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我姓宁

    抛却降入地府的打算后，伊斯倒是真与陆判好好把酒言欢了一番。

    一个本就不属于此世间的生命，一个掌管人世间生死的阴曹判官，他们各自对仙、凡间的理解、态度，竟奇妙的多有相通之处。

    直到月落日出，几缕清晨的微光钻进破落大殿的墙隙，打到伊斯的脸上，陆判方才如梦初醒，恍然道：“嘿，没想到判官竟是与小友聊了整整一个晚上！哈哈哈哈，但判官我还意犹未尽，言有未尽啊！”

    伊斯也有这种感觉，这次遇到的高维生物，虽然也像那个老和尚一样，喜欢文绉绉地说话，但他观点鲜明的言辞态度，让人一听就能明白他的是非好恶。

    不过，短短一段四维时间量的跨度，有什么好让人在意的吗？像是如此投机的交流探讨，便是花上几个第三宇宙时间，伊斯也不会觉得可惜。

    “人间的时间于陆判你来说，应当没有那么重大的意义吧。凡人珍惜稍纵即逝的光阴，以时间的长短作为价值衡量的标准，那是因为他们不像判官您一样，拥有相对凡间来说近乎永久的生命啊。判官你又何必介意区区一个晚上的时间？”

    陆判笑呵呵地接受了眼前这妙人的“超脱”之言，心中渐渐萌生出，此子定不止于凡俗的念头。

    “倒是判官‘旁观者迷’了，竟没你这当局者清！嘿嘿，判官在此间轮值太久，不知不觉中，倒是有些被凡俗影响了。若不是小友提醒，恐怕还不自知呢。

    小友总能跳出凡俗的界限，以超凡之识观凡间之事，实在是难得。”

    判官先很是夸赞了伊斯一番，之后又以长辈的身份，劝告起伊斯来：“不过……小友你虽然能够看透人生之短，可别眼高于顶，忘了如今的你，也只是在凡俗中打滚的一员罢了。你的身体，仍受此间时日的侵蚀啊。

    判官等闲可清醒几年，可小友你，能撑得过几夜不眠不休呢？若是他日有缘，我们再论出个一二。但是今天，还请小友先行回去休息吧！”

    伊斯摩挲了下手心，指尖真实的触感无不在提醒着他此刻四维生物的身份。暗自警告自己居然能忘了降维探索者最基本应该注意的言行，伊斯意识到自己最近实在是有些过于松懈了！

    有了陆判的“提醒“，伊斯自然从善如流地告辞道：“被判官您这么一说，我确实有些疲惫了，这就先告辞了吧。不过我想知道，如果我今后来此点香祷告，您真的就会现身一聚吗？”

    得先建立稳定地沟通渠道啊，经历了那么多糟心的人事，只为了这“一次性”的机会？这么浪费的词怎么能出现在伊斯的身上呢。

    伊斯的“小算盘”陆判都看在眼里呢，但他并不讨厌伊斯，相反，他也很是期待与这凡人小友继续深交下去，自然没有不应下的道理：“判官我随时恭候。便是判官我不当值，我也会知会同僚一声的。”

    得了陆判下次相会的保证，伊斯迎着晨曦的阳光，回到了京城的王家宅院当中。时速54.856，由于抄了点荒野近路，糟糕的路况反倒拉低了这个平均速度。

    伊斯从后门推门而入，靠在门后的小厮被推醒了，一骨碌站起来，稀里糊涂地又是问好，又是解释道：“少……少爷，是夫人让小的在这等您的。少爷您早啊，要不要小的叫厨房给您送些吃……哈——吃的？”

    小厮说着说着，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接着猛地想起来，夫人还有句话要交代给少爷：“对了对了，夫人还让小的转告少爷，若是少爷回来了，先去她那儿报个平安……”

    看着人类哈欠连天的模样，伊斯更直观地认识到，自己最近的危机意识太弱了。

    继被老和尚发现伪装的痕迹之后，居然又差点在陆判面前露了马脚。此宇宙的高维生物可都不是什么好忽悠的主，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都有可能会给今后的探索事业留下后患。

    边这么想着，伊斯边控制了脸部肌rou，做出了一个复制版的“哈欠”。

    带着连绵的“哈欠”，伊斯来到王氏门外，正好与王太常打了个照面。

    “嘿，你小子终于回来啦！看你野的，居然留你娘一个人在庙里，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你真是本事见长啊！

    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和你娘道个歉，报个平安？你不知道你娘有多担心你，要不是下人劝着，她可真就满庙满山的找你去了……”

    被王太常推搡进门的伊斯尴尬地保持着打哈欠的姿势，不知道接下去要怎么搭话这满脸泪痕的生命给予者。

    “额……娘，我回来了……”

    被熟悉的声音一激，王氏回过神来，见竟是宝贝儿子回来了，连忙慌慌张张地伸手抹去脸上的水迹，扬起笑脸说道：“元丰你回来啦，哎哟，可吓死娘亲了，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自个儿跑啦？……”

    伊斯正想接话，但王氏并不是真想知道个一清二楚，她只是在表达关心，在抱怨而已：“下回可不准再这样了！怎么着，也得先和下人说一声吧。要是你以前的傻病又犯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伊斯表示他的定位系统连不同维度之间的路径都能够分得清楚，更何况这么个小地方。但学乖了的伊斯已经懂得如何应付这种爱心泛滥的血缘生物了。

    “是我做的不对，我下次不会了。”

    下次，应该把下人的记忆篡改得更全面详细一点，甚至可以凭空杜撰出一个经历，以此成为他时不时消失做实验的借口。

    王氏慈爱的上下检查着伊斯，没从伊斯身上看到任何不妥的地方，她才幽幽松一口气道：“还好，还好，什么事都没有……你呀你，知错就好！下次你再想不告而别，可得先想着点你娘我啊，这次真是被你吓死了！……”

    伊斯听着“娘”又有开启唠叨模式的倾向，急忙遁走道：“额……娘，我约了白家公子一起复习功课来着，我就先走啦！”

    王氏跟出门口，招呼都还没来得及打呢，就看到伊斯迅速消失在拐角处，不由嘀咕道：“这么早就去温习功课？白家小子怕是还没起呢!再说了，人家要考的是文状元，你和人家一同温习个什么劲啊！”

    王太常看王氏那别扭样，忍不住嗤笑一声，便被王氏迁怒地白了一眼，却是又改口了：“笑笑笑，笑什么笑，你不上朝了吗？！儿子都比你用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