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步步惊心
成章曰：同文馆太后亲见太师，揽胜苑表弟拜访表哥 京都同文馆大狱。 皇太后一行来到这里，可将此地的大小官吏吓得不轻，不说这同文馆的监狱因为关押的都是重罪在身的要犯，向来少有外人来探监走动，只怕本朝开国至今，还没有过皇太后亲自驾临大狱的先例。当然，太宗皇帝是亲自在同文馆审理过犯人的，不过那都是已经过去一百来年的事情了。 因此，监狱主事以及大大小小的校尉、胥吏，全都主动集合到院中的cao场上来了。太后的轿子直接抬到监狱门口。太后下轿，望着黑压压的人群，眼皮都没抬一下，就对迎上来的主事吩咐道：“赶快找间房，把蔡太师给哀家找来，哀家要亲自审问。” 主事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胆子颇小，近期才走马上任，望着太后冷若冰霜的脸，战战兢兢地没敢吱一声，急忙吩咐人腾了一间空房出来，将太后送了进去，又亲自带人到石洞狱中，将蔡宇鑫带了过来。 除去蔡宇鑫身上的刑具，太后命道：“此事关系重大，哀家要单独审问，无干人等一律回避。” 太后神情严峻，说话的语气也是格外严厉，谁也不愿意在此时触她的霉头，闻言纷纷退下。房间里很快只剩下蔡宇鑫、太后和她的一个贴身婢女三个人。太后见四下再无闲人，亲自上前，将跪在地上的蔡宇鑫扶起坐好，说道：“委屈你了，蔡太师，事情紧急，不能不这样做，希望你能理解哀家一片苦心。” 蔡宇鑫不知道太后这番举动究竟何意，不敢随意应答，只是抬起头来，满脸狐疑地望着太后。 “京都有变，赵丛里带人进了宫，胁迫劫持了圣上，还要将你和叶子健等股肱之臣一一拘拿。哀家为保险起见，罗列罪名，提前派人将你下到狱中，自然也是想保护你。只是这样做，到底还是委屈你了。” 太后一席话，让蔡宇鑫稍稍知道了事情的一些原委。虽然还是有很多疑问，但至少无需在胡乱猜疑了。当然，蔡宇鑫也不是毫无经验的后生，任太后说的天花乱坠，对她依然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嘴上却很有条理，很适时地说道：“原来如此，微臣谢过太后救命之恩，不知太后眼下召见微臣，又有何吩咐？” 无事不登三宝殿，蔡宇鑫知道：太后找他，一定有事，而且是要事。 太后稍作沉吟，轻声说道：“赵丛里眼下箭在弦上，如果他一意孤行，就会废黜当今圣上，然后篡位称帝，不知太师对此有何高见？” 蔡宇鑫深知太后与赵丛里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此刻太后因为对付赵丛里而要他拿主意，大大出乎意料，令其沉吟半晌也未敢作答。 老太师当然知道，拖延下去拒不作答显然不妥，太后是帮自己脱离困境的人，现在也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将自己放出去，如果为此招致太后嫉恨，那就太失策了。但是，赵丛里于太后绝非普通的关系，如果自己说话不留神，触怒了对方，也许自己同样小命难保。 蔡宇鑫支吾半天，终于巧妙地说了几句话出来，说是帮圣上太后出主意，倒不如说是帮赵丛里出主意。 “要废黜圣上？谈何容易，人君既立，除非驾崩，又或者是自己真心禅让，如何能另换新君，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只是自古至今，还有一种登基称帝的最直接办法，就是靠武力说话。” 蔡宇鑫何等聪明，这样的回答，不论太后是真心帮谁，都不会触怒到对方。 太后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心想，赵丛里不敢轻易弄死赵倨，否则，赵倨死了，自然是赵倨的儿子做皇帝。那么就是王皇后和自己垂帘理事了，赵丛里捞不到任何油水；如果逼赵倨禅让，赵倨乞求活命之际，倒是有可能答应，但是满朝文武呢？只怕都不会认同。这样看来，赵丛里要想达到自己的企图，只有靠武力用强。 “太师，你知道这京都禁军，赵丛里却是没奈何的，也只有你和枢密院能够指使得动，你看如何才能让赵丛里乖乖就范啊……” 太后的心里早已筹划清楚，目前的事态也正是朝着自己的预期在发展，只是，赵丛里也好，蔡宇鑫也好，谁也不知道太后的心里另外有一本账。没到关键时刻，她是不会轻易打开的。 蔡宇鑫心里一凛，太后这是何意啊，是要自己指挥千军万马与赵丛里争斗下去吗？既这样，赵丛里就不曾与太后合谋，那为何赵丛里又未设法控制她，而是让她自由出入皇宫呢？而且也任由她将自己弄到同文馆大狱而不闻不问，这倒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啊。 这里面很蹊跷，蔡宇鑫谨慎答道：“禁军其实是圣上才能指挥，微臣每次都是请示过圣上才敢有所举动……” 皇太后抬身起座，眉梢轻颤：“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刻，太师你就不要绕弯子了，哀家知道你不经过圣上也能调动禁军，反倒是圣上自己，如果不通过你却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蔡宇鑫心中咯噔了一下，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这个女人。他由此似乎明白了一件事，赵丛里之所以让自己在同文馆狱中而不加以控制，一定还是以为太师作用有限，禁军只有圣上才能真正掌控吧？ “不知太后有何打算？不妨点拨微臣一二。” “自然是不能让他得逞。哀家想你急速调动人马，将皇宫团团围住，逼迫赵丛里将圣上交出来。” 太后的打算告诉蔡宇鑫，终于让蔡宇鑫心里有了底。 “千万不能这样逼呢。”蔡宇鑫皱起眉头，忧心忡忡说道，“赵丛里既然已经犯下死罪，放出圣上必然也是难逃一死，所以他会破釜沉舟，誓死不放圣上的。” 太后才不想考虑这么多。赵倨的生死在她的眼里，此时已不重要。她需要的是，皇宫恢复平静，赵丛里束手就擒。 蔡宇鑫如果知道这出戏出自太后之手，赵丛里只是被她撩拨起来的一个走卒棋子，想必会当场吓晕在地上。 “太师不要犹豫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尽快困住赵丛里，余下的事情，哀家自会处理。” 话说到这个地步，蔡宇鑫也不敢再做争辩。而且他的心里，实在不愿意介入这种皇家的宝位之争，他很明白，有功无功，最后都是一场空，如果不幸站错了队，那最后自己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因此，他很识趣地站起身来，朝太后施了一礼：“太后放心，微臣这就修书下令，让在京的统制鲁西黄等人带士卒迅速包围皇宫，保证做到水泄不通。” 太后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轻松了许多。她笑道：“事情了结之前，你还要继续在这里委屈一下，我会给这里的人打招呼，不会过于亏待你的。” 蔡宇鑫装出高兴的样子，心里却不免苦笑了一下。太后这是不放心自己呢？生怕自己有异心，或者在赵丛里的胁迫下改变主意，这才有这样的安排，只是，自己此时在人屋檐下，怎能不低头啊…… 太后拿着蔡宇鑫的书札，满意地走了，蔡宇鑫望着那顶渐行渐远的大轿，忍不住心里乱转起来，这赵倨若真是死了，后果会是怎样？谁可能当下一任的皇帝？太后给自己的罪名是私动军队，意图谋反，但是自己派兵去山东，太后是如何得知的呢？还有，太后会不会将自己一直拘押在同文馆的大狱中，又会不会杀了自己灭口？ 看来，要弄清所有的谜底，还需要不少的时间。蔡宇鑫摇摇头，独自朝狱洞中走去。 ………… 京都揽胜苑。 墨源从叶子健府上回来之后，不知为何，脑海里尽是叶媚的影子，那娇弱的身躯时时浮现在自己眼前，又仿佛那沁人心脾的兰花香，也总是在鼻子前面挥之不去。他有些懊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不弄清楚一下，再同意叶家的退婚呢。可笑自己让太后去说服圣上，才费尽周折将这件事情办妥。 看来，自己的运气是越来越差了。自从许敏走后，子衿子珮姐妹俩也离开了自己，红玉因为难产死了，闵菲菲进宫去了，现在发现自己与叶媚竟是擦肩而过，哎，这一切，算什么事嘛…… 他心烦意乱地坐在客厅里饮茶，忽然有下人报道：“禁军校尉雷高阳求见。” 墨源一听，心里高兴，连忙吩咐：“快请，快请。” 不大一会儿工夫，雷高阳身着一身戎装，出现在客厅的大门口，墨源走上前去，攥住他的手，亲热地说道：“我正闷得慌，你这就来了，正好啊……” 雷高阳显然是没有那么放得开，有些拘谨地随墨源走进客厅坐下，这才轻声说道：“进京后也一直没到你这里来拜访过，实在是失礼了。” 墨源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愣了片刻，说道：“你这是说的哪家子的话，我们兄弟俩真的就那么生疏吗？” 随即嗔道：“你一直不来，我是不高兴，还有，来了就不许说过于生分的话，否则表哥一定真生气了！” 雷高阳看着他，索然点点头，心中却说，若不是洪辰寿让自己过来，依照自己的脾气，那是永远都不会再登这个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