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固本培元
卢天铸出手制住二人,峻声道:“为师行事,自有分寸。”目光一转,望向古辰,道:“待会为师行功之际,兴许会有些疼痛,你稍且忍耐一下。” 他说完这话,将古辰身子移到自己面前,盘腿坐下。古辰心焦如焚,只想大叫:“卢道长,我不要功力了,你快放开我!”苦于无法动弹,喉咙一丁声息也发不出来。 卢天铸缓缓伸出双掌,与古辰掌心相抵,默然运劲。不一时,但见二人掌心相交之处,渐渐腾起一丝青芒,须臾光华闪耀,映得二人脸色碧绿如玉。 苏武见大势已去,固然心如火燎,也是无济于事,恨不得闭上眼睛,不愿再看。此时,青芒越发明亮,熠如星辰。古辰只觉一股暖流自卢天铸掌中传来,如怒涛卷席,须臾通达全身,在周身经脉中运转七次,最后汇达头顶,骤然一冲,直贯丹田。 丹田猛一受力,乍然收放,经受不住热力冲击,几要爆炸开来。刹那之间,仿佛四肢被利刃一块块割锯,五脏六腑经人用力撕扯,阵阵钻心剧痛袭入脑中,痛得古辰面白如纸,冷汗如雨落下,若非他身不能动,只怕此刻已是满地打滚,大声哀号。 好在这阵奇痛来去皆快,只一刹,疼痛便已消失无影,古辰神色委顿,汗如小溪,衣衫湿透,恍如从水中捞上来一般。一瞧卢天铸,只见他须发雪白,头顶蒸气弥漫,嘴唇呈乌青之色,双臂微微颤抖,显然已到了强弩之末地步。 “卢道长,你为何待我这般好?”古辰心中酸痛,感动得无以复加,忽而眼角一涩,顷刻间泪珠滚滚滑落,卢天铸的容貌倏尔模糊朦胧,虽是近在咫尺,但却瞧不真切。 卢天铸此时全力发功,助古辰炼精化气,哪理会他心头乱想。不一阵,古辰只觉周身乍冷乍热,冷若刺骨寒冰,热似烈火焚炉。体内真气流转,胡奔乱走,冲击遍身经脉,撞击耳膜,如闻雷鸣。丹田收缩张放,阴阳交战,气机纵然旺盛至极,但也混乱不堪,难以收拾顺理,端的难受无比。 猛然间,体内那股汹涌真气忽地聚集一处,汇于丹田,透过奇经八脉,直往头顶冲去。古辰脑中轰然一响,霎时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竟尔晕迷过去。 昏昏沉沉间,古辰神智略为一醒,张眼望去,只见四周黑暗无光,石壁阴冷潮湿,不知为何,但觉周遭环境极是眼熟。转念之间,蓦然惊觉,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苏武往日疗伤的山洞之中。 “我……我睡了多久?”古辰只觉神清气爽,神采奕奕,微一运气,浑身真气宛如长江大河,滚滚奔流,在四肢百骸中运转一周天,灵台越发清明。 陡然间,古辰心头生出异感,仿佛无须低头目视,便能透过皮肤、骨骼、脏腑,瞧见体内情形。真气犹如一条条银线,在经脉中横冲直撞,汇于丹田。此景委实太过诡异,古辰心头猛然一跳,冷汗沁出。只一瞬,一切奇景倏忽消失,眼前仍是好端端的,殊无异状。 他见识颇少,自不知方才情形,正是天清宫众弟子梦寐以求的“内观”神功。原来卢天铸不惜耗费功力,助他炼化剩余真元之后,其修为突飞猛进,伐毛洗髓,一举突破“展腹”境界,冲至“论经”之境。 他修为大增之下,初步已具“内观”之功,便能心目内注,俯视丹田。只是他于此道所知极少,以致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阵,古辰才镇定下来,忽觉一旁有人挨着自己,转眼望去,却见俊鹤儿双目紧阖,依偎而眠。卢天铸坐在三尺之外的角落,兀自坐照调息。 “卢道长为我耗损了这么多真元,该不会有事吧?”古辰回想起当时情景,心下大是感动,凝目细观,却见卢天铸气色依旧颓败,但已不如先前那般憔悴。 “卢道长坐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肚子饿不饿,不如我先去做些吃的,再来看他。”古辰呆坐半晌,忽有此念,当即悄悄起身,便要走出洞外。他不敢惊扰了卢天铸,待要蹑手蹑脚,偷偷离去。哪知身子方动,卢天铸双目陡睁,大袖一拂,登时一阵汹涌劲风激荡而出,席卷狂舞,扑向古辰。 古辰大吃一惊,只觉足下忽轻,身不由己,直往卢天铸那处飞去。卢天铸目光灼灼,一言不发,斗然拍出一掌,击向古辰胸口。 “卢道长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走火入魔了?”一霎之间,古辰心念数转,不及思量,举起左手,与卢天铸重重对了一掌。 双掌甫交,“砰”地一声大响,卢天铸看似来势汹汹,右掌却是毫无力道。一击之下,噔噔后退几步,唇角流出一丝血迹。 古辰只道自己用力过猛,误伤了卢天铸,大惊之下,赶忙抢上几步,扶住卢天铸,结结巴巴道:“卢道长,你……你没事吧?” 卢天铸微微摆手,哇地呕出一口鲜血。古辰见状,心头更急,几乎哭将出来:“卢道长,我真……真不是有意的!” 谁料卢天铸吐出这口血后,脸色渐变红润,哈哈笑道:“辰儿,你别担心,为师并无大碍,只是借你真力一用罢了。你已经睡了三日,可觉身体有何异常?” 原来卢天铸助古辰炼化体内残余真元之后,好不容易养回的真元又耗得一干二净,修为竟又倒退一步。也亏得他修为不俗,竟在短短三日之内,硬是将失去的真元慢慢补回。 古辰醒来之时,恰逢卢天铸运功时正至紧要关头,真气运转滞阻,已临走火入魔边缘。情急间,卢天铸将计就计,故意出手袭击古辰,借他浑厚真气相助,一举突破瓶颈,终究功成圆满。 他此举胆量极大,要知借他人真气,用以运功疗伤,正是道门大忌,可谓凶险至极,稍不留神,便会走火入魔。 古辰见他笑得欢畅,心中却越发担忧,踌躇道:“卢道长,你没事吧,我刚才……”话没说完,却见卢天铸此时容光焕发,一扫前日颓败之色,朗声笑道:“辰儿,再过一月,便是你出行之时。在此之前,你虽得老夫内力相助,但你一身修为尚未圆满,这几天内须得有所精进。走,为师这就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本已急不可耐,欲要立即将一身剑法倾囊相授,忽地心念一动,想起一个人来,这才口出此言。古辰奇道:“我们去见谁?”卢天铸微微一笑,瞥他一眼,似有深意:“待会你就知道了,只管随为师来便是。” 古辰纵然一头雾水,也只能乖乖跟在卢天铸身后,趋步而行。不多时,两人行出数里,古辰茫然四顾,只见两旁参木并立,枯叶纷飞,敢情这条路竟是通往流云所在之处,不由吃了一惊,心道:“这不就是去流云长老那里的路么?莫非卢道长找的人竟是流云长老?” 一念未绝,忽觉周身狂风大作,呜呜直响。古辰内力不弱,竟是站立不稳,步履踉跄,险些被掀了个跟头。遍地枯叶经劲风一卷,宛如狂蛾浪蝶,飞舞而起,围绕二人身旁,旋转不休。 惊疑间,却见卢天铸大袖一挥,漫天枯叶登时冲天飞起,随即散落满地,冷笑道:“好个鹿萧何,许久不见,你还是喜欢装神弄鬼的。”话音方落,但听一个雄浑的声音哈哈笑道:“难得,难得,想不到卢首座倒好闲情逸致,来找老夫叙叙旧情。” 说完这话,二人四周景色倏变,又来到那荒芜之地。流云面上含笑,缓缓走来,鹿萧然跟随其后,神色淡漠。古辰瞧见二人,心头一喜,叫道:“流云前辈,鹿前辈!”忽一转眼,却见清诃居然也在一旁,浑身僵直,脸色忽青忽白,一双小眼死死瞪着自己,嘴巴大张,满脸难以置信,仿佛见到鬼一般。 流云望了古辰一眼,笑着点点头:“想不到数月未见,你居然进步如此之大,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古辰涨红了脸,大是羞愧,正想说出卢天铸传他真元之事,忽听清诃嘿嘿干笑几声,小声道:“那个……瞧这天色怕是不好,我老人家想起来还有几件衣服没收,先走一步了。”说罢匆匆转身,就要溜走。 流云哈哈一笑,道:“师弟,你不是来找老夫切磋剑法的么,怎么走得这般急?”清诃毫不停步,越走越快,只作不闻。鹿萧何冷笑道:“这老小子一向精明得紧,怎么今日一见了卢老儿便开溜了?” 清诃听到这话,猝然止步,猛一旋身,面色铁青,骂骂咧咧道:“放你奶奶的臭狗屁,我老人家怕过谁了,怕过谁了?”说罢不自禁瞟了古辰一眼。 流云目光如炬,见状明白几分,捋须笑道:“古辰,你认识他?”古辰尚未说话,清诃已然神色大变,气急败坏道:“谁认识他?谁认识他了?这小子又蠢又笨,我老人家何等人物,怎么会认识他?” 古辰闻言一怔,心下疑惑,实不解清诃为何对自己装作不识,老老实实道:“他是清诃前辈,我当然认识的,他经常找我比剑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