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安分的人
天色渐渐泛白，又到了一日清晨。 苏府的奴才，都开始干活了。 而小屋的床上，请好了伤病年休的苏林，却还在怪梦之中。 “《大学》《中庸》《论语》《孟子》……孔子？孟子？我儒家圣贤，有这两人？”苏林梦中呓语。 “嗯？又做怪梦了？”擦了擦口水，苏林自恍惚中醒了过来。 昏沉之间，他又一次忘记了梦中内容。 不过苏林倒也不以为怪，这梦从小就伴随着他，虽然每次醒来都回忆不出，但是那隐隐饱读诗书，学问不弱的感觉，却让他印象深刻。 “咦？这一次做梦，梦中内容仿佛真实了许多？”摸了摸鼻子，苏林忽然有些疑惑：“好像可以回忆出一些了？” “真的……记忆真实了……难道突破了真意，记忆都变好了？”苏林微微心喜。 但还不等他细想，想起童子试，又是一惊：“又过去一天，童子试只剩两天了！” “虽然昨天成就了真意，开辟了意海，但要写出灰阶真文，还得多多参悟真文才行！”抬头看了看天色，苏林心中紧迫起来。 真文和真意一样，有着纯灰，灰白，纯白，红白，纯红，赤红，赤黄，纯黄，金黄九个等阶。 而上一届童子试的童生真文，大多只是‘灰阶真文’，灰色真意即可参悟，所以苏林昨天一成就真意，便立刻选了一首诗词真文参悟。 可是参悟真文，需要字字细细意会，而要成就灰阶真文，一般至少都得是一首短诗，起码有两句二十个字，所以想要完全参悟，并不容易，他昨天参悟了许久，直到晚上睡觉，也才只参悟了五分之四的程度。 “不过，这也是因为我首次参悟，对这篇真文还很陌生的缘故，只要我这一次将其完全参悟，吃透文中真意，下一次就会快的多了。” 苏林知道族学学子参悟一篇真文，其实用不了个把时辰。 这样想着，他起床洗漱一番，又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开始继续参悟真文。 而有着昨天的经验，他这时静心凝神，以自身真意沟通着文中真意，逐字参悟着眼前真文，渐渐将这首诗词参悟到了末尾。 “快了……快了，得到文中真意，融会贯通之后，我的真意修为就能增强！”苏林微微激动起来。 果不其然，就在他参悟完整首诗词真文的那一瞬，他的意海之中，立刻生出一股全新的陌生真意，与他的自身真意一下接触在一起。 顿时，他的真意就以一种奇异的规律震动了一下。 而随着这一下真意震动，他眉心一凉，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搅动了一般，朝着自己意海疯狂涌入。 下一刻，一颗灰色的晶莹颗粒，如海水盐析一般，在他的意海中浮现而出。 “这是……执念？” 苏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了族学先生说过，自身真意每融合一股全新真意，都会凝聚出一颗‘执念’，由于只是极细微的一点微粒，所以每次有童生提升真意修为，都戏称他进步了一点点。 不过虽然如此，也没有人敢小瞧这执念，因为意念大陆有一句古话，叫做真意修身，执念淬体。 虽然‘执念’对参悟真文，毫无用处，但是用来构成‘真形’，锻炼身体，却有奇效。 “这一点灰色执念，就是我首次融合真意，进步的那一点么？” 而苏林这时，怔怔想着，却还来不及反应，刚刚得到的文中真意，就从他脑海中涌现了出来。 顿时，那真文之中最深刻的蕴意，被他一下彻悟。 “这首诗词……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意思？这句话，还能这样说？开了窍读书，果然不一样……哈哈，哈哈，想不到我苏林，也成为真正的读书人了！” 所有的努力，在这一刻开花结果，苏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此刻的喜悦，无以言表，读懂真文，这就代表着他正式踏上文道了。 然而，就在苏林欣喜之极，正打算再将那文中真意融会贯通，提升修为之时，一股极为强烈的疲倦之感忽然袭来，一下子，他就瘫倒了下去。 “呼噜……呼噜……” 原来凝聚出那一颗执念，就将他的精神消耗干净了，必须通过睡眠补充。 而这一次，他又做了一个怪梦：“楚辞…汉赋…唐诗…宋词…”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林梦中呓语。 三个时辰之后，他再次醒来。 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恢复了些，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感知意海。 意海之中，顿时就有一颗灰色的执念，仿佛水中浮冰一般显露出来。 而在苏林漆黑的感知之中，那颗执念就如一盏明灯，在自身真意的控制下，随心而动，真正点燃了虚空。 “虚空燃灯……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虚空燃灯！” 苏林一下成功，顿时露出了笑容。 “从今往后，随着我的修为提升，我这盏灯会越来越亮……不过在此之前，得吃饭了！”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苏林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推开门，就朝食堂走去。 而且他一边走，还一边感知意海内的文中真意，想要抓紧时间，尽快将其融入自身真意，提升修为。 不料到了食堂，苏林才走进去，就听着身后一声吩咐：“咦？苏林，你来了？正好，去给我们打饭菜过来。” “嗯？我们？”苏林一回头，就看见一伙奴才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人，居然是苏福。 “苏福，你瞎了，居然使唤到我头上？”苏林眉头一皱，食堂都是大锅的饭菜，奴才们到了时辰就可以去吃，但同样是奴才，自己凭什么帮他打饭？ “什么苏福？叫福哥！”不料一个奴才听了，立刻跳起来嚷道：“苏福哥！现在是咱们书屋管事！” “哈哈，苏林你还不知道吧？昨儿九少爷走时，提拔了苏福哥做书屋管事，现在黄字号八间书房的家丁，都归苏福哥管辖，你也不例外！”一个认识苏林的奴才说道。 “你伤没好，干不了活，正好替我们打打饭菜。”苏福看着苏林，淡淡说着，在一干奴才的拥簇下，话语间居然带有一丝压迫感。 “嗬，这就苏福哥了？”瞟了苏福一眼，还真是管事服饰，苏林却忍不住笑了：“这是新官上任，看我受了伤好欺负，要拿我立威？” “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负到你苏林爷爷头上来了，也好，就拿你试试手！”心思一动，苏林就打算真意入窍，让苏福出个洋相。 然而一念生出，他又忽然警觉：“不妥……我又不是苏福主子，修为也比不上苏胜，万一没有效果怎么办？” 他成就了真意，心意控制自如，打量着苏福身边几个奴才，心中估算着失败的后果：“这么多人，万一不成，我这身上还有伤，可经不起折腾……” “今天就忍了，万事都等到童子试结束……”想了想，苏林渐渐忍下这股冲动，而且硬是没有做声，老老实实的打了饭菜，一一送了过去。 “哈哈，这才对嘛，以后咱们的饭，都归你包了，听到没有？”苏福接过饭菜，面色浮现出淡淡的得意，看着苏林，好像在看一只可以随意拿捏的老鼠。 苏林低低应了一声，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忍了，下次必然会变本加厉，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躲了。 “……等我得了童生文位，给你们算总账！”扫了几人一眼，苏林几口饭扒完，放下筷子，悄悄走了。 不料他一走，苏福也停下了筷子。 一个奴才盯着苏林背影，小声问道：“苏福哥，咱们真要整他？” 苏福看着苏林离开，语气意味深长：“不是咱们整他，是……记住了，尽好自己的本分，不要做不安分的人。” …… 第二天晚上。 这两天，苏林饿了就啃干粮，渴了就喝井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杜绝了一切干扰，一心一意揣摩真文。 而先前那首短诗真文，在他的反复参悟之下，其中真意终于被其融会贯通，不但提升了自身的真意修为，甚至还作出了属于自己的真文。 但是这时躺在床上，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阿福欺负了，苏林就是一肚子气：“如果我有足够数目的执念，就可以学习真形，如铁魂那般，一举一动都有莫大威能，说不过也可以直接动手！而且，还可以参加武科举，争一争武童生！” “呃……”苏林想着，忽又自嘲一笑：“童生文位都还没到手呢，就想起武童生来了！” “虽然我现在真意呈灰色，可以读懂灰阶真文，但是要想做出灰阶真文，还得看诗词是否应景、切题……”想到这里，苏林又是一阵头大，他清楚自己作真文的水平，实在算不上高明。 “算了，明天就是童子试，不如休息一下，看看那些梦中记忆？”苏林突发奇想。 这两天，他零零碎碎回忆出不少梦中内容，这时考前放松下来，不禁就生出了些兴趣。 “这些文章，我还是第一次见，不会都是真文吧？”脑海里回忆着梦中文字，苏林异想天开。 “不可能……《论语》……我怎么没有背过？……莫非不是儒家真文？而且就算是真文，哪能有这么多字？”苏林自认有些见识，当即就摇了摇头。 然而一一回忆下来，他又发觉这些文章，光是表层意思，就极为不俗，他不禁有些好奇起来：“横竖也是无聊，不如试着参悟一下？” “不过，也不能耽搁了休息，花个把时辰，随便选一句看看吧，嗯……《三字经》？” “玉…不…琢…不…成…器，这话有点意思……嗯？！” 忽然之间，苏林呆了一下。 真意震动之感再次袭来，他的意海之中，赫然多出了一颗灰色执念！ 他的真意修为，再次提升！ 一下参悟这句真文，真意顿时深入心灵，使得他心思都有些恍惚起来：“琢玉成器，雕琢、打磨、方成大器……我打磨了这么久，终于也要成器了么……” 但是下一刻，他反应过来：“这是……儒家真意？这句话是儒家真文？” “还凝聚出了灰色执念……这是灰阶真文啊！我的老天，一句话的灰阶真文？”苏林身躯一抖，一下子从床上挺了起来。 虽然灰阶真文，只是最低阶的真文，但是一句话成真文，和一首诗成真文，完全是两个概念！ “字越少，越难蕴含深意，要想成就真文，至少也得两句话的短诗，一句话的灰阶真文，只有一些大家族才有珍藏，市面上根本就没有流通啊……” 苏林想着想着，一点点回忆出了《三字经》的全文，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而且这随意一句，就成灰阶真文，通篇下来，得到什么程度？灰白真文？纯白真文？” “这是真正通玄的文字，锦绣之文章啊！”他心中震惊不已。 “这等文章……别说区区童生……怕是秀才，甚至举人都可中得？” 苏林愣愣想着：“若是我能中举人，他苏胜是少爷又如何？甚至苏信这个秀才，我也可以拿鞭子抽着打了……” 但是想了想，他又忽然怔住：“不对，我连童生文位都没有，哪里承受得起如此重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喃喃念着，苏林灵机一动：“这还是篇儒家真文，献给国君，怕是可以直接拿去做镇国经典，传播下去，全国受益……嗯？还是不对！” “我什么地位，哪里见得到国君？”忽然之间，他猛打了一个激灵：“书里不是说，农夫献上一个金蛋，一层层上去，到国君手里变成个了鸡蛋？” 一番细细琢磨下来，纵然苏林见识不多，却也晓得了厉害：“难怪传说中的宝藏，都是深藏地下……果然这等重宝，就是要深藏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