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轩中夜话
成章曰：墨源自愿赴江南，红玉深夜吐真言 京都皇宫文德殿。 众目睽睽之下，赵墨源成了焦点。 从心里说，他是不太想到江南去的。刚从秦州归来，他甚至同舅舅等人还没有打过照面。驻驾驿惊心动魄的一幕仿佛还在眼前闪动，挥之不去，他很疲惫，很想借机调养一段时间。但是，太后催促他尽快完婚的事，犹如一个恶梦，让他无法释怀，心情也低落到了极点。他要逃避，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这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能够离开京都，到富庶的江南去看看，也算是能够放松一下心情了，打仗的事自然有将领们顶着，何况这样的剿匪，与跟北鞑的决战是完全不同的，无需过多cao心。出去了，不管几个月，是可以拖延一些时间的。正事在身，可以作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最重要的，是有机会到台州，亲自追查过问父母的下落。 想到这里，墨源站出队列，向上施了一礼，回道：“圣上，微臣愿往。” “哦？”赵倨没想到这个义兄还真是肯于前往。究竟是天生精力充沛呢，还是不能免俗地向往肥缺呢？他顿时好奇心起，继续问道：“说说看，为什么愿去？” 墨源不慌不忙地奏道：“圣上，微臣乃是台州人，对江南的风土人情自小谙熟，此其一；微臣年轻，蒙圣上器重，忝列枢密院中，自然应该多多亲临前线，接触实战，磨练自己，此其二；曾有人认为微臣与盗匪有染，必以实际行动洗刷嫌疑，此为其三。因此微臣愿意再度出征，为圣上分忧解难。” “好！”赵墨源一席话有理有据，深得赵倨欣赏，他心中高兴，也不再顾及其他朝臣的看法，心血来潮，直接就下了旨意。 “赵爱卿，朕就命令你统领大军，挥师南下，务必要荡平贼寇，班师凯旋而回。” 赵墨源一揖到地：“微臣遵命。” 他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完婚的事情，阴差阳错，又可以拖上些时日了。 ………… 揽胜苑。 李安将一杯热茶递给墨源，轻声说道：“主子，适才周李龙周大人来过，还留下话，说是有时间再来拜访。” 墨源一愣，自己晚上到方府去看望舅舅，与方昌义叙话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回来的比较晚。周李龙怎么会来府上呢？他之前可是从来没有登过门的，会有什么事情吗？ “还有什么话吗？”墨源一时摸不到头脑。虽然这几日陆续有些官员来府上拜望，但大多是私交较好的朋友。周李龙，过去也只是点头而过的同僚而已。 “他说，杭州之行要与孟南醒大人交好，不要授人以柄，对了，他还留下话，说是有时间再来拜望。” 李安说着，将一个小包袱拿出来，放到桌上，“这是周大人让交给你的，说是一点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不用打开也知道里面是些银子。墨源心中一阵冷笑。现在的朝廷也算是烂到了极点。周李龙一介言官，本是监督稽查贪腐的职位，官声也一向不错，如今也来这一套，可见也学会随波逐流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啊，有如此风气的朝廷，如何不成腐败堕落的温床、 来不及感叹，他让李安将包袱收起来，并吩咐道：“以后有官员留下来东西，一概不能收。” 李安脸上有些尴尬，心中似有为难之色，却也没有出言，只是诺诺言道：“是是，主子，我知道了。” 李安走后，墨源喝了几口茶，出了一会神，站起身来，出了房门。 夜色已晚，揽胜苑的庭院里一片寂静，除了远处池塘传来蛙声，四处都显得静谧安详。墨源心情很好，快步朝望月轩方向走来。 小丫鬟瑜儿、瑾儿还在轩中忙碌，见墨源一个人深夜过来，吃了一惊，急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慌慌张张地行了礼。 “许夫人休息了吗？”墨源望着瑜儿脸上那对可爱的小酒窝，笑意盈盈地轻声问道。 “回老爷，还没有。我这就去请她出来。” 瑜儿说着进了南屋内室。墨源又问瑾儿：“许相公呢？怎么不见人？” 所谓的许相公，自然是指许敏。 瑾儿赶忙答道：“相公今日下午就出门了，说是他兄长找他有事，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墨源闻言正在发愣，这时红玉从屋中走了出来。 “墨源……”红玉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如果不是有两个丫鬟在场，只怕就要情不自禁地扑倒墨源怀中去了。她早已听下人们说起墨源回京的事情，苦于自己的身份**，不敢直接到前院去看望，今夜已经夜深，她原本正要安歇，听瑜儿说墨源来了，意外之余喜不自胜，急慌慌整理了一下衣着，就抢出门来。 瑜儿、瑾儿虽然在府中也有些时日了，但对于许夫人与墨源的关系一直弄不明白，但直觉告诉她们，许氏夫妇与老爷的关系非同一般，现在见到许夫人如此失措的举动，都很知趣地退到了门外。 墨源带着笑容认真地看着红玉。几个月不见，红玉的身孕越发地明显了，身体变化很大，小腹高高隆起，脸庞也有些浮肿，昔日的美丽也因身怀六甲而荡然无存，昔日那个狭小柔弱的红玉早已经无影无踪。 但在墨源的眼里，此时此刻的红玉依然是那般的可爱。他走上前去，将红玉轻拥入怀，柔声问道：“你和孩子还好吧？” 红玉在墨源的怀中不停地颤抖。无尽的思念因这无声的一拥和低声的一问而得到了补偿和释放。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感从心底猛然涌了上来，鼻子一酸，竟然激动地轻声抽泣起来。 “好，都好着呢……”红玉趴在他的肩头上不住地点头，尽情地宣泄，泪水渐渐润湿了墨源的肩头。 墨源轻抚着她瘦小的肩胛，疼爱地说道：“别哭，别哭，当心让下人们看见……” 红玉闻言，这才渐渐止住哭声，幽幽说道：“表少爷，我好想你……” 墨源心中一酸，眼眶顿时湿润了，强忍住酸楚，他轻轻扳正红玉的身躯，深情地凝望着红玉的脸，说道：“我也很想你们娘儿俩，我不在，你要多注意身子。” 红玉点点头，在椅子上缓缓地坐下来，双手轻轻摩挲着滚圆的肚子，说道：“有孩子做伴，没事儿。这小子，现在调皮着呢？动不动就踢我……” 说到孩子，她终于破涕为笑，脸上漾出了幸福满足的笑容。 墨源慈爱地望着她，打趣道：“你怎知就是个小子，也许说不定，是个女儿呢？” 听了这话，红玉有些紧张地敛起了笑容：“很多人都说是小子，表少爷，你不喜欢女儿吗？如果真是个女儿……” 墨源看她惊慌的样子，笑了。止住了她的话头：“是女儿我也喜欢。有这么漂明亮的mama，女儿也一定清丽无比，是个美人胎子……” 一句话又让红玉高兴起来。她喃喃说道：“你坏死了，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却只会拿人开心。” 墨源急忙一本正经地说：“我说的是真话，女儿更好，一家养女百家求，绝对不是说着玩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红玉突然问道：“表少爷，那个许小姐是不是很喜欢你啊？” 墨源闻言一惊，疑惑的眼神望向红玉，“为什么这样问？” 红玉声音轻柔地说：“每次我在她面前提起你，她都很不自然。我只是有这样的感觉。你不知道，女人在这方面的直觉是很准的。” 墨源心里一阵苦笑，对于许敏的心思，他当然是心知肚明。但是面对着红玉，有些话他如何能说得出口。 “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办？”问出这句话来，墨源自己都吓了一跳。 为什么会这样问红玉？ 红玉也是一愣。随即眼神有些游移，朝房顶望去。停了半晌，才说道：“按说人家姑娘有这样的美意，你也不应该辜负人家。但是表少爷，你想过没有，圣上赐给你五个女子，你与小姐，也是暗许终身的，这么多的女人嫁过来，你以后的日子真的会很好过吗？” “还有，就算大家都很喜欢你，她们能得到心中想要的东西吗？” 墨源赞佩地望了红玉一眼。这个善解人意可爱无比的女子，她并没有半点的奉承讨好，直言不讳就切中了要害，而且，也没有因为自己牵涉其中而心生醋意，只是就事论事，客观公正地谈问题。 墨源点点头。是啊，这世界上的好女子何止千千万，自己并非每个人都能迎娶，也不是迎娶之后她们就能够得到幸福。有些女子虽然也是郎情妾意，但该放弃的也要果断放弃，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耽误了她们一生的幸福。 见墨源沉吟不语，红玉有些紧张：“表少爷，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我是个没有见地的女人，说错了，你别见怪……” 话未说完，墨源走近前去，握住了她柔软的手，温柔地说道：“你没说错什么，是我有些是做得不对，贪心过甚……” 他挨着红玉坐下身来，说道：“今天我就不回去了，在这里陪陪你。” 红玉吓得赶忙站起身来：“这怎么可以，下人们要是知道……” 墨源坏坏地笑着说：“知道又怎样，这揽胜苑里，我说了算，哪个要是敢多嘴多舌，看我不撕了他的皮！” 红玉嘴上这样说，心里又如何不希望他留下来，看他这样一说，心里顿时释然，一股暖流再次涌上心头，整个人软软地依偎到了墨源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