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闲暇
沉重的钢铁交击声，尖锐的空气撕裂声，矫捷的身影配合着细碎的步伐带起了如狂风暴雨般的激烈剑舞。 交错而过的两把凶器在空中化为两道电光，火花四散飞舞着，每一次的斩击都是全力以赴，迅速果断，毫不留情。 练武场外，斐洛望着杰克和菲奥尔的激烈交手不由暗自咋舌，虽然他是魔术师却也能够感受到弥漫在空气中的那种激昂气氛。由于只是切磋，两人都没有使用斗气，只是凭借纯粹的身体力量来挥剑，饶是如此，那迅疾的剑光，猛烈的斩击，飞溅的火花，凛冽的爆风也足以让旁观的斐洛不自觉的热血沸腾！ 这就是武道的魅力，或许不如魔道那般华丽神秘，却更能于简单直接的杀伐之中勾起人们心中那股激昂热血。 杰克使用的是一把制式双手大剑，剑身宽厚笔直，长度超过一米五。沉重的大剑在他手中轻若无物，极速的斩击将剑刃前方的空气瞬间压缩击破，引发阵阵爆音。 然而这如雷霆闪电的攻势却始终无法突破一柄普通长剑的防御，菲奥尔只是站在原地，带着一如既往的沉默神情，单手执剑从容地将所有攻击一一接下。 对此杰克既不灰心也不焦躁，面上带着丝兴奋开心的笑容，眼神却是沉稳无比。踏步，挥剑，被拦下，再踏步，再挥剑……他的剑势大开大阖，却偏偏有着一种行云流水般流畅，不断以大剑的重心带动手腕和手臂，继而是整个身体，最后杰克踩着旋转的步伐，在菲奥尔身边挥舞出一道耀眼剑圈，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所挥出的每一剑的力道都在一点一点地增加着。 不知何时克劳泽和安东尼也来到了练武场边，只是六级骑士的克劳泽和斐洛一样，看着场中两人飞速的交手不禁有些眼花缭乱。 安东尼自然能够清楚地捕捉到每一个细节，虽然这种层次的战斗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但杰克和菲奥尔能在如此年纪就有这么深厚的基础，还是令他颇为欣赏。 往往有很多武者在达到中阶激发斗气后，就太过沉迷于这种神奇的力量，却忽略了武者的根本。 什么是斗气？斗气其实就是武者身心合一，突破rou身桎梏而产生的独一无二的神奇力量，是个人心灵意志的具现，这个世上没有哪两个武者的斗气会完全一样，即便是修炼同种功法也有可能存在很大差别便是这个原因（当然基本的属性特质还是会相同的）。不过说到底斗气始终都是源自心灵、凭于rou身，决定于意志，锻炼rou身，升华心灵，锤炼意志，这才是武者力量的根本所在。 像这种不使用斗气单凭纯粹的身体力量以及个人意志的剑技较量，恰恰最能锻炼和考验武者的基本素质。以安东尼的眼光来看，杰克和菲奥尔虽然都还未踏入高阶，但不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精神状态、剑技水准都完全超过了十级的程度，想必用不了多久两人就都能够顺利突破十级屏障进入高阶。 望着场中如此年轻如此有天赋的两人，再想想已经进入高阶的苏摩、斐洛，还有法鲁卡斯那种连他都要吓一跳的妖孽，安东尼便不由生起淡淡的迟暮之感。正在暗自感叹着，他的眼神却是一凝，只见场中的剑圈在这一瞬间突然消失，杰克也在菲奥尔面前停住了脚步。 身上的衣服无风自动，杰克眼中神光湛湛，气势节节攀升，刚才积累下来的庞大剑势瞬间爆发开来，双手大剑划过一道标准的弧线自上而下朝菲奥尔斩去，速度不快不慢，却沉重如山岳，带着堂堂正正的大气之势，教人兴不起半点反抗躲闪之意。 这一剑斩出，大剑圆钝的剑刃上却是凭空浮现出一尺清冷莹光。 剑气！高阶！ 杰克竟然在这极尽升华的一剑中做出突破！ 堂皇剑势在刹那间凭添了三分沉重、三分凛冽以及三分犀利！ 菲奥尔棕灰色双眸蓦然凝聚，手腕翻转，竖起剑身，迎着劈斩而下的双手大剑斜向上刺出。单薄的长剑和厚重的大剑交错而过，大剑没有半分停顿地顺利斩下，堪堪掠过他的鼻尖，却已是只剩下小半截剑身。 “哐啷！” 另外半截剑身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杰克身后。 “这是……”杰克楞楞道。 “剑意。”菲奥尔言简意赅道。 一旁的斐洛还好，他在黑森林就曾见过菲奥尔施展过一次剑意，瞬间秒杀了一名十四级大骑士。这次菲奥尔所施展出的剑意明显不如上次那么强大，却颇有些收放自如之意，其中难度不言而喻，显然黑森林试炼之后他的实力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克劳泽虽然也修习武道，却志不在此，虽然也知道剑意，却没有多大触动，在场之人中大概也就只有身为天骑士的安东尼真正清楚剑意所代表的含义。 普通武者可为十人敌，拥有斗气的中阶武者能够做到百人敌，领悟剑气的高阶武者能敌千人而不败，而真正领悟剑意的武者却可以做到万人敌乃至十万人敌，斗气的耐久、剑气的犀利又怎及得上剑意的纵横捭阖，无坚不摧！ 高阶武者的标志就是能够施展离体剑气，但要想更进一步领悟剑意，即便是有着珍贵的剑道秘典作为参照也是千难万难，通常来说唯有十六级的大骑士才能领悟剑意，若能完全领悟剑意，进而凝练武道烙印就可以踏入圣域，成为以凡人之身自由翱翔天壤的天骑士！这也是十六级会被称为半步圣域的原因。 在安东尼看来，菲奥尔的剑意还很弱小甚至有些不成熟，但考虑到眼前这少年还不到二十岁，一身斗气也只有十级的程度，能够在这种时候就领悟到真正的剑意，却已经是难得至极了。 仅凭这丝剑意假以时日菲奥尔就必定能够晋升十六级，至于圣域，那已非是单纯依靠天赋就能达到的。不过安东尼相信如果没有意外的话，眼前这少年还是很有可能踏入圣域境界。想到图拉真，想到那几个同样闻名大陆惊采绝艳的天才，还有这里的几人，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属于年轻人的辉煌时代就要到来，心中更是唏嘘不已。 “剑意……”杰克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喃喃自语。 虽然他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脱线，但是在武道方面的天赋确实少有人及，和菲奥尔其实是不相上下，单论勤奋的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才能在刚才一口气就直接突破中阶屏障。只不过剑意这种东西并不是单靠天赋就能领悟的，至少他还不行，必须要有上等剑道秘典的辅助。 然而上等剑道秘典又是何等珍贵之物，对于平民出身的他来说只能是遥不可及的传说，因此这一次亲自领略到真正剑意对杰克的触动非常大，令他不由自主地就沉浸在刚才那一剑的感觉之中。 “想学吗？” “啊？真的可以吗？”杰克被惊醒，有些不敢相信，他深知任何一部上等剑道秘典都是绝对不会轻易外传的，一般的修习者也没有资格私自传授给他人，若是触犯的话就会受到家族或师门的严厉惩罚。 “可以。”菲奥尔点点头，就在杰克惊喜到顶点，差点手舞足蹈的时侯，他又突然开口：“不过我的剑道，不适合你。” “呃？”杰克一愣，张了张嘴，很想说我不介意，但脸皮终究还是没能厚到那种程度，只能垮着脸，一副霜打的茄子般萎靡不振。 “但是可以作为参考。” “诶？！”杰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看着菲奥尔。 菲奥尔依旧是那副没有任何波动的酷酷表情，冷冷道：“你的心境太差，还要磨炼。” 杰克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一旁的斐洛也不由露出一丝浅笑，却隐约觉得今天的菲奥尔有些反常，但也没放在心上。 接下来的几天就在一片平静之中缓缓度过。 杰克和菲奥尔每天都会在练武场互相切磋交流；斐洛在冥想之余也会到周围随意游逛调剂心情；法鲁卡斯则是每天都端着杯红茶，躺在房间阳台的躺椅上望着天空发呆，困了的话直接闭眼就睡，无聊的话就去找克劳泽拌拌嘴，享受下无敌的寂寞，却是悠闲无比。 至于苏摩，这几天大部分时间都是呆在书房中，翻阅着有关米兰家族的资料。 他现在表面上的身份是米兰家族的唯一后裔，虽然到他这一代已经被收回爵位，但这一身份还是有很多好处的，至少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他进入上流社会的阻力。 普通的平民想要成为贵族那是千难万难，即便成功，不经过数代人的积累也很难真正融入上流社会，但一个有着贵族血统的平民就完全不一样了，特别是像米兰家族这样曾经辉煌一时，有着悠久历史的大家族，只要苏摩能够获得爵位，哪怕只是最低等的男爵，也足以让他轻易融入上流阶层。 所以苏摩打算以米兰家族后裔的身份进入法兰的上层社会，为此他自然要事先掌握一些相关的必要信息。 在这几天莉莉丝偶尔也会来到书房，但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书，倒是克劳泽每天都会兴致盎然地带着安东尼在拿撒勒村四处乱逛，而最近似乎还有将探索的脚步扩张到周围山区的趋势。 “弗朗西斯.米兰，米兰家族创始人，于大罗马帝国分裂战争中凭军功起家，从一介小兵在短短十年内晋升为西罗马帝国一等公爵的传奇人物，被皇帝赐姓米兰……” 这天，苏摩无意翻开一本泛旧书籍，里面记载的是米兰家族创始人，第一代米兰大公弗朗西斯.米兰的生平事迹。略微阅读了几页，他就有些皱眉。 按照这本家族传记上的记载，弗朗西斯.米兰的一生极富传奇色彩。这位大公爵只是出身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平民之家，小时候也没有受到过多少高等教育，基本上只是能认出自己名字的程度。 其少年时便因为迫于生计被父母送去参军，之后只用了短短十年就从一介卑微小兵成长为高高在上的帝国一等公爵。除了因为立下大量无可置疑的赫赫战功之外，弗朗西斯能够走到这一步最重要的原因便是他奇迹般地进入了圣域。纵观其一生，无论是发迹之前还是发迹之后，不论是军团作战抑或是个人战斗都未逢败迹，号称当时剑圣之下第一人，更是被西罗马帝国封为圣骑士。 所谓圣骑士与天骑士并不相同，天骑士是圣域的绝顶强者，只是个人的强大，圣骑士虽然未必都是圣域，但无一不是那种于整个国家，整个民族都有大功劳的英雄。对于天骑士，世人更多的是敬畏，但对于圣骑士，则是崇敬，这两者之间自然是有着很大差别。 弗朗西斯在千年前那场席卷南方的分裂战争中，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处于绝对弱势的西罗马帝国，结束了战争，奠定了南方两雄并立的局面，以及之后六百年的和平盛世，这份功绩自然是足以将他推上一等公爵之位，成为万众景仰的圣骑士。 然而就在战争结束，家族、事业、名望都达到顶峰的时侯，弗朗西斯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激流勇退，隐居于名不见经传的拿撒勒，现今的这座宅邸最早就是始建于那个时期。而后在某个朝霞万丈的清晨，这名圣骑士突然踏着晨风，单人独剑翩然离去，云游四方，至此再不曾出现在世人面前，为其传奇的一生划上了最具传奇色彩的圆满句号。 但刚刚兴起的米兰家族却因此渐渐走向衰落，虽然在法兰帝国初立时期又有过一段短暂的辉煌，但最终还是无法挽回地衰败了下去，到苏摩这一代更是连贵族爵位都彻底失去。 看完弗朗西斯.米兰的传奇经历，苏摩隐隐感觉到这其中似乎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但他毕竟不是真正的米兰家族后裔，对此也不甚在意。 再说，即便是圣域强者寿也不过五百，千年之前的风流人物，任你如何叱咤风云，到如今也早已化作了不知何处的土灰，一切的荣光也只能随着书籍躺在书架角落静静泛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