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台州访亲
成章曰:状元郎回乡寻父母,钱掌柜入牢骗巨jian 台州州衙。 赵墨源与一众官员来到州衙之时,知州童仁亮正与一帮衙役悠闲地在后院玩马吊,听完看门衙役的报告,童仁亮唬得不轻,将手中的牌随意往案几上一丢,赢的钱也来不及要了,正正衣冠,慌慌张张地迎出大堂来。 童仁亮并不认识墨源,但对随行的谢轩,这位自己的顶头上司却是再熟悉不过。当下一揖到地,行了大礼,口称:“不知各位大人大驾光临,未曾远迎,恕罪恕罪……” 墨源认真审视着面前的这个人,干瘦的脸上堆着假意的笑容,一袭簇新的官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肥大,怎么看都让人不顺眼。 “这位是圣上派来的钦差赵大人,快快见过。”谢轩别看平日一副略显窝囊的样子,在下属面前却也不失威风。 童仁亮赶忙又对墨源行礼。心里却在嘀咕,这钦差大人到台州来干什么,自己怎么事先就没有得到一丝风声。 墨源对自己家乡的这位父母官倒也很客气,回了一礼,说道:“本官冒昧前来,还望童太守不要见怪才好。” 如此客气,不但童仁亮受宠若惊,就连谢轩与其他在旁的几位官员都颇感讶异。 童仁亮闻言,心中暗喜,他是聪明人,从墨源的这句话中,已经揣测到钦差大人前来,并非公干,因而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瞬时安定下来。将众人迎入大堂,分宾主之位坐下,童仁亮正襟危坐,等待几位大人开口。 赵墨源面带微笑,和蔼说道:“太守也许不知,本官就是台州人,今日前来,也算是回乡叙旧,不必太过拘谨。” 童仁亮吃了一惊,忙问:“赵大人家在台州,不知是台州哪里?” “父母就是在这台州城内,开了一家布店,名为乐天布庄。”赵墨源轻声说道。 乐天布庄这四个字,如同一声惊雷,将童仁亮震得当即有些头晕目眩。这么说,眼前的这位钦差,就是李乐天的儿子,闻名天下的新科状元李墨源了?不,是赵墨源。 虽然未曾谋面,但在台州任上这么久,童仁亮对墨源还是早有耳闻,几乎知道他一路考到京都,又在朝中受宠,不断升迁的全部经过。 因为这个赵墨源早已成了台州的骄傲,是台州城里无人不知的传奇人物。 最关键的,自然还是乐天布庄那件案子,自己一手做下的事情,想要忘记几无可能。 童仁亮等墨源讲话说完,急慌慌离坐,对墨源行了一个大礼:“下官无能,令尊令堂大人被人劫持,至今下落不明,请大人治罪。” 墨源也敛起了笑容:“童太守不必如此惊慌,事情纯属意外,不能说是太守之罪。只是,这件案子也已过去很久,不知为何至今没有侦破?又不知有否找到一些新的线索?” “回大人,下官惭愧,一直未能侦破,也一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童仁亮嘴里这样说,心里却在不停地盘算着。赵墨源是家中独子,对父母的感情毋庸置疑。父母生死未明,心中的焦虑和担忧可想而知。他会不会因为自己办事不力,真的开罪于自己呢? 他至今也弄不明白,太师为什么要自己做那件事情,这个赵墨源,可是太师他老人家未来的女婿啊! 自己遵太师之命,设下迷局,将李乐天夫妇软禁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足有半年时间了。虽说一直照料得不错,也未发生任何意外,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太师对自己的知遇之恩那是必须报答的,而且自己也没有胆量违逆太师的意思,只是,这件事终须有个了结,不应该这样无休无止地拖下去。 前几日有消息传来,太师年老体衰重病在身,已经不能上朝了。相比之下,眼下这位钦差大人风华正茂,恩宠荣盛,正是大红大紫的时候,自己是否要抓住机会,重新审视一下那件事情,通过此事抓住眼前这位钦差大人的心呢? 赵墨源显然是非常失望。他的脸色已经渐渐凝重,眼神中也透出阴冷的光芒。 “本官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赵墨源轻轻的一句话,让陷入沉思的童仁亮吓了一跳。 ………… 杭州明金局私牢。 “说吧,是谁指使你干的?”孟南醒面色冷峻,言辞凛冽地对钱联志问道。 “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钱联志满脸血污,因为受过重刑,全身上下早已变得衣裳褴褛,血迹斑斑,令人不忍卒睹。他的双手双脚都被铁链牢牢拴住,几乎动弹不得。 望着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钱联志的眼神里透出无比的愤怒,还有明显的鄙夷。他是硬骨头,绝不会说一句话,也不吐一个字的,自打从茶楼上被人弄进这明金局的私牢之后,他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再无生路,因而抱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在随之而来的惨无人道的施刑过程中,他始终咬紧牙关,决不妥协。 孟南醒读懂了钱联志的那道眼神,内心里的自卑感不知为何突然莫名地升腾起来。他无法平静了,平和的心态突然消失殆尽,一种脑海中经常出现的,想要报复他人的念头让他难以再忍受下去。 怒火在渐渐地升腾。 “你不说,好,有骨气。”孟南醒突然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起来,“别以为你死了就一了百了。你是保济堂的掌柜吧?我会让这个药店从杭州地面彻底消失,让百十号人跟你一起陪葬!” 钱联志闻言,心里不免“咯噔”了一下。他不惧死,进了孟南醒的私牢之后他只求速死,但是,那保济堂里自己黑蝠社的兄弟,还有众多无辜的大夫伙计,也要因为自己而命丧黄泉吗? 他知道,眼前的孟南醒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而这个恶魔心狠手辣,像夷平保济堂致使生灵涂炭的事情,是完全能够做出来的。 他却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不能放任不管,如果有可能,他想要挽救那些人的性命,哪怕只是做些努力。 想到这里,他轻哼了一声:“你要杀人,天奈你何?尽管去做好了。” 虽然只是轻轻的两句话,却让已经接近绝望的孟南醒陡然兴奋起来。 开口了,这个桀骜不驯,倔强如一尊石雕的人竟然开口了?!一瞬间,孟南醒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将身子前倾,靠近钱联志,带着一丝伪装出来的微笑,问道:“你怕我杀人?杀了保济堂所有人?”
“是,我怕,他们都是无辜的。”钱联志音量陡然放大,毫不掩饰地说道,“我只是希望自己死前能做一次努力,救救他们,至于结果,我无法预料,也就不会在意的,只求一个心安。” 他深知在孟南醒这个老狐狸面前,即使想隐瞒什么,也必然是徒劳的。不如直言不讳,或许还能起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 孟南醒冷哼一声,说道:“你要想我不那么做,必须告诉我几件事。” 钱联志抬头,神情漠然地望着孟南醒。 “你为什么要收集那些东西?谁指使你的?你是黑蝠社的人吗?” 孟南醒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钱联志苦笑了一下,停顿了很长时间,这才缓缓地回答道:“我是黑蝠社的人。收集那些证据,只是因为有个叫做何观基的人。” 钱联志经过思索,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他决意将水彻底搅浑,让对方在真真假假中无法弄清事情的真相。 之所以抛出何观基,是因为这个人现在落在黑蝠社的手里,孟南醒一时很难找到他进行对证。就算他不信,也够他认真去查证一番,而这段时间,总舵主或许就已经将大事办妥,离开了杭州。 绝不能因为自己而让总舵主的身份暴露,眼前的这个人阴险狠毒,一旦真相败露,总舵主性命堪忧。 而且,孟南醒这种人,生性必定是疑神疑鬼的,以何观基圣上暗卫的身份,当可引起他的警觉,如果他将信将疑,就会深陷其中难以顾及其他,另外,如果由此挑拨了孟南醒和赵倨之间的关系,则更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何观基?!”钱联志的话犹如一声霹雳,孟南醒听了果然吃惊不小,两只眼睛瞪得如铜铃一般吓人。 他在宫中多年,对于这个赵倨身边的卫士自然也不陌生,当然,也不是十分的熟识。如果此事真是由何观基幕后主使,那么何的背后一定另有其人,会是谁呢?不用猜也只能是赵倨了。 想到这里,孟南醒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冰凉。 这个结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孟南醒居然沉吟了很长时间,始终不发一言。 但是,孟南醒也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一炷香工夫,他终于镇定了心神,自顾笑了起来。 “你以为自己很聪明是不是?”他的表情显然是十二分的不信,“你当我傻子?!我会上你的当吗?” 钱联志神态自若,不说话,眼神直逼孟南醒。 “信不信由你。我该说的,已经说了。”钱联志终于憋出了两句,说完将头扭朝一边,不再搭理对方。 孟南醒满腹狐疑,却又无法证断定钱联志所说的一定是假话,他正在考虑下面一步应该如何应对,这时一个手下从外面走来,与他耳语一阵,他这才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把他手脚放开,好生伺候着。” 他对手下的几个人吩咐道,说完,迈步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