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少女
玫瑰城堡位于黎塞留西郊，始建于西罗马帝国时期，至今已是拥有着近千年的古老历史，因城堡中遍布着数百种玫瑰而得名.在漫长时光中这座以花得名的幽静古堡历经了无数繁华衰败，但时至今日飘荡其中的馥郁芳香却依旧如故。 而今夜，城堡中更是多出了几分热闹气息，因为城堡的主人，黎塞留城主，马略.修奈特，将在这里为他心爱的女儿举办庆祝十七岁生日的宴会。 天色渐渐暗下来，两旁的路灯发出了柔和朦胧的光线，一名蓝衣执事笔直地站立在玫瑰城堡的正门前，神色从容地迎接着到来的宾客。这名执事脸上的笑容虽然温和，举止间却透着股掩饰不住地杀伐果决之气。 安道尔是修奈特家族的现任执事，但在这之前却是曾经和马略族长在战场上一起浴血奋战过，是真正的生死之交。黎塞留的大小权贵都知道两人虽名为主仆实则却与兄弟无异，因此每一位到来的宾客都不会轻视这位举止间依然带着丝磨不去军人气息的执事，或多或少都会上前攀谈两句表示善意。 面色淡然地回应着周围的寒暄，然而安道尔的心中却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从容。相比和这些贵族进行毫无营养的对话，他其实更愿意去负责城堡的防卫工作，至少不会这么令人难受。 现在想来，他随马略一起来到黎塞留这座南方的名城也已经有四年了，每一天都不得不忙碌于贵族间无休止的应酬中，曾经的一腔热血却是渐渐冷却下来，四年前的那场战争似乎也已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然而那个无比耀眼的身影却还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脑海中，带领他们走出绝望，帮助他们重铸信念，重拾荣耀，而后引领他们走向辉煌的胜利…… 虽然已经渐渐适应了现在的安稳生活，但是安道尔仍然期盼着，坚信着，有一天能够重新聚集在那个人的身边，他相信马略那家伙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不仅仅是他和马略，当年的那些战友应该都怀着同样的信念在等待着吧。 就在安道尔的思绪渐渐飘远之时，从黑暗夜色中匆匆驶来了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稳稳地停在玫瑰城堡前，车厢上有一个大而醒目的标志，却不属于黎塞留任何家族的徽章，而是一家公共车行的标志。 公共马车？安道尔眼中有些诧异，虽然不知道车里的是什么人，但看起来应该不是贵族，因为再落魄的贵族至少都会拥有一辆撑门面的专用马车，实在没有的话宁肯步行也绝对不会去租用这种有失身份的公共马车。 那么对方是平民？参加贵族聚会的平民，这反倒是比乘坐公共马车来参加聚会的贵族要更加少见更加稀奇的多，这一点只要看看周围那些人既好奇又鄙夷的眼神就知道了。不过安道尔却没有什么轻视之心，相比那些浮夸的贵族，曾经身为军人的他倒是对平民更有好感，至少大多数平民性格坚韧，能吃苦还懂得服从命令，更容易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 在众多异样目光的关注下，这辆马车的车门终于打开了。当先走下的是一名身着华贵苍青色礼服，留着金发长辫，带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少年，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名穿着深沉黑色礼服神情淡漠的少年。 不用说，这两人就是法鲁卡斯和苏摩。完全无视周围人的异样目光，两人直接来到安道尔面前出示了请柬。 “原来是爱丽丝小姐的同学，”安道尔微笑着，微微欠身行礼道，“欢迎来到玫瑰城堡，衷心希望你们，今晚能够拥有一段美妙的时光。” “谢谢。”法鲁卡斯彬彬有礼回应道，优雅华贵的气质却是让周围人都为之一愣。 随后两人在侍者的引领下来到城堡的一处偏厅，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几名年轻人，大都是平日里围绕在爱丽丝身边打转的贵族子弟，其中就包括苏摩上次所见到的威廉和德雷克。 “苏摩同学，法鲁卡斯同学，你们来了！”隐隐为众人中心的威廉率先打招呼道，同时也将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德雷克见到法鲁卡斯，眼中闪过一丝阴森，面上却堆出无可挑剔的笑容，迎上前招呼道：“呵，法鲁卡斯同学……” “你谁啊，不要乱套关系！”法鲁卡斯斜睨着德雷克，一副看到街头小贩推销货物的表情。 德雷克眼角微跳，脸上的笑容不由有些僵硬，强笑着：“你还是一样的爱说笑呢，法鲁卡斯同学。咦，这身礼服的款式很少见呐，不知是在何处购买的？改天我也去订做几套。”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应该是出自威尼斯商会顶级服装设计师的作品吧。”另一边的威廉突然插口道，引来众人一阵惊羡。 威尼斯商会是大陆十大商会之一，生意遍布四大帝国，涉及到诸多领域，其中尤以服饰最为出名，向来倍受各国皇室王室的青睐。而出自威尼斯商会顶级服装设计师的作品无疑更是精品中的精品，价格自不用说关键是数量极为稀少。在场的人虽然都是贵族子弟，但除了威廉外，其他人的家世最多也只是一般的中等贵族而已，这种顶级奢侈品却不是他们能够享受到的。 德雷克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 原本他看到法鲁卡斯和苏摩身上的礼服有些特别，但是想到对方不过是区区平民而已，这种高档礼服多半是租借而来的，所以才将话题引到这上面来想让对方当众出丑。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对方身上的礼服竟然是威尼斯商会的顶级奢侈品，任谁都知道这种礼服是不可能租借得到的，这两人真的只是平民吗？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威廉同学刚才的举动。 德雷克的父亲是一名伯爵，虽然比不上修奈特家族，但在黎塞留也算得上是一流贵族，只不过和威廉同学背后的克伦威尔家族相比起来却不算什么。克伦威尔家族乃是千年的贵族名门，即便是在整个法兰也是声誉卓著，而威廉同学的父亲就是当代族长，罗兰行省总督，帝国一等侯爵！ 刚才威廉同学的举动似乎是有意要维护法鲁卡斯和苏摩，若真是如此，德雷克也只好放弃继续找法鲁卡斯麻烦的想法。虽然会有些郁闷，但他还不至于无聊无谋到冒着得罪克伦威尔家第一继承人的风险，就为了找两个小小平民的麻烦。真要说起来，他和法鲁卡斯之间也没有什么（苏摩只是顺带），最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有些迁怒罢了，但也没到一定要如何的程度，毕竟大家都还是同学。 苏摩在一旁冷眼旁观，对于德雷克的想法是一清二楚，只不过这种程度的贵族纨绔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反倒是威廉同学刚才的举动有些意思。 （试探和示好吗，看来法鲁卡斯这家伙还真是来头不小呢。） “大家聊得挺开心的嘛！” 爱丽丝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与往常简单的剑士装扮不同，今晚的她换上了一套鲜艳的石榴红褶边晚礼服，长长的马尾辫在身后随着轻盈的步伐微微晃动，除了一如既往的英姿飒爽外，少女身上却是又多出了数分清纯可爱，焕发的容光让偏厅里的所有人都是一阵失神。 “哇，太可爱了，爱丽丝酱！”法鲁卡斯双眼放光，张开双手就向爱丽丝抱去。 爱丽丝轻巧地闪身让过，而后毫不客气地顺势一踹，将法鲁卡斯踩翻在地，右手则是扯住那条长辫，脸上笑容不变地说着：“你这个变态家伙想要做什么？” “太过分了吧，我只不过是想给我可爱的爱丽丝酱，一个饱含爱意的热情招呼而已。”法鲁卡斯趴在地上哼哼道，苏摩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转头装作不认识地上那个家伙，却正好注意到不远处威廉同学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不由微微一笑。 爱丽丝脚下的力道猛然加重了三分：“不许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你这个变态、小白脸、娘娘腔！” “变态？！小白脸？！娘娘腔？！”法鲁卡斯泪流满面，“呜，爱丽丝酱，你绝对是误会了……” “误会？”爱丽丝用力扯了扯长辫，冷笑道，“一个大男人留这么长的头发，还绑成辫子，不是变态是什么？整天只知道泡在女孩子中间不是小白脸是什么？那种让人浑身发麻的恶心语气不是娘娘腔是什么？” 片刻间的沉默。 “好吧，爱丽丝，”法鲁卡斯仰起头，脸色郑重道，“既然你不喜欢这些，我可以改正，语气我会改变，长辨我可以剪掉，今后也绝不会和除了你以外的女孩子说话。” “啊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爱丽丝意外地松开了手。 “今天是你的生日，在此我要向你道一声祝贺，生日快乐！”法鲁卡斯趁机站了起来，带着淡淡的温和笑容，凝视着爱丽丝，“另外我还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所有人都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前后如同换了个人般，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法鲁卡斯。 “啊，谢、谢谢。”爱丽丝攥着衣角，俏脸微红，有些为刚才的失礼举动感到不好意思，仔细看的话，眼前这个家伙也不是那么讨厌嘛。 “那么就请你接受我的礼物吧，”法鲁卡斯整了整衣服，再度张开双手，“我特意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就是，这外表英俊潇洒，内心专注如一，完美无缺的，我、自、己……” “砰！”铺着厚厚地毯的地面居然发出了一声巨大响声，令在场所有人都不由眼皮一跳。 地毯上出现了一个人形浅坑，不过少女明显没有就此住手的打算，黑着一张小脸，一边狠狠地在某个人形生物背上踩着，一边咬牙切齿地说着着“你这个变态家伙”什么的，直到最后停下来时，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脸上浮起丝丝红晕，显得说不出的可爱诱惑。 只不过所有人的眼神都有些闪躲，刚才那一幕显然让这些人想起了少女在学院中的称号，带刺的鲜红玫瑰，再看看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昏迷过去的某人，不由有些心悸。 “你终于来了，”爱丽丝走到苏摩面前，俏眉一竖，没好气道，“你来就来，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个变态家伙？” 苏摩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算了，你能来就好，”爱丽丝指着地上的法鲁卡斯，“这个家伙……” “没事的，就扔在那里吧。”苏摩有些意外地从少女眼中看到一丝担心，嘴角顿时浮起一抹笑容。 （喂喂，你这个见色忘义的家伙） 耳中响起了一个咬牙切齿充满怨念的声音，苏摩嘴角愈发翘起。 （呵，你在说你自己吗？） “啊，你那是什么笑容？不要误会……” “是、是，我知道了，知道了。” 除了知道那天事情的威廉等人外，其余的人突然见到两人这如同打情骂俏般，冲击性的一幕，全部都愣住了，看着爱丽丝的目光满是心碎，望向苏摩时却全部换成了包含无数诅咒的凌厉眼神。 感受到这些充满杀气的目光，苏摩笑容又变得无奈起来，见到面前的爱丽丝眼中毫不掩饰的狡黠后，他的这份笑容就愈发的无奈苦涩。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爱丽丝眨了眨眼轻笑道。 四周一片哗然，苏摩只觉得周身的空气在这一瞬间完全凝固，并降至冰点，他毫不怀疑要不是爱丽丝还在场，眼前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起出手将他轰成渣。 “哪里哪里？我也要去！”法鲁卡斯突然又直挺挺地跳了起来，凑上来厚颜道。 “你这变态家伙离我三米远！”爱丽丝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而后语气一变对苏摩温柔笑道，“我们走吧！” 在某人哀怨伤心，其余人充满杀气的目光中，苏摩长叹了口气，随着爱丽丝走出了偏厅。 “你不在意吗？” 曲折的廊道中，两人一前一后，一路上都是默默无言，最终爱丽丝还是忍不住转身开口问道。 “在意什么？”苏摩无所谓道。 “刚才的那些人以后说不定会找你麻烦呀！” “嗯，”苏摩有些无语，“你认为这是因为谁的原因？” “当然是那个讨厌的家伙了，谁叫是你带他来的。”爱丽丝理直气壮地答道。 “算了，麻烦什么的倒也谈不上，反正不过是些幼稚的纨绔子弟而已。” “哼，你倒还真会说大话，”爱丽丝皱起鼻子，显然不相信，小手一挥，道，“算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人敢找你麻烦的话就报上我的名字，我来帮你教训他们！” 对于这番话，苏摩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片刻后，爱丽丝带着苏摩来到一处房间，一边打着招呼，一边直接推门而入：“伊莉斯，我帮你把那个家伙带来了！” 这是一间书房，房间里一名长发披肩，穿着身白色淡雅连衣裙的少女正在一个书架前寻找着书籍，听见爱丽丝的声音连忙转身，文静清秀的面容微泛起一抹绯红，却与爱丽丝的样貌一般无二。 “好久不见…苏摩！”少女蚊呐着，眼里泛着丝丝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