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反了反了！
告别了苏万，苏林独自往回走去。 苏府人多，奴才也多，大致分为两类。 一类相当于白捡，也就是‘家生子’，一入奴籍世代为奴，并不是一句空话，这家生子就是上一代家丁所生下的孩子，生而为奴，等于白捡。 另外又有卖身为奴，这种若无特例，一般都年龄不大，养活不了自己，但也不小，勉强可以干活，收了也不算亏。 而另一类，就必须花费金钱去采购了。 虽然明面上，官府禁止买卖人口，但是这显然无法真正做到。 毕竟候国之间，开战乃是常事，每战都有人贬谪为奴，这大量的奴籍，必需有人消化，而这类人又是年轻力壮，家族买来直接可以干活，这一需一求，市场自然就牢不可摧了。 不过这类奴才，难有忠心可言，大族养奴才，必须要有所区分，所以就有了最后一种——家生子。 家生子是上代奴才所生没错，但是最初的奴才哪里来？天下不会掉下来，只能是从小培养。 家生子从小被买来，上了奴籍，接受洗脑，培养到能够干活的年龄，代价不小，但是一旦培养起来，就是家里世世代代的忠心奴仆，因此家生子的数量，也可以算作是评判家族的一个标准。 而苏族数十年前，还是一个乡中土族，但是因苏进而发迹，却也有了本钱，养了一批家生子，其中一个，就是苏林。 “可是家生子的采买，也得看自愿……如果是我父母狠心，把我买入府中，那苏府把养大，让我做奴才，我倒也不觉得委屈，甚至可以跟你谈些合作，但是，如果当年是你家采买黑心，从人贩子手里买的我……” 想到苏万最后虽然答应了，但是神色还有些勉强，苏林面色木然：“苏族……不要让我失望。” 他此刻的心情，明显不像方才宴席上那般轻松。 以前，他没有深究的能力，想都不会去想，即便是中了童生，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调查此事的能力，故而在小屋之内，也只是想着娶个媳妇，分享自己的喜悦。 但是刚才这一场宴席下来，他发觉自己似乎低估了自身，原先内心深处的朦胧愿望，如今，似乎已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了。 “只要找到当年采买我的那人，一切都调查清楚……我究竟是被父母所卖，还是被贼人拐卖……”走在回小屋的路上，苏林渐渐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 虽然他很小就进入了苏府，但是成就了真意之后，幼时的记忆却被他慢慢回忆出来。 十三岁，进入书屋……十岁，偷入族学……六七岁，学规矩，干些轻活儿……更早的时候呢？ 记忆中，一张女人的脸孔，渐渐清晰起来。 “更早一些……奇怪，我不就是在苏府长大吗？”苏林突地一愣，那张面孔也跟着一抖，扭曲消散掉了。 原来，他曾经接受过的洗脑，使得他这一部分记忆彻底模糊，已经无法回忆下去了。 “不对，这一段记忆有问题……究竟是谁卖的我！”苏林有些恍惚。 想起那个陌生的女人脸孔，苏林甚至不知道，她究竟是自己的母亲，还是一个人贩子？ 自己是该憎恨？还是该同情？ 苏林茫然想着。 但是，不等他想个明白，忽然间眼前一黑，一个壮硕的身躯出现在自己面前。 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丝猛兽气息，苏林抬头一看：“铁魂！” “林公子……九少爷有请！”铁魂拦住苏林，冷冷说着。 “九少爷……苏胜？”苏林被打断思绪，不由眼睛一眯，上下打量着铁魂：“苏胜让你来？莫非是以为我不敢去？” “聪明，我也认定你不敢，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识相一些，免得白白吃了苦头！”铁魂说着，真意cao纵执念构成真形，五指一开一合，点点灰白闪烁，一下搭在苏林肩膀之上。 “哈哈！我不敢？”苏林盯着铁魂五指，看了半晌，怪笑道：“去就去，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铁魂嗤笑一声，转身带路。 “苏万都不敢威胁我，想不到他儿子的一条狗，却敢对我乱吠……”苏林看着铁魂背影，心中冷笑：“果然是无知者无畏，真当我还是先前那个奴才？” “不过也好，就看看苏胜找我何事，要是好事，我还给他留几分面子，不然……嘿嘿！” 这样想着，苏林跟上铁魂，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苏林进去，就见着苏胜坐在椅子上，正翻着一本书卷。 见了苏林进来，他微微一笑：“来了？坐吧。” 苏林不动声色的坐下，面对面的打量着这位九少爷。 但是苏胜的面容才一入眼，他就感到一股恶心。 接着，他脑海中就浮现出来自己站在杨树之下，做人靶子的画面。 而苏胜却还微笑道：“来，喝茶？” “……”苏林看着面前茶碗，谁知道里面有没有毒？ “放心，你可是老爷子看重的人才，我怎能害你？”苏胜笑了笑，自己先喝了一口，道：“喝完了，我有话和你说。” 苏林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九少爷，单看苏福之事，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有什么话，直说吧！” “嗯！”苏胜听到‘苏福’二字，愣了一瞬，旋即笑着：“不错，你很不错……那我就直说了。” 放下手里茶碗，苏胜缓缓道：“待会，你跟我去找一下家主，把婚约退了。” “婚约？什么婚约？你是说苏子榛？”苏林反应过来，不由一脸玩味的看着苏胜：“一句口头婚约，你也能当真？” “嘿嘿……口头婚约？”苏胜盯着苏林：“当不当得真，不关你的事，你就说同不同意吧！” “刚刚答应，转眼反悔？”苏林摇了摇头，再次拒绝：“我为什么要得罪家主？” “嗯？”听了苏林这话，苏胜的声音渐渐冷了下来：“我以为你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我才用聪明人谈话的方式跟你谈，但是现在看来，你让我失望了。” 苏林听了，却笑了笑，不置可否。 见此，苏胜似乎没了耐心，略带恼怒的说着：“行了，你现在该考虑的，不是什么纯白真意，更不是妄想娶得子榛，而是赶紧想想，能够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补偿。” “女人，财物，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苏胜说着，语气越发冷冽了：“家主繁忙，三刻钟后有一段休憩，你抓紧考虑吧！” 苏林哑然失笑，仍旧拒绝：“不用考虑了，我不会去的。” “何况，一句口头婚约而已，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推辞？”苏林慢悠悠说道，眼神之中，居然有着一丝戏虐。 苏胜见了，沉默一瞬，盯着苏林，忽然眯起了眼睛：“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奴才？” “一个奴才，出现在我的庆喜宴上，也就罢了，抢我案首风头，我也认了，现在你居然还想和我抢女人？” “你是想通过攀附我苏族，改变自己的命运？”苏胜盯着苏林，突地冷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梦！” 苏林默默听完，微微一笑：“原来说到底，还是争风吃醋……” “唉，没想到你把我找来，就为这个……果然是膏腴子弟，不知所谓！”苏林摇了摇头，忽然站了起来。 听到这话，苏胜面色一沉，却发现苏林站起来后，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接着，就听其冷冷说着：“我的命运，不是靠攀附别人来改变，而是凭自己的努力去改变，我知道，这你肯定不能理解，但是……我又何需你来理解？” 苏林说完，一脸嘲弄的看着苏胜，又突地笑了起来：“至于你说……我毁了你的庆功宴？夺了你的案首风头？” “那等我迎娶子榛姑娘之时，倒是可以请你参加宴席……届时你若是肯来，我一定给你一桌子庆功大宴，让你出尽风头，好好补偿一下你这位童生案首！哈哈！” “……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啊！”苏林说完，畅快一笑，转身缓步离开。 “狗奴才！”铁魂就在苏胜身旁，顷刻间感受到少主暴怒的心神，顿时大怒，就要出手擒拿苏林。 “慢着！”苏胜脸色铁青，却咬牙制止。 “哈哈！我说过，你会后悔的！” 苏林一回头，见铁魂住手，不由再次笑道：“你家九少爷行事，可谨慎着呢，不说苏万，明天就是县文院进学，你以为他会为了我一个小人物，自毁文名？” 苏胜闻言，铁青的面色又是一滞。 本来他还只是顾忌苏万，叫住铁魂，也只是打算等苏林搬出去再作打算。 然而这时被苏林一提醒，却想起此人如今也是童生，现在和自己扯上了干系，要是再出事情……说不准真要连累自己文名受损。 文人一旦坏了名声，在文院可就举步维艰，何况……自己还是本届案首？ 念及此处，苏胜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反了……反了！一个奴才，仗着有点文采，居然威胁起主子来了？ 眼睁睁看着苏林朝门口走去，他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胸中的怒火却是实在难消！ 然而苏林到了门口，竟又再次回头，一脸古怪道：“险些忘记了……我能中得童生，还是托九少爷你的福呢！” “要不是你真意入窍，帮助我找到智窍所在，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突破真意，更不用说句句真文了，九少爷，多谢了！” 苏林笑着说完，一拱手，转身出门。 门内顷刻传来砰地一声，茶碗碎了一地，宛如一颗炸弹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