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赵云(一)
乌丫看着前方提着灯笼蹒跚引路,身高只有自己一半的小老头,身后时不时有那个女斥候发出似有似无的笑声,看了看身旁对自己尖叫毫无反应的赵云,乌丫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女斥候的那个鬼故事误导,自己又怎会先入为主的将这个提着灯笼的小老头当做是鬼怪,更可恶的是,赵云丝毫没有训斥那女人的意思,依然很信任那女人和老头,没有半分怀疑。 “这位小姐要原谅则个了,咱家的酒肆就在前面,道路黑暗难行,即便在晌午时分也很难走,所以老朽每天就来这里帮着来客提着灯笼引引路,惊着小姐,还请见谅”这个被女斥候称作王伯的老头言语十分和善,似乎对乌丫的反应有些习惯了 “这种深山老林,老丈为何要在这里生活,若是有虎狼猛兽,又该如何?”赵云对乌丫的赌气似乎司空见惯,倒是在这种一年四季都难以见到阳光的密林之中居然会有酒肆而感到意外,虽然直觉这老人并无恶意,但还是帮乌丫问出这个问题 “老朽生来笨拙,反而在这种深山密林中倒觉得逍遥自在,也就此安顿下来了,这林中虽然偶尔有熊狼出没,倒也一直相安无事”王伯在前面小心的走着,每一步,都要用脚微微踩实了才往前走 “高墙之内,就没有豺狼虎豹了么?” 那女斥候在一旁幽幽说着,但没有了调笑的语调,正当乌丫对这女斥候的语调感到奇怪时,面前豁然出现了一片空地,上方透下了久违的光芒,将两间木屋笼罩在其中,一个中年妇女左手叉着腰,远远的冲前方的老人打着招呼,看到女斥候的时候似乎愣了一下,但立刻恢复了满面的笑容,她身边两只黑狗快速的奔跑到王伯身边,亲昵的围着他转了两圈,又警惕的看了看赵云三人,两只狗身形巨大异常,已经比寻常的狼还要大过几分,也难怪老人在这种环境下并不惧怕猛兽袭击。 中年妇女相当轻松的掀开厚厚的布帘让三人进屋休息,只看她动作的麻利程度,就知道主要cao持这酒肆的人非她莫属,赵云三人被引到屋内坐下,草屋很小,只有放两个矮脚桌的位置,其中一桌坐着四人,在赵云三人进来时也没有抬头看上一眼,倒是老板娘倒是多看了两眼赵云,脸上表情尽是欣喜,这让敏感的乌丫和女斥候不禁在心中奇怪。 女斥候用胳膊肘拐了拐乌丫,挑着眉毛凑在乌丫耳边说道“你的青梅竹马长得如此俊朗,难怪连半老的老板娘也看的动心了,哈” 乌丫厌恶的躲开了借着话题与自己亲昵的女斥候,但心中也不免与女斥候有同样的想法,毕竟老板娘那种表情甚是奇怪,但乌丫也一时想不通为什么她会有那种表情。 不多会,那中年老板娘端上来三碗汤饼,汤料丰足,三碗之中,赵云碗中的配料却更为的丰盛,似乎还比乌丫和女斥候的多了一份卤rou和一份绿叶菜,这在尚未开春的北方,绿叶菜是格外的珍贵,女斥候更为不解 “老板娘,我前次来时,为何没有这种待遇” 提着灯笼的王伯在屋外安顿好了两条黑狗,掀开布帘走了进来,进屋的同时,一阵寒风夹带这一阵雪花让刚刚暖和些的赵云三人又感到了一丝寒意,听得女斥候问起,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赵云和乌丫,眼神中居然也划过一丝激动 “像,真是像”王伯说话有些颤抖 “像什么?王伯,你们夫妻两倒是相似,这种反应会急死个人” “这位公子,像极了老朽多年前失散的儿子,若是再能相见,或许会跟这位公子一样高挑俊秀了” 赵云被那老板娘盯着不好意思,正要借着吃汤饼的机会躲开她的视线,但听闻老人的话,碗中堆成小山的菜叶和煮蛋登时让赵云感到些许哽咽,这盛满饭碗的,已经不是丰盛的食物,而是这酒肆主人对儿子的满满思念之情,想起在十年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剧变,赵云更是对这老人感同身受,只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境况,一时和一旁的乌丫一样,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只能低头细细品尝这份原本该属于王伯儿子享受的待遇,饭菜中透着的思念和回味之情,只有亲口品尝的赵云自己能明白。 “看这天,今儿各位怕是要在这里委屈一宿了”王伯是见多了世面的人,明白因为自己的家事而让酒肆的客人有了些许尴尬,只好拍了拍肩头上的雪,缓解缓解这种气氛。 赵云三人明白老人是好意,大雪天在这森林赶路无疑是自杀行为,也只得耐下性子,熬一熬了,而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的那桌人突然齐刷刷站了起来,手里拿的武器都是一样的宽柄红色长剑,似乎一刻都不准备多待下去,老板娘看惯了这样的客人,没有拦着,自顾自的收拾打扫着 女斥候没有像赵云乌丫那样满脸疑问的看着门口,将碟子中的卤rou撕成小条状,慢慢的咀嚼着“不是要紧要命的事儿,谁都不会选择这条小路,更何况是雒阳来的贼曹,耽误一刻,或许耽误的就是自己上下老小的身家性命” “你又知道?”乌丫看着女斥候平时大大咧咧,但吃东西时却是斯文小心,更对她的身份感到疑惑。 “贼曹每人都是百人敌,寻常贼人只看到他们其中一人就巴不得逃到千里之外,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他们会四人同时出雒阳来抓捕,也不知哪个倒霉蛋招惹了他们,而且” 女斥候说话的同时,手中突然多出一个小织锦袋子和一个刻字的木质腰牌,她不断掂量着那个袋子,听着里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这上面写着呢” 乌丫这才明白女斥候的特长是什么,不由得摸了摸自己钱袋的位置,这是自己和赵云所有的盘缠,可不能被她顺走了。 “切,jiejie要的是情报,谁稀罕你们两那点碎银子”女斥候看着乌丫的动作,对她所想心知肚明,只是撇了撇嘴。
中年老板娘离着三人不远,听到女斥候的解释也没有回应,倒是那王伯闻言轻轻咳嗽了两声,似乎这屋子中的每一个人都藏着不少秘密,这对好奇心旺盛的乌丫来说无疑于百爪挠心,突闻屋外的两只黑狗吠声大作,继而又是连串的细声哀嚎,显然是看到了什么连他们都感到恐怖的东西。 最快出屋的居然是王伯,虽然在为赵云三人引路是显得步履蹒跚,但此时却快的惊人,中年老板娘用手势示意赵云三人待在屋内,看着老板娘一边张嘴一边比划,赵云乌丫两人才知道这老板娘是个哑巴。 三人从窗缝看出去,却发现刚才那佩戴着红色长剑的四人仍然站在屋外背对着房屋,一个在赵云看来极其纤瘦,头戴白色面具的男人站在他们的对面,他只穿了一身深绿的长袍,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穿着御寒的厚衣或皮毛,似乎随时都会因林中的风雪寒冷而死,只是他手中的剑和这人的身形一样,极细而长,远看这一人一剑,像是只绿色螳螂立在那里,除了诡异,再无其他。 “他们已经没有作恶,又何必如此”首先开口说话的是已经掠出屋去的王伯,只是他的语气虽然强硬,但有种让赵云和乌丫都难以说出的激动,这让两人感到有些莫名,直到他们再从窗缝看出去,那四个贼曹已经趴在地上,从咽喉处涌出的鲜血在洒下的光芒中冒着缕缕热气,其中一人的腰牌掉了出来,和女斥候偷到的那个一模一样,赵云两人这才明白,从刚才两人看出窗外的第一眼,那站着的四个人就已经丧命,是那个螳螂一般的人身上的杀气,让门外两只黑狗呜咽恐惧 “没人能逃脱得了惩戒,没有人,为虎作伥者,皆为恶”那瘦长的人面具中的眼睛看向赵云三人方向的窗户,与赵云目光接触时赵云能够感受到自己心中泛起一阵刺骨的寒冰,他的眼神在窗口停顿了片刻,抬手用长剑冲王伯点了点,随即转身准备离开,完全没有将喝斥自己的老人放在眼里。 “猎命人!”女斥候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发抖,这个简单而满是杀气的外号让乌丫和赵云不得不从心底承认,这外号和外面那人实在太搭配了。 “这是错的,你们没有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王伯站在那里,不依不饶。 “你有资格说对错么?父亲!” 那瘦长的人没有转身,只是留下这么一句石破天惊的话语,这一次,连女斥候也未能想到两人居然是父子关系,惊讶的她连嘴巴都合不拢,瘦长人说罢,只是弯了弯腿,眨眼间如蚱蜢般蹿到了树林深处。 鹅毛般的雪花很快掩盖了地上四个贼曹的尸体,似乎酒肆前什么都未曾发生一般,只有四滩还在冒着热气的血迹,提醒着赵云等人,无论多么偏远的地方,都会被世间的混乱波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