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赵云（七）
一层，又一层，越是盼着冰面结成，众人越是感到时间的残酷，每一次坡道下方传来惨叫声，都让上方的六人心里揪了一下。 这是最后一锅雪水，也距离坡口最近，亥已经在锅里和入了足够的雪来降低温度，不会像之前的rou汤那样将雪水融化了再慢慢结冰，寅蹲在坡口，随时看着冰面的变化。 “可以了吗，该去救他了！”柳虞知道冰面还需要时间，这一炷香的时间对她来说，仿若过了整年。 “等”寅蹲在那里，只简单回了一个字。 赵云和乌丫走到位于坡道出口侧面的几处巨石后，帮乌丫将收集到的近百支箭分别插在巨石后的雪地上，只等待即将到来的血战，两人都清楚，明白，这百支箭并不够用，rou搏的一刻，迟早会到来。 “答应我件事”静默片刻，赵云将怀里的布包递给乌丫，乌丫知道，那是他们在离开王伯酒肆时带走的干粮“箭剩三支，立刻离开，回常山。” 乌丫盯着赵云一会，将干粮放回了自己的背囊，展颜一笑“回常山的路太长，这点儿哪够，抢了下面那帮畜生的，才够两人吃。” 坡道出口，号角声响起，寅鼓着腮帮子，一连串低沉的呜呜声响彻峡谷，还留着些许雾气的山坡下，同样响起了与寅这里一样的号角声，于此同时，申手上神奇地多了一根细长的皮绳，一端绑着从那串马铃上取下的其中一颗铃铛，另一端拴在了亥的腰上，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将拴着铃铛的那头冲坡下的号角声中丢去。 “拉！”皮绳甫一收紧，寅就大喊着所有人一起用力的拉绳子，而绳子另一端的亥，手脚并用的往坡道的反方向跑着，让柳虞松了一口气的是，雾气中的人影渐渐清晰，浑身是血的吕布终于皮绳的拉扯下滑上了坡口，此时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七八处伤口，后背和左臂两处已经翻起血rou的刀伤最为严重，但吕布却毫不在意，乌丫能感到，只要吕布在，申，亥，寅甚至赵云就有着无限的可能和勇气，这不禁让乌丫多看了吕布一眼，这种天然的魅力，让乌丫有些难以呼吸。 天空已经渐渐放亮，坡道下方，从冰面上滑下去的马匹悲鸣声和鲜卑语的咒骂声不断传来，冰坡起了作用，众人的视线终于好转了些。 坡底乱成了一团，不断有人朝坡口射箭，但无奈三十丈的药碾峡上下落差太大，多数的箭到了坡道的一半就朝下方坠去，完全起不到杀伤作用，这更让坡内的咒骂声音大了起来。 亥和申找了些干的马粪，架在火堆上一并焚烧，待黑烟冒出，用冰雪沾湿，阻挡火苗一会又掀开，这样重复了好几次有节奏的朝天空释放黑烟，很快，峡谷的另一端，同样一团团的黑色烟雾也升了起来，那时其余的骑兵在峡谷的另一处出口做出安全和准备好的呼应。 “那边的人，没有问题吧”柳虞有些担心，在另一头没有吕布的骑兵能否像这边一样顺利守住出口，只是所有人都在蒙头做着自己的事，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经过了简单的包扎，吕布等人提着铁弓站在坡口，每一个试图敲碎坡面冰面的人都被自上而下的箭射飞下去，无计可施的狼兵们就像一群被困在冰锅内的蚂蚁，不断地躁动着，却对于光滑的坡面无计可施，随着一声号角声，那些蚂蚁逐渐又退回了树林里，哪里还有心思去收拾倒在坡下的那些横七竖八的死尸。 柳虞脸色因为狼兵的退却而缓和了些，但看到寅依然凝重，不禁问道“你们还担心什么，这样他们就上不来了，待援军一到，狼兵就没生路了，请告诉我你们有援军”柳虞的话说完，却看到申在挠后脑勺，她知道这动作意味着什么。 而亥则憨憨得说着“这个嘛，援军是有可能的”柳虞登时急了，有可能就等于没有。 “狼兵可以上来，只是时间问题”寅的话更让急躁的柳虞感到绝望“用尸体堆，或者用火箭融化坡面，一千多人一同做这件事，估计马上又能见到他们了”柳虞明白寅要说什么，在他开口的同时，下方树林中的一些狼兵真的开始将散落在坡下的尸体收整在一起。 “你们早知道，那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那个人真的肯援助我们，现在就应该到了”寅抬头望天，遮蔽太阳的云朵已经散开，阳光让原本阴暗的峡谷变的明亮起来，差一个时辰，就到正午时分，柳虞听得出，他对援军这事，不抱希望。 大雪让空气变得极为清新，伴随着两声长音的号角声的响起，峡谷内树林中出现了大批的狼兵，他们手中的火把和武器果然不出寅的预料，是准备用火箭融化冰面开路。 吕布站在坡口扛着长戟，冷冷的看着坡下，赵云手持着吕布丢给他的长枪，站在了他身边，看着下方一群脸上画着白线，如饿狼般的凶神恶煞，随时等着路面化开，一拥而上将吕布等人撕成碎片，说道“这次，我下去” “不怕死么？”吕布问道。 “我只是不喜欢死亡带来的黑暗” “黑暗？”吕布反问 “恩，不管是动物，还是朋友，家人，关心的人，甚至是那些狼兵，每当一条性命消失后掩面而来的那种黑暗，让我不能呼吸，不能说话，想吐却吐不出来。”赵云想起了王伯和哑巴老板娘，阿夜，还有十年前再也没有见过面的父母，眼窝一阵酸楚。 “连狼兵也算？”吕布踢开了一支从下方射到脚边的箭，冰坡上的狼兵，离坡口越来越近了“你和一个笨蛋很像，一个已经死了的笨蛋。” 这已经是有人第二次说赵云听到这种话了，虽然不知道吕布这次又说的是谁，但前一个这样说的王伯，已经深埋在森林中的地下，赵云不喜欢也不希望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得到这种下场，吕布身上的简单包扎并不能抑制他身上的三处重伤出血，吕布的脚下，已经慢慢被鲜血染红，虽然他本人对此并不在意。 坡口的寅等人和侧面的乌丫已经将长弓拉开，瞄准了每一个试图冲在最前的狼兵。 吕布的眼睛还是盯着下方的狼兵，语气却依然轻松“那你要如何挡住他们？”狼兵已经到达了坡道的一半，很快，他们将进入乌丫和寅等人的弓箭有效射程，天空已经放晴，但赵云所说的黑暗，正如他所说将掩面而来。 “冰化的速度快了，跟你们来这里真是个错误！”待在寅身边的柳虞距离坡道最近，狼兵在下方的嚎叫声让她毛骨悚然，她看了看似乎还在闲聊的吕布和赵云，心中的焦虑化为了几近尖叫的高音。 “你见过我昨晚的样子，你们说过，那时候的我强大的如同妖魔一般，而且，事后完全不记得这些事，或许对我来说是件好事”赵云说到这里，不再出声，虽说来的路上，寅和申将他们所看到的情形告诉了赵云，但赵云也不清楚自己如何再次控制昨晚那样的能力，赵云看到吕布不顾他所说的话，准备往坡口而去，只能拉住吕布的胳膊，而吕布身上用来缠住伤口的白色布条，已经染成了红黑色。 “三步”坡口的寅大声喊着，为了告诉身边的人和对面的乌丫，他清楚，怎样的距离才能让己方为数不多的箭矢达到最大的杀伤力。 “人人心里都有那黑暗，在黑暗面前，你只有两种选择，兄弟”吕布用带血的胳膊抓住了赵云的手臂，那坚实的力量让赵云感到自己能无条件的相信对方，吕布脱去了上身的衣物扎在腰间，****的上身似乎有着无数条伤疤，他的肌rou在鲜血的勾勒下线条更为硬朗分明，他抹了一把身上的血在长戟的侧面写下一个字。 “放箭！”只听得寅声音响起，几乎是同时，四名狼兵中间，坡上最外侧的一个狼兵被射中了脖颈，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就坠入了峡谷，箭来的方向是乌丫所在的位置，余下的狼兵举起三个刚被射杀的同伴作为挡箭rou盾，头上顶着兽皮，第二排狼兵用匕首不断的在坡面砍凿着，为后方的狼兵开通道路，整个坡上的队伍，就像一只脚底长满刀齿尖牙的巨型蠕虫，加速朝坡口挪来。 “两种？”赵云不知道吕布写了什么，但听到吕布所说的两种选择以及那一声兄弟，赵云的眼睛，比往日突然多了一丝光芒。 下方的狼兵距离坡口只有三丈距离，他们发出了长长的嚎叫声，比白饶和他的一千乌骑兵的更充满野性和嗜血的渴望，左上和右边而来的箭矢让他们狂躁，每当一个狼兵倒下，他们的嚎叫声就更大一些，只是他们不知道，最前排的四个狼兵，由主动朝上爬而变得由背后人推着向前，四人的脚尖顶在已经化冰的坡面上艰难的一点点朝前方挪动着，因为只有最前排的这四名狼兵知道，不远处的坡口处，一个****着上身浑身是血的男人，周身散发的杀气让这四个征战多年却战栗不停的狼兵再次体会到，深埋在他们心中的恐惧。 长戟到处，血光飞溅，第二排的狼兵终于知道了前面四人为什么要顶着地面不愿上前，赵云知道，吕布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已经告诉自己，摆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选择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