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 我叫莱特
大熔炉中，莱特与灏穹两人，一个敢讲一个敢应，两句话之间竟然把西哈努克与华斯特的战火好似弥平了一般。 “我总觉的，一般这么说的人总会再有个但是吧。我知道戈壁上缺粮食，玫瑰公主已经组织了粮队，很快会有大量的粮食运到你们国家。打仗总要死人，你们为的不也是粮食吗？” 莱特试着当说客。 “朋友之间哪有打仗的道理。” 灏穹王子没有接他的话头，只是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莱特小小一愣，随即竟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朋友之间不会打仗，甚至陌生人之间也不会打仗，会打仗的只有仇敌。华斯特与哈伯克可以算是两百年的血仇，相互厮杀死人无数，可和西哈努克虽然偶有冲突流血，但基本上还算是相安无事，甚至有一定程度的贸易，为什么会被用上“仇敌”这个概念？ 这是什么意思？莱特还是不明白。 “行了，你想得明白你就是龙傲天，不是莱特了。” 龙胖子装小媳妇也装够了，这会终于爬了出来： “我不告诉过你王权没有天降的吗？华斯特被其他人类两国笑做人类中的野蛮人；两三百年的建国史；和北方的野蛮人算是亲戚……都提示那么多了，再不明白就去撞豆腐自杀吧！” “华斯特是从北境野蛮人中分离出来的，南下的一支？” 莱特挠了挠脑袋，这个不难推断，但还是…… 突然灵光一闪，莱特明白了。 “两百多年前北境也遭遇了巨大的缺粮灾难，一支野蛮人拿了戈壁上大部分的粮食，带走了精英年轻人翻越了北境山脉，前往南方寻找生路。他们最终找到了适宜生存的东部平原，但华斯特建国的时候也在北境竖起了绝望长城，将绝望的兄弟挡在了贫瘠的戈壁上自生自灭。” 莱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 “这里面有三万字的故事，包括了当时梵蒂冈的意思，人类两国特别是艾拉西亚的意思——如果不是他们调用了大量建筑师支援，凭华斯特的建筑实力，现在也难在北境山脉上建那么长的长城——总之非常复杂。” 龙胖子一言以蔽之，莱特这时候也没心思去听故事，但他知道也许在华斯特看来这背后很复杂，但在大戈壁看来这事很简单——背叛！ 对朋友来说，没有比这两个字更严重的指控了。 莱特沉默了，面对着隐忍了两百年背叛的一群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再说，现在的他非常能理解眼前王子的心态，甚至有一瞬间是和对方站在一起的。 “你想和我做朋友吗？” 灏穹王子又问了一遍。这次莱特听懂了，他问的是——华斯特还能和大戈壁做朋友，像朋友一样的谈话吗？ “就算再怎么艰难，我也要试试。” 半晌，莱特的嘴缝里总算是嘣出了几个字。 “有些事情可能很难得到原谅，但知道自己错了的人只要真心忏悔，就不该因为希望渺茫而放弃。那不是真心认错。” 意识中的那个声音仿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也从刚才的心虚和软弱中恢复了正常，甚至更加坚毅。 “你这个华斯特人有点意思，我还真没见过。” 灏穹王子这会算是真的有了点兴趣。自己见到的知道这段历史的华斯特人，要么是端着一副成王败寇的模样高高在上，要么是摆开一副先祖之事事已至此，我鞠躬道歉可以，你还要追究就别怪我翻脸，我已问心无愧的模样。像莱特这样道歉就要有诚意，就要忏悔到对方真正原谅为止的人，确实没有见过。 “说老实话，我真的开始有点期待和你做朋友了。不过现在不急。” 灏穹交代完了这边，又转回头看着黑石铜须。 “霜铁盔甲事关地狱铁浮屠的成败，是我们唯一能对抗艾拉西亚冠军骑士的军队，甚至可以说无数戈壁人的生死就牵连于此。铜须朋友，这个忙你一定得帮我。” “王子……” 宗克尔示意也许可以用普罗米修斯的造物来打动对方，灏穹却是一抬手制止了大萨满的进言。 “朋友交往贵在真诚。小事也就罢了，这种大事不是交易。” 灏穹眼睛盯着铜须双眼，宛若鹰视，未曾有瞬间离开。 “被你这么说了，要我还拒绝，倒像是我们矮人不会交朋友。” 铜须哼了一声，宗克尔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见那矮子伸手朝着旁边的人偶一指，大声说道： “这个决定就交给他吧。他说同意，我就帮你们调钢水配方。” “他？” 宗克尔错愕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刚才王子是突然对它说了些奇怪的话，大概能猜出是那人偶零件对他发出了灵魂之声之类的东西，但这占迪的金人出现在大熔炉核心，听语气却是华斯特人的东西，又是怎么一回事？ 不，现在该关心的是，让一个华斯特人决定？他怎么可能做出有利于戈壁的决定？ “好朋友，一言为定！” 灏穹眼睛一亮，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 “华斯特的朋友，现在轮到你来决定了。” 王子又转回了身体，面向着金人。 “我……” 莱特试图说话，却被灏穹打断了： “先别忙决定，我先给你说说这霜铁盔甲是什么。 你知道在大陆上最强大的战争机器就是艾拉西亚的冠军骑士团吧？最强大的重骑兵兵团，一天之内转移数百公里的机动力、每个骑士都高达六阶的战斗力、绝对服从指挥的秩序性。能够对抗一支重骑兵的只有另一只重骑兵，而我向你保证，大戈壁上的铁浮屠就是一支能够正面与冠军骑士对抗的重骑兵团。 重骑兵因为重装甲的关系，对驼兽有很高的负重和冲锋速度要求，只有艾拉西亚的疾风平原盛产的疾风马能够支撑起冠军骑士的重甲，这也是其他人类国度无法组建可以与之媲美的中重骑兵的原因。 大戈壁人经过了很长时间的驯化，终于用地狱火草原上的红草喂养出了名为地狱火的骏马，足以承担组建重骑兵团的责任。唯一的问题是，这些马的周身随时都仿佛燃烧火焰，就算是戈壁的勇士也无法长时间的骑乘就会被烧伤。 由哈伯克雪国提供的霜铁除了足够轻和坚固之外，更能降温，如果克服技术上的困难批量生产盔甲，那么铁浮屠将在接下来的战争中所向睥睨，首当其冲的就是华斯特。 如果你一切都听明白了，那么可以做出决定了，你希望黑石铜须——这个可能是大陆上唯一有这个能力的宗师级铁匠，帮助戈壁完成霜铁铠甲的配方吗？” 灏穹王子一口气说了很多，甚至生怕对方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特地把涉及华斯特本国的部分放到了最后重点提示。一旁的宗克尔听得眉毛都皱了起来，自家的王子真是胡闹非常。 莱特稍稍沉默了一会，比灏穹预想中短得多的出声了。 “我还不是一个骑士，但从小就以骑士的精神要求自己，希望成为一个伟大的骑士。我会保卫我的国家，效忠我的王，哪怕他们做过一些我也认为是错的事情，但这不能成为背弃的理由。所以如果要我做出一个对华斯特有害的选择的话，那么我一定会拒绝。” “哦，这么说你是选择让铜须朋友拒绝我们？” “我还没说完。” 莱特摇头，继续说道： “这段时间我也接触了一些聪明人物，大概对你们的行为有了一点了解。如果这个铁浮屠骑兵团如此重要的话，大戈壁不会到了战争已经濒近的当口还在被一个关键卡住，你们应该有其他的准备，也许要付出重大的代价，但无论霜铁盔甲能否完成，戈壁的重骑兵都一定会出现在战场之上。” 灏穹笑了笑，转头看了看宗克尔，后者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只能瞪着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你是选择让铜须朋友帮助我们？” 灏穹又转回了头，但莱特依然摇头。 “我认识玫瑰公主，知道像王子你们这样的人肩负责任，不会干出真正轻率的，让我这么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来决定重大军事走向的事情。也就是说，我的决定其实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无论我选择是或否，你都将继续促成这件事情。” 灏穹再一次的惊讶了，这个年轻的男人甚至男孩的声音听上去并不像一个足智多谋，心机深沉的人，但他却好像用最简单的思路挖掘出了自己举动背后的真相。 灏穹坐直了身体，面目也严肃了起来，眼中放着认真的光芒，等待着莱特最后的回答。 “我身为一个以骑士为目标的人，当侵略发生的时候，我一定会拿起剑抗击每一个侵略者。这是我的责任。 我身为华斯特的一员，对当年的惨剧不问缘由为何，我都会尽自己一生的所能去弥补，去寻求原谅，去弥合两个国家。这也是我的责任。 但是现在，决定霜铁盔甲的制造是矮人大叔的事情。我不是一个矮人，我甚至是第一次见到矮人，我根本不能真正的站在矮人的立场去考虑这件事，我甚至无法保证这个决定之后，戈壁国或者华斯特会对这座城市做出什么样的举动。 做出这种决定，背负这个后果，承担这个责任，是王的义务。所以我作为一个连矮人朋友都还算不上的华斯特人，拒绝为他们做出决定！” 莱特的话掷地有声，灏穹对于这个结果已经是在准备之中，仍然为这番发言的堂堂正正感到震动。 “华斯特的朋友，请问你的名字。” “我叫莱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