚至是经历重重危险，险死还生，却都是我的失责。” 周文连忙到：“前辈万不可自责。我知道前辈你已经做的够好了。要不是你力排众议，顶住人世道门和妖界的双重压力，一力保住依依。她定然是无法坚持到现在。据我所知，古灵派内部也有不少非议，你现在所面临的压力，却是要远远超过了依依。” 季木的目光多了一些意味，深沉的看了周文一眼，继续道：“你还不懂一个父亲的心。我还是来的晚了些，没想到今天，夷族和少主设了一个局，竟然是准备依据击杀依依。我被困在古灵派，和两个夷族统领大战半日，若不是因为你，依依现在已经是死了。身为一个父亲，我倒是要感激你。” 周文连连摆手，直称不敢。 “不过！”，那季木忽然间话锋一转，语气转冷道：“依依钟情于你，我自是知道的。她的事情，我原不会插手，我只是希望她能够找到一个真正关心她，可以抚平她前半生的心灵之伤，共度一生的伴侣。只要是她喜欢的，我定然不会反对。只是你，少年人，你这一年来突然失踪，留下她一个人，孤独彷徨寻寻觅觅，你可曾有为她着想过吗？” 那一旁的季凌云刚要说话，却是被季木阻住了话头。 “我知道，你之前被人偷袭，差点了连命都失去了，这倒也怨不得你。只是你疏漏了一件事情，在你失踪之前，你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天才少年了。你的哥哥是周武妖王，你的师傅是天下道门的绝顶高手，你自身更是兼有绝佳天赋，号称六扇门的第五公子。你就偏偏没有意识到，如此特殊的身份，决计是不会让你有普通人那般闲静逸致的生活，依依和你在一起，必然也要受到影响。可是据我所知，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只见欢笑，不思未来。最初始的日子，自然是甜蜜无比，但你是众矢之的，一旦有事，依依还能够幸免吗？” 周文闻言默认，静静的听着。 “两个人在一起，一定要懂得为对方思量打算。我且问你，你和依依在一起之时，可曾想过，你们俩一旦的一方出了意外，另一人应该如何应对。有暗通款曲的方式，还是旁人不知的秘密道法？可曾想过，倘若那些被依依所伤的妖怪，前来寻仇，你是要和他们厮杀大战，还是顾及依依安危而选择回避？依依所受的禁术在某一天压制不住，你要如何医治？你们未来的日子，怎生生活，是继续过着六扇门捉妖拿人，四方征战的生活，还是回到你教书先生的草庐，平淡一生？凡此种种，虽然是你的决定，但也影响到依依的生活，甚至是其未来一生。你若不细细思量，莫非是要依依在有朝一日，再度经历今日这般危局吗？”，季木越说越是严肃，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周文听得心神巨震，背后的汗水涔涔而下。 季木所言，的确是他以前从未考虑的地方。诚如人们所知，年轻的男女在一起，总是计较那些欢笑泪水，却少了对往后时光的思量。而周文和白依依那相处的时光，在人世妖界四处游荡，总是感觉到时间匆匆，有说不完的话语。但是这些话语，大都是是双方情愫，青年男女的言语调笑。这其实也是年轻的男女相互吸引最初阶段，也是最朦胧和美好的时期。人们沉醉其中，也因此有了对爱情的千古传诵和赞美。 但是季木所言，却是直指周文的缺漏之处。周文本应该清楚，他和白依依都不是一般普通百姓。倘若周文是一个教书先生，白依依是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儿，那么这一切或许都没有错。但是周文的经历，白依依的身世，都让这样的背景蒙上了不寻常的色彩。 是了，周文的大哥是周武妖王。一旦战事吃紧，到了紧要关头，会不会有人想要挟持周文，以要挟周武。挟持周文的方式很多，其中便是可有捉住白依依….. 再者，周文是竹文的徒儿，四大公子的威名，在人世妖界都是极为响亮。这些年来，他们捉拿的大妖巨盗数不胜数，难免会牵扯到恩冤仇杀之事。倘若他们前来寻仇，各家的家眷亲人，是不是都会面临这般风险。四大公子都是孤儿，孑然一身，但是周文却有了牵挂。如果不做此般打算，怕是白依依真要如季木所言，有可能再度面临今日之局…… 还有夜神衣事件中复仇的妖怪…… 接下来还可能有夷族和少主…… 周文念及于此，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他突然间发现，自己为白依依所做的事情，的确是太少了，甚至很多事情连考虑都没有，更遑论付诸实施了。 “前辈教训的是，这是我的不对！”，周文朝季木深深一拜，沉声道：“前辈这番话让我深受教诲，我以前对依依的考虑，却是欠缺的太多了。今日之后，必不会再重蹈之前所错，不让依依再行临险！” 那季木等了一会，忽地眼睛一睁，道：“就这两句？” 周文心中一突，连忙道：“多说少说，都是一样心意。” 季木一愣，旋即点了点头，道：“好！我只有一个儿子，也只有一个女儿，希望你不要负了她。若是她有所失，我不管你修为几何，天下虽大，我奔至四海八方，也一定会找你算账！ 过几日的六扇门一会，我们定会再见。那时候，我希望依依的脸上不再有烦忧之色。” 周文深深一礼，等到抬头再看，那季木却是已经失去了踪迹，顺便也将季凌云带走了。他来去匆匆，仿佛路过的风一般，周文矗立良久却是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