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任在肩
成章曰：马明澜误伤罗星汉，皇甫洛力助赵墨源 鲁西黄顿了顿，脸色肃然，接着道：“我倒是听说，西军队伍之中军纪涣散，赌博成风，前日竟有人为了索取赌资拔刀相向，闹出两条人命。” 都统制鲁西黄来自于京都禁军，向来对驻守秦凤路的西军不屑一顾，暗地里称呼他们为“丘八”。统制刘成富是个粗人，曾经私下里问他丘八何解，鲁西黄拈须哈哈哈大笑。 “上丘下八，不就是个兵字吗？吊儿郎当，自然是兵不象兵了。” 出京前他是统制之职，这个都统制是个临时任命的职务，原为统一管理京都来的禁军，虽然看起来职位与帅司是平起平坐，但他的资历与作为封疆大吏的罗星汉还是无法相比的，加上到了人家的地盘，说话做事都要顾忌三分。 再加上监军赵墨源已经让罗星汉做了主帅，他这个都统制成了可有可无的角色，心中自然憋着气。 今日在帅司府中商议军情，他原本不想多事，现在看到作为西军悍将之一的赛云长马明澜目空一切，还含沙射影地贬低京都禁军，终于忍不住出言反唇相讥。 鲁西黄的话戳到了马明澜的痛处，这件事情就发生在他的队伍中，为此他受到罗帅司的斥责，令自己在众将领面前羞惭得抬不起头来，现在鲁西黄当众揭短，他顿时恼羞成怒，双眉倒竖，霍地站起身來，厉声喝道：“你说什么？” 鲁西黄也不示弱，加重语气说道：“我说有人带兵无方，还喜欢口出狂言，妄自尊大。” “你！”马明澜闻言火冒三丈，怒不可遏。他冲上前去，居然举起右臂，挥拳就朝鲁西黄面部打去。 鲁西黄早有准备，一双眼睛始终盯着马明澜的一举一动。见对方右拳抡过来，轻巧地一侧身，就将对方凌厉霸道的拳风让过。马明澜用力过猛，一拳落空，整个人收不住腿脚，竟直直地朝着坐在一旁的罗星汉冲了过去。 罗星汉心中想着大事，尚在考虑如何确保会州的防守，对鲁西黄与赛云长马明澜之间发生的争执并未在意。本来嘛，武将都是些粗人，争嘴斗狠的事情很常见，不说相互讥笑谩骂，甚至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情况在他的眼皮底下都曾经发生过。 倒是今日两人还没有争上几句，马明澜就动了拳头，还真是出乎意料，这也太快了一点。 马明澜失去重心，整个人冲向了罗星汉，站在罗星汉身后的殷成迅疾挡了过去，似要扶住马明澜。马明澜站住了身，但殷成却似乎被马明澜撞得不轻，倒身摔向了呆呆出神的罗星汉，猝不及防之下，罗星汉被殷成的身躯猛然撞倒在地。 赛云长马明澜盛怒之下，拔拳去打鲁西黄，却没想到这拳头没打到，身躯却将殷成撞倒，而殷成却又顺势倒了下去，结结实实撞倒了毫无准备的罗星汉。 这一跤非同小可，罗星汉仰面朝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他坐在屁股底下的木椅子都散了架。殷成由于立足不稳，整个人还结结实实压在了罗星汉身上。 众人大惊，举目望去，罗星汉面色惨白，一脸的痛苦神色，殷成爬起身来，望着倒在地上的罗星汉，一时显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手足无措。 小吕布柳震方急忙上前，欲伸手扶起罗星汉，却见罗星汉抬手示意，制止了他。 “别乱动……我的腰。哎哟……”罗星汉发出了一阵**。 还是禁军统制方协和看出事态的严重，连忙喊道：“快，快去找大夫来。” 屋子里一阵慌乱。马明澜知道自己闯下大祸，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地口称：“帅司大人，属下鲁莽，罪该万死……” 正在为躲过马明澜一拳而有些得意，因而不住冷笑的鲁西黄，此时也有些慌了神，赶忙上前查看罗星汉的伤势。 再看罗星汉，额头上已经出了不少的冷汗，从他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应该是正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只见他向小吕布柳震方招招手，有气无力地说道：“快，去请监军大人……” ************************ 此次到西北监军，墨源觉得正是自己熟悉军务、磨练军事才能的一个机会。 虽然本朝重文轻武，但他知道，能够亲近朝廷真正的武装力量，与诸多能征善战的武官将领们建立起默契亲密的关系，胜过你熟读几万册圣人文章，唐诗宋词。 本朝先祖皇帝出身行伍，正是以刀枪起家，才打下了赵家的江山，也因此深刻体会到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登基之后，对下属武官处处提防，极为忌惮，唯恐这些人拥兵自重。朝中自此以文人统管军队，就连枢密使这样的重要的武官职务，向来都是由文官担任。 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证明，军队的威力，是绝对不应忽视的。 墨源很有自知之明，虽然监军的权力不小，但自己一介书生，连纸上谈兵的本事都没有，绝对不可以指手画脚胡乱指挥。他给自己设定的任务，就是了解、学习、观摩，渐渐掌握带兵打仗的常识和诀窍。因而到秦州之后，但凡排兵布阵，战术安排，他是毫无保留地将权利都交给了帅司罗星汉。当然，罗星汉发布所有的命令也都必须知会他一声。 这也符合军师皇甫洛先生的意思。 对于罗星汉，墨源自从见面之后就一直是谦卑有加的。对方是朝中屈指可数的封疆大吏，手握西军重兵，位高权重，是一个有必要刻意笼络的人物，即使将来不能为己所用，至少也不能让其成为对手；另一方面，墨源不懂军事，因而对这些戎马倥偬的老将也是真心倾慕。但凡名将，其今日的名誉和地位，都是出生入死用血和命换回来的，绝非浪得虚名。这样的人，墨源高山仰止，甚至心甘情愿为其牵马拽蹬。 墨源对罗星汉的尊重也赢得了对方的好感，现在看来，罗星汉并未因墨源的谦虚而变得狂妄自大，这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是为官多年的老臣，处理上下级同僚关系方面，显然也是得心应手的。赵墨源放权在先，他也就大刀阔斧，同时事无巨细皆处处留心，凡事都能做到及时向监军府通报。一来二去，这监军和主帅之间竟然配合得也算是相当默契。 可是，现在罗星汉出了意外，躺倒在了床上。一直在幕后，准确地说是一直在幕后旁观的赵墨源，就不得不走上前台了。鲁西黄作为都统制，原本是可以接替主帅一职的。但是，罗星汉受伤与他有很大的牵连，如果由他主持大局，只怕西军这一边就有众多将士不服。 李墨源陡然感到责任重大，压力重重，从帅司府回来，一直愁眉不展，背着双手在房中踱来踱去。 从哪里下手呢？这么一帮子粗人，能在自己的安排调配之下，切实地打好守卫边关这一仗吗？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皇甫洛身上。 墨源相信自己的军师还是可以依赖的。 “先生教我。眼下我们该怎么办？”面对一团乱麻似的局面，墨源的目光急切而诚恳。 皇甫洛站起身来，迎着墨源炙热的眼神，神态自若地说道：“主子放心，我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你且看看如何？” “其一，聚拢人心。大军人数众多，几十万众，来自不同的地方和部门，有西军，京都禁军，还有地方路府的府兵，人心不齐，首要的事情是将大家的想法归拢到一处。” “其二，战略部署。是固守关隘，还是主动出击，或者二者兼而用之，必须心中有数，才能做到目标明确，有的放矢。” “其三，兵力布置。我方与北鞑的战线绵延百里，关隘众多，何处重要，何处次之，如何合理安排我军兵力，至关重要，必须反复斟酌，才可确保防线无恙。” “其四，粮草装备……” 皇甫洛成竹在胸，一口气列出十几条要点，然后又一一提出针对性的举措。果真是思路清晰，切中要害，墨源听后，喜上眉梢，继之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个皇甫洛，的确是真材实料，绝非浪得虚名，果然是军事奇才，难怪此前他的山寨固若金汤啊。 这样的帮手可遇而不可求，踏破铁鞋只怕也难找到。墨源庆幸自己的袭庆府之行，那一趟差事最大的收获，或许就是收纳了眼前的这个奇人吧。 有了皇甫洛的一席话，墨源顿时感到豁然开朗，精神为之一振。看样子，只要按照先生的指引，就可以大展身手，放手一搏了。 “为什么此前先生总是韬光养晦，不发一言，一切全都交由罗帅司安排啊？”墨源心中有个小疑问，终于忍不住发问，希望皇甫洛面能够彻底挑明。 “主子，罗帅司是个老将，我看他的前期安排并无不妥。除了聚拢人心这一点做得不够，其他的倒是无可指责。”皇甫洛微微一笑，顿了一顿，接着道：“兵家最忌纸上空谈，草草用兵，皇甫来到秦州，也要先观察揣摩良久才敢开口啊……” 墨源赞赏地点点头，心中补了一句，是啊，早说出来这些，功劳也就全都归了帅司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