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墨府之行（肆）
墨汝诗见父亲和林乐天出去了半天还没回来，忍不住使唤小翠去看看。 “小姐，你急什么！老爷难道还会吃了林公子不成？”小翠笑嘻嘻地说着，用手抓住墨汝诗的小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捏着。 墨汝诗被她一笑，脸上有些挂不住了，道：“你这丫头，怎地这么懒，让你去你还顶嘴，看我不打你！”她说着扬起小臂，佯装要打下去。 小翠忙摆摆手，道：“小姐别打，小翠这就去看。”这鬼精灵的小丫头连忙站起身，抖抖小裙子，然后蹦蹦跳跳地出去了。还没走两步，又跑回来了，附在墨汝诗的耳旁道：“小姐，你看，老爷和林公子又回来了！” 墨汝诗抬头看去，果然，远远地，父亲和林乐天正朝这边走来。方才也不知他二人说了些什么，这会儿父亲显得特别高兴，满面红光，好久都没见他这么高兴了；而那林乐天跟在一旁，也是嘿嘿地笑着，帅气的脸上浮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这男人，貌似每次见他都是这个笑容，笑得真猥琐！小翠看着林乐天，忍不住撅着小嘴想着。 他二人落了座，这亭子顿时又热闹起来。一旁的夫人嗔怪地看了墨羽一眼，道：“你们去哪里了？我方才让厨房做的乌鸡人参汤，都端来好一阵子了，这会儿怕是都放凉了！” 墨羽一摆手，道：“这还没到中午，喝什么乌鸡人参汤？留着肚子，中午我要和林兄弟大吃大喝，不醉不休！” 夫人听他这么说，也只好吩咐下人把汤端走。她这边起身，对墨羽说：“老爷，你们先聊着，我回去准备一桌酒菜，好招待林公子。”说着看看林乐天，出去了。 林乐天没听见她和墨羽说什么，只是这会儿感觉这女人好像很正常，看墨羽的眼神也满是柔情，跟之前的她判若两人。 难道这女人精神分裂？林乐天心里哼道。妈的，来这个鸟世界，见的人没一个正常的。 那妇人一走，林乐天就和墨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墨汝诗闪着一双大眼睛，乖乖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二人。她身后藏着那个墨乳虎，胆胆怯怯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聊着聊着，这话题不知怎地又聊到了这墨羽的父亲身上。林乐天忽然奇道：“大人，令尊是武将出身，怎会让你弃武从文？” 他这句话像问到了墨羽的往事，墨羽仰天一叹，道：“男儿生当带吴钩，这本官岂会不知！只是当年我乃三代单传，不容有失，所以才不得已而为之！如今我每日都想着能披甲征战，杀敌饮血，但怎奈已过中年，力不从心啊！之前我还想着我的后代能遂我心愿，好歹上战场厮杀几次。但犬子你也见到了，那个怂样，就会躲在女人屁股后面！”他说着又瞪了墨乳虎一眼，把墨乳虎吓得赶紧把脑袋藏起来。 “你这混小子，一个大男人，就知道躲在你meimei身后，成何体统，出来！”墨羽暴喝一声。 墨乳虎吓得一哆嗦，干脆就藏在墨汝诗身后，头都不敢露了。 墨汝诗平时也见父亲责骂兄长，但都是点到为止，今日似是动了真怒，忙护住墨乳虎道：“爹爹息怒，哥哥最近几日已有进步，已能背得几句《关雎》。且让女儿好好教导，勿要打他。” 墨羽见女儿护着他，气也消了一半，道：“诗诗，你每次都这样护着你哥哥，这并不是为他好。他是什么材料，为父比你清楚。所谓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看他，背了半个月还是那么两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看什么时候得把他送到于大人那里历练历练才行。” 一听说要把哥哥送到于大人那里，墨汝诗当场就慌了。她一把攥住墨羽的袖子，道：“爹，不要啊，你把哥哥送到那里，我怕哥哥会受不了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急的小脸通红，肩膀微微颤抖。 能让这知府的女儿吓成这样，这于大人这么厉害？林乐天不动声色地看着墨羽父女。 墨羽听了哼了一声，甩开墨汝诗，道：“这件事为父已经考虑了好久了，这小子不成器，若是再不磨练磨练，只怕将来就是一个废物！让我将来如何面对我墨家的历代祖宗！” 墨汝诗咬着小嘴唇，低垂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大颗大颗地眼泪无声地滴下来。一旁一直呆若木鸡的墨乳虎见墨汝诗哭了，也跟着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拉着墨汝诗的衣袖道：“jiejie，你别哭了，都是小虎没用，呜呜……小虎是个窝囊废……” 墨汝诗听弟弟这么说，更伤心了，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弟弟，哭出声来，她把墨乳虎搂在怀里，哭道：“小虎，呜……你不是窝囊废，……呜……jiejie一直相信，将来一定是个男子汉！”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rou，墨羽见墨汝诗姐弟俩哭作一团，眼圈也泛起红来。他叹了一声，弯腰，张开双臂把墨汝诗和墨乳虎揽入怀中，声音有些哽咽地说：“诗诗，虎儿，爹刚刚不对，爹也是望子成龙心切啊！哎……” “呜……爹你别这么说，都是女儿不孝，没能把哥哥教好，总是让爹你费心……”墨汝诗哭着把脑袋钻进墨羽怀里。 这边，林乐天的嘴巴张的老大。他最怕别人在他面前哭了。这倒好，这一家三口在他面前唱戏一样哼哼唧唧，让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吧，还想饭还没蹭到；不走吧，这戏怎么收场呢？ “吭吭吭……”林乐天干咳一阵。那边，墨羽父女这才想起，林乐天还在一旁坐着呢！墨汝诗忙擦擦脸上的泪珠，脸通红地坐起。墨羽也站起身，他转过身来，哈哈一笑，道：“林兄弟，这都中午了，本官今天中午摆了宴，林兄弟你一定要赏脸，来，这边请！” 妈的，这家伙变脸这么快？刚刚还皱着眉一脸褶子，这一会儿全展开了……你真应该去唱戏啊！林乐天心里想着，手一摊，道：“大人盛情难却，在下就不推辞了，请！” 过了这湖，前面是个大花园，这正值三月，很多花都已经含苞待放，三色堇，郁金香，水仙，茶花等把个花园装饰地姹紫千红，美不胜收。花间蝴蝶穿梭，蜜蜂忙碌，整个是人间仙境一般。 花园正中是个天然的水池，里面碧波盈盈，水清见底。一尾尾的红鲤缓缓地游着，一点都不怕人，偶热冒出水面，悠闲地吐几个泡泡。几多荷叶点缀在这池塘上，看起来便似一个个绿色的小岛一样。 林乐天停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花香扑鼻，芬芳馥郁。 墨羽见他闭着眼睛，问道：“林兄弟，我这小院风景如何？” 林乐天伸出大拇指，赞道：“果真是人间美景，美不胜收！不过……” 他这一转折，就此打住。那墨羽听他前面赞美着，突然话锋转了，忙问道：“不过怎的？” 林乐天摇摇头，指着那小池，道：“墨大人，你看，这小池，本是美景。只是这池中之鱼，贪恋这舒适的环境，怕是跃不过龙门，终归是池中之物。你再看这一池之水，看似清澈透亮，却是一池死水，没有半点生机，时间一长，又怎能保证不会发臭呢？” 他这话，明里是说这池中之鱼，其实是在影射墨羽，那墨羽怎能听不出来？他见林乐天神态自然，丝毫不像是玩笑之话，便对林乐天作了一揖，道：“林兄弟，你说得对。这小池确实是一潭死水，只是不知道这池中之鱼如何跃得龙门？这潭死水又怎能活了来？还要林兄弟指点我一二。” 他对林乐天作揖，已是放下了身份。林乐天忙装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扶住他道：“大人怎地如此，这岂不是折杀了在下。这一池之水，想活起来，也不难，在下给你这里装个喷泉就是了。只是，你这池子有些小，容不得大鱼。我看，墨大人早作准备，换个大点的池子比较好！” 林乐天这番话，那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墨羽脸上又是一阵兴奋的痉挛，看得旁边的墨汝诗一阵莫名其妙，她忍不住问道：“爹，你和林公子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太懂啊？” 墨羽哈哈大笑，道：“诗诗，你不懂就对了！走，林乐天，咱们吃酒去！” 他和林乐天二人相视大笑。不懂，就让别人去不懂，暴风雨来临前的那份宁静又岂是人人都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