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决斗（四）

    身后空气中，魔力在轻微波动着。

    这一丝的变化没有逃过龙傲天的感知，无论是巫毒的效果，还是莉莉丝的举动都在他意料之中。那么，结果也会如同自己之前预估的一样，有限的干扰，不足以让自己分神应对。

    对面的莱特绝对是自己生平仅逢的大敌，龙傲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大意。

    单纯从力量来说，莱特并不强，甚至称其为菜鸟也不为过。但自己亲身经历过无数次的以弱胜强，龙傲天早已经不把这种这种狭义的力量看做是能够左右战局的关键。

    情报与底牌，应变与借势，甚至于运气本身都能超乎力量之外，极大左右战局的胜负。

    之前就曾预想，出身占迪却又是麻瓜体质，对于常见的魔法一定会有各式各样的应对手段。而刚才试探中对方疑似“破法者”的特殊进阶，以及应对高阶召唤物的熟练，更是坐实了自己的猜测。但与此同时，自己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魔法师，无论是出于尊严还是现实考虑，都不可能放弃使用魔法作为战斗的手段。

    那么，想要取得必胜把握，就必须使用超常规的魔法。无论是位阶、属性、组合甚至来源，只有超出对方准备上限的战术，才值得自己真正依仗。

    魔法，真正的魔法才是自己的底牌！

    这是每个法师从学徒起都难免好奇，必然会向自己的老师发出的一个问题——魔法的起源是什么？所谓魔法，究竟是什么？

    但就算是在魔法昌盛的今天，这个能在评议会上引发无数口水仗的问题依旧没有一个权威的答案。因为艾斯兰德大陆之前有足足数千年的时间都笼罩在圣神教的阴霾之下，教会垄断了所有的文字与知识，包括所有所谓的历史真相，都只是经过教会包装后，认为外界应该如此认知的“真相”。

    以牧师和魔法师们恶劣的关系看来，很难相信从他们那里继承下来的历史，没有被扭曲得面目全非。

    魔法师们只能从古址遗迹中艰难地发掘着，直到天命之子龙傲天的一个机缘巧合，真相终于揭露于世间。

    掌握了恶魔之心神庙的主控权，龙傲天意外地获得了大量上古时期的记录。那是远于这颗心脏被封印之时，甚至连圣神教都只存在雏形世代的记忆。

    曾经的艾斯兰德大陆上，宗教林立神祗繁多，今天不可一世的圣神教那时候只不过是无数神明中，并不起眼的一个，而宗教的形态也远非今天那么规律与单一，五花八门或者说是原始粗糙才是当初的模样。

    人类信仰着，赞颂着神明，却也渐渐发现，虽然教义各式各样，但神明的形态却似乎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更加守序，祭祀与神恩的规则更为明确，只要满足条件就一定会获得反馈；另一类则相对混沌许多，有时候终生祭祀也未必能得到回应，有的时候明明只是个浅信徒，却突然得到了令大祭司都足以羡慕的神恩。

    然后，历史真相中讽刺的一幕出现了。原来是有大恶魔假冒神明混迹在了古大陆之上，那些守序的便是恶魔，混沌一团的反而是真正的神明。

    恶魔与神明都将超凡的力量赐予了自己的信徒。而本质不同的它们，赐予的力量也表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形态。

    魔法的本源就是魔法——源于恶魔的法术！

    就算是世界上最优秀的间谍，最见多识广的外交家，当面对真正的“魔法”时，也一定会措手不及吧。

    龙傲天如此确凿地相信着。

    龙胖子抱着手，借助宿主的感官眼看莱特和龙傲天打得精彩纷呈，战局似乎五五开。但自己是谁？创世神兼智慧神，这点小小的上古魔法哄哄别人也就罢了，焉能瞒过自己的眼睛？

    这是龙傲天从恶魔之心处得到的古魔法，这种需要大恶魔本体出力的魔法可以视为恶魔版神术，与蛇女赐予莱特的力量类似，本质却高了不知多少个马身。

    克苏恩号称千眼之魔，龙傲天的古魔法也与眼有关。龙胖子当初设计这个古魔法时希望同时具备“眼”和“精神攻击”两个标签，结果不查不知道，一查资料吓一跳，竟然收获了一车皮的“视觉系神经病”。

    字面意义上，真正的神经病！

    人脑关于视觉的神经部分出了岔子，导致的结果远比单纯的失明或者部分失明复杂诡异得多，各种视觉变形都算是轻的，最离谱的是一种叫“安东—巴彬斯基综合征”的神经病。这种病人明明是瞎的，却偏偏以为自己看得到，本质就是眼睛没用但大脑可以无限脑补，就算是被看不到的东西给绑倒了，也能楞给自己编出一个故事来。

    这个奇葩神经病魔改魔改就成了莱特此时中的招，从一开始的视觉错乱，到以为自己恢复了正常，其实根本是病入膏肓，兼备了视幻和精神攻击双重效果，更因为加持了克苏恩的力量而获得了“律言”的特殊效果——只要条件满足，管你是人是神法抗多少，说你扑街就得扑街！

    古魔法——克苏恩的迷视。没人能在第一次遭遇的时候破解这一招。

    除非他刚好背了一个创世神的老爷爷。

    “小子，听好了。你现在这样是无法打倒这个龙，变形怪的。”

    龙胖子没有直接点出莱特已经身中克苏恩迷视的真相，因为这魔法最恶心的地方就是会让中招者无限脑补否认自己已经中招的事实，就算龙胖子口灿莲花，莱特也会找出一千个理由来杠掉这一点，实在没借口找了，他甚至会怀疑此刻脑中的声音才是魔法造成的幻觉。

    所以龙胖子从一开始也就没废那个口水，只待关键时候再做致命一击。

    “那我该怎么办？”

    莱特从一开始的兴奋，此时也逐渐冷静了下来。自己身上还背着多少大事要做，小雪和蒂娜要救，关于亡灵挖掘恶魔遗迹的情报要传出去，这里更不是什么平安之所，身体的疲惫更是全靠呼吸之极才勉强支撑。此时此刻，和一头变形怪打得有来有回岂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不用怕，万事有本神担待！”

    龙胖子大话炎炎说道：

    “你已经学过星爆斩，又在高级剑术里有了双剑术的根基，现在这套秘技正适合你。”

    龙胖子全力灌输，莱特对于这种交流方式习以为常，全力收纳。

    龙傲天的眼中，莱特似乎停顿了一瞬间。这个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从时间的角度来说，或者根本就无法被检测出来，但此时他正在做着一套流畅非常的战斗，一个突兀的转变便莫名地给了龙傲天这种奇怪的时停感。

    这个时停一定是关键！也许就是这个莱特能够做出种种奇迹的秘密所在！

    几乎没有任何依据，只是凭借着直觉，龙傲天脑中条件反射般冒出了这个想法，且无比坚信着。

    时间相关的某种特殊能力或道具吗？会不会与青铜龙怀表有关？

    龙傲天脑筋飞速转动，但纵使如何智力过人又如何能在这一瞬间确凿出一个结果。

    莉莉丝手杵法杖，艰难地站了起来，细碎的冰晶从身体的表面刺出，鲜血涌出，把黑色的法师长袍染成了红色。

    这是刚才从那大果冻冰霜吐息反噬，反而缓解了盐溶压力得到的启示。意志模糊的自己根本就难以好好施展魔法，但反过来想要把施法故意搞糟却没什么问题。

    失控的冰元素在体内乱窜形成了数不清的冰晶，划破肌rou刺穿内脏，形成了对于法师来说足以致命的伤害。但同时，这些冰晶也把巫毒的粉末寄体给冻结了起来。只要没有了那些东西的干扰，就算全身的骨头都碎了，就算生命里只剩下一个法术，自己也要帮到哥哥。

    莉莉丝重新开始了魔法的吟唱，纵使身下已经滴血成池，一个个的重音仍是分毫不差地落在该在位置。

    果然还是小雪，就知道，如果是为了自己的话，无论怎样的绝境，她也一定会再站起来。

    龙傲天心情复杂，也不知该是骄傲还是心疼。但现在是在战斗，而法师的战斗也就是智慧的战斗，谋略的战斗。大家能使用的都是法术列表中的那些招数，最后胜出的，是料敌先机的那一个。

    莉莉丝身后，黑暗中又走出了一个龙傲天。准确的说，是龙傲天的镜像大法，而镜像的手上还掌握着那个好像被所有人下意识遗忘了的“精神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