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千钧一发
第13章千钧一发 成章曰:刘宝山驰援昱岭关,洪辰寿剖析纵火案 歙州昱岭关。 “什么?”王显和一下子愣住了。 攻防战中最重要的武器不是刀枪剑戟,而是弓弩。这是兵家带兵打仗的常识。因为弓箭的射程远,箭雨密集,能够远距离大规模射杀对方。尤其是守军,只要弓箭手足够多,凭险据守,就足以以少胜多,有效阻挡攻方的连番冲击而立于不败之地。否则就只能与对方近身rou搏,造成己方的伤亡过大,胜负难料。 没有弓箭,弓弩就毫无作用。而且弓箭手一般都不善于rou搏战,这是十分可怕的事情。 王显和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会疏忽呢?王显和追悔莫及,现在想来,昨日从歙州出发时,他整个人的心思都还在小美人身上,竟然忘了吩咐手下人要多备些弓箭,以防不时之需。 他还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不该不加考虑,就将关墙下的门洞全部封死,否则待敌方进攻失败退下去,新一轮进攻尚未开始时,可以安排人手冲出关去打扫战场,尽快捡回散落在战场上的箭雨,重复使用。 现在,一切都无可挽回了。 事不宜迟,他无暇细想,刷地一声抽出腰间长剑,对李顺清喊了一声:“上关墙。”就冲出了营帐。 关墙对面的小山包上,蔡卓尔正心急如焚,一筹莫展。一堵高高的关墙犹如铁闸,将他的兵马死死地卡在了昱岭关的东面,无法前进一步。一次次的冲击被击退,大批的士卒倒在了关下,伤亡惨重却徒劳无功。昱岭关真是一道雄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己徒有一只英勇善战的精锐雄师,面对此关也只能束手无策。 除了反复组织人马顽强冲击,他一时竟然无计可施。 “有别的路吗?”蔡卓尔心灰意冷,对着身边的副将明知故问。如果能绕道而行就好了。 “都派人四处看过了,没有。”副将垂头丧气地答道。“应该是只能从这个关口过去。” 看看天色还早,蔡卓尔虽然有点不甘心,却准备停止攻击。这样无谓地冲击下去,只能是多伤亡一些士兵,不可能有任何进展。 忽然,副将一指对面的关口,欣喜若狂地喊道:“将军快看。” 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蔡卓尔也发现了问题,关墙上射下的弓箭零零落落,稀稀朗朗,明显比前几次攻击时少得多,他心中一怔,随即一阵狂喜。难道对手没有弓箭了? 这真是天赐良机!蔡卓尔高兴地几乎跳了起来,当即命令副将:“立刻组织比刚才多两到三倍的人马,全力争夺关墙,不要留任何攻击的间隙。” “得令!”副将没有等他说完,已自冲下了山包。 战斗进入了白热化。大量的禁军完全是疯子般地蜂拥而至,人潮汹涌。关墙下已经看不到路面、看不到灌木杂草和其他任何东西,全是挨挨挤挤的禁军士兵的身影。乘着义军弓箭耗竭、箭雨停歇的当口,禁军终于靠近了关墙。十数个用树木扎成的简易木梯终于靠在了垒砌关墙的花岗岩石壁上,一个个士兵奋不顾身往关墙顶部爬上来。弓箭大战转化为一场与杭州守城战如出一辙的城防争夺战。义军士兵站在关墙上,手持长短兵器不断地将爬上关墙的士兵砍杀下去。喊杀声、惨叫声,呼救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王显和手持长剑,边砍杀边冲着副将叫道:“快下去,叫底下的人上来,能上多少是多少……” 险情不断出现。南边的关墙上一下子跳上来十数个禁军士卒,王显和眼疾手快,冲入敌阵一阵砍杀。身边的几个小将也随之过来,手忙脚乱地将其余几人杀死,南边这才化险为夷。 北边的关墙上,将士们也在与敌人rou搏。敌人爬上墙垛,张牙舞爪地向义军扑来。一个义军士兵丢下手中已无法使用的武器,竟然一冲而上,抱着一个立足未稳的禁军,跳下关墙与对方同归于尽。看到如此壮烈的场景,其余的义军士兵热泪盈眶,高声呼喊着牺牲兄弟的名字,奋不顾身一拥而上将另外几个禁军兵卒砍得血rou模糊,仆倒在地。 关墙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有禁军的,也有义军的。鲜血染红了关墙,又顺着墙壁缓缓地流淌下去,整个关墙东侧的墙壁已经由青灰色完全变成了深红色,随手一摸,掌上都粘着浓厚腥稠的血液。守关的义军已经完全杀红了眼,只要见到身穿铠甲的人影,手中的武器就下意识地挥舞出去。将对方击倒后甚至来不及看清死活,就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战斗却一直在持续。王显和此时已是筋疲力尽,靠着顽强的意志勉强地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一袭战袍破裂成几块,身上、脸上到处伤痕累累。他望了一眼墙下黑压压的人影,再看看不断补充上来的义军士兵。心中想道,这样拼下去,只怕自己的人手不及对方,这昱岭关就将凶多吉少…… 忽然,墙头上的义军将士们一阵欢呼。王显和看到,刘宝山带着几十个弓箭手匆匆上了关墙,一字排开,俯身向下,有小将喊了一声口令:“放!”,一排整齐的箭羽离弦而去,关墙下的禁军瞬时齐刷刷地倒下一片。须臾,随着再次的口令发出,禁军又倒下一片…… 官军终于退了下去。刘宝山见机不可失,当即命人将绳索系于腰间的几十名兵士,从关墙上放下去,在堆积如山的官军尸体中捡拾箭羽。很快一捆捆带着血迹的箭羽被送回到关墙之上。 “七弟!”王显和喊了一声,突然两眼一黑,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京都秀明庵外程宅。 “洪大师,你的腿好些了吗?”程二牛问坐在躺椅上的洪辰寿。 “这两日已经感觉好多了。”洪辰寿脸色红润,手里捧着一碗汤药,正用嘴吹着热气,回身对二牛说:“多亏了你和雷老弟这样悉心照顾我,不然的话,我这把骨头只怕要丢在异地他乡了。” “说哪里话。”二牛腼腆地说。“你遭这么大的罪,也是因为我们俩,给你治好腿伤是我们分内的事。” 他望着坐在门口的程灵姑说:“要谢,真要谢谢我姑姑,不是她,我们哪能把你从同文馆大狱中救出来,还提供这么安全的地方让你养伤。” 他的姑姑程灵姑是个丧偶的寡妇,人长得虽然丑陋,但心地善良,做事又很麻利泼辣,令许多男子都自叹不如。 “那是那是。”洪辰寿一叠声说道。“她还真是有胆有识,敢到何观基的府上去,那样狠毒阴险的人我见到都避得远远的,哪敢招惹。” 洪辰寿在狱中吃了不少的苦头,两条腿都被狱卒打断了。好在雷高阳拿了不少金子出来,何灵姑深入虎xue说动何观基,这才捡回了一条命。出狱后无法行走,雷高阳与程二牛一合计,决定先将他的腿伤养好,然后再决定是否带他回江南去。 何灵姑听到二人说话,连忙走过来,说:“都是自己人,别说些见外的话。二牛是我的侄儿,我不帮他谁帮?”她望着洪辰寿手中的汤碗,又说:“大师,汤药是不能用嘴吹的,要等它自己冷才行。” 洪辰寿一怔,连忙把药碗摆回到桌子上,疑惑地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何灵姑黝黑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我是听老人们这么说的。” “那是迷信。”二牛嘴一歪。“大师,你别信那个。” 洪辰寿笑笑,问:“雷老弟哪去了,怎么不见人影。” 话音未落,雷高阳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 “真是说曹cao曹cao到。”何灵姑笑着,对刚进门的雷高阳说:“雷兄弟,你不要动不动就到处乱跑,有什么事情可以吩咐我去做,让二牛去也行。你就不担心官府的人认出你来?” “不怕,这京都人多,离江南又远得很,没人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雷高阳说道:“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去打听才放心。再说你和二牛整天那么辛苦,我又帮不上手,无事可做,出门权当散散心。” 他叹了一口气说:“算起来我们出门都好几个月了。最近一段时间也没有大哥和一帮弟兄们的消息,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样了。真是很想他们。” “江南那边的情形不大好。我听说义军丢了杭州睦州之后,现在全部都撤到了歙州。”二牛说。“前几日不是有信来,让我们在京都收集些官军的信息,暂时不要回去吗?” “话是这样说,但我们在京都也是两眼一抹黑,到哪里能弄到些准确的情报?知道的消息大多都是些过时的,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雷高阳有些无奈,说道:“与其这样下去,还不如早点回去,也能帮帮大哥他们。” 何灵姑却说:“我倒不是怎么看。首先江南那边多你一个人少你一个无关紧要。京都这边如果能找到好的消息来源,留下来应该还是有价值的。” 她接着说:“你上次说你有一个表弟叫做李墨源?”
“是啊,怎么啦?”雷高阳诧异地问。 “我倒是听说今科的状元就好像叫这个名字。至于是不是你表弟,我就不清楚了。还听说皇帝好像很器重他,一下子就封了一个四品官呢!” “真有这事?”雷高阳兴奋起来。“那一定是他。年前他路过睦州,就说是要到京都来赶考的。除了他还会有谁?” 雷高阳他们都不是读书人,加上在京都举目无亲,与邻里间少有来往,又事事躲避,京都里早已沸沸扬扬传开的事情居然毫不知情。 “我可以去找找他。”雷高阳自言自语地盘算着。 “靠得住吗?”程二牛有些担心。“他现在是朝中的官员,一不小心,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如果果真是他,就不会出事的。”雷高阳信心满满。“我这个表弟我清楚,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就算不肯帮我们,也不至于到官府去告状,害我们的。” “小心些好。”程二牛还是摇摇头。“人心隔肚皮,有些人从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洪辰寿却不赞同他的看法:“也不是人人都坏得透顶,该冒险也要冒。不然只能缩在小屋里,一事无成。” 他又叹口气说:“相由心生。可惜我没见过他,否则我只要一挡眼,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值得信赖的那种人。” 雷高阳两眼一亮:“有了,大师跟我去见见他不就看到他人了吗?这件事还不容易办到?” 程灵姑看看躺椅上的洪辰寿,面露忧色:“可是你的腿?能行吗?” 洪辰寿说:“没问题,现在已经好多了,拄着拐杖应该能走了。”他试着站起来,吓得陈二牛急忙去扶他。“实在不行,你们扶也把我扶去了。” “就这么办!”雷高阳决定一试。“回头打听到他的住处,我就找驾马车,先送到门口,我再扶你进去。” “这样不行。你先带灵姑暗中把人认准,确实是他的话,让灵姑扶我进去。你先不要露面,这样才最妥当。”洪辰寿心思缜密,想得确实比较周全。 “好吧,就这么办。灵姑,这件事还要拜托你,先把这个李墨源的住处打听清楚。”雷高阳吩咐道。 灵姑出面当然最让人放心。一来官府的人不会与她为难,二来她又是京都人,地头熟,最重要的是上次到何观基家的事情,灵姑有勇有谋,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让雷高阳刮目相看。 这件事定下来后,雷高阳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那个董光家里的失火案,你搞清楚了吗?”雷高阳问二牛:“我倒是觉得有些蹊跷啊。” “还不太清楚。”二牛答道:“不过疑点确实很多。据说失火之后董府的大门紧闭,邻里们带着盆桶前去帮忙,却无法进门,拼命喊叫也没人开门。这就很奇怪啊。” 雷高阳点点头。失火了当然希望有人帮忙,董府的做法有违常理。 “还有,周边人传出话来,说是丑时失的火,或是从书房里烧起来的,是一个丫鬟碰倒了蜡烛引发的火灾。” 洪辰寿接过话头说:“这里面有问题,丑时书房里还点着蜡烛干什么?这个时辰谁还没睡觉啊,就算董光没睡,丫鬟也不该这个时候进书房啊……” 雷高阳说:“有理,看来董家在说谎,这把火一定不是这么烧起来的。那会是怎么回事呢?” “有几种可能。一个是丫鬟在说谎推卸责任,第二个是这把火,董府的人不想救,也不想说出真正的原因。”洪辰寿推断说。“从董府大门紧闭这一点看,第二种可能性最大。” “不想救?!”雷高阳自言自语地说:“这就非常奇怪啊啊,有哪个人家里失火了不想救,想让它继续烧下去啊。要知道,烧掉的,那都是钱哪!” “要不就是被人威胁了,不准救,要不就是自己放火,那才不想救!”洪辰寿喃喃说道。 “自己放火?”雷高阳被这个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随即又摇摇头:“干嘛自己放火,为什么呀?” “毁尸灭迹?” 洪辰寿抬起头来,问雷高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