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不老
紫云峰，小竹林。 白天总是过得飞快，尤其是在此时，缓步于枝叶稠密的紫云峰竹林间，更感到黑暗迫近的迅疾。 距离开白石村，告别齐岳夫妇已过数日光阴，总算是说服媚娘和姑姑，使得自己独身回到紫云峰作告别辞行，青儿本是执意要追随自己，也被媚娘、倩儿拉着一同作伴。 竹林小居还是离开时的样子，篱笆绕屋，寂寥幽静，倘若不是纱窗透出微茫的烛光，绝难看出有人居住在这僻静一隅。 三下扣门。 屋门被打开，女子容颜倒映在他的眼眸，恬而静淡泊，宛若夜间指路的明灯，有无行人，就在那里不离不去。 其实说到底，凌蝎是内心愧疚占大部分，似乎每一次回归都是为了告别。 白兰起初脸色平静，看清眼前人的面容之后，呼吸也是有几分紊乱。 他没什么改变，白兰可以看出在见到自己一刻，男子一直紧绷的心弦仿佛瞬间就放松了下来，一眉一眼都能看出细微的变化。 上一次离开时也许端详不足，不明情况，现在凝视细看，才感到刺骨的心痛。 方近二十年岁，怎会如此憔悴，男子在外经历了些什么，总是如山间雾气，自己不敢去刻意了解，他便也不会诉苦喊疼。 “月月睡了么？” 凌蝎伸手轻轻抱住白兰，女子紧贴住他胸膛，感受彼此的温暖。 良久，白兰有些羞涩挣开男子的臂弯，凌蝎望向屋内才看清，原来里边还坐着一个看戏的女人，眉目清冷，不是夜晚婷却还有谁来。 …… 凌蝎先是去看熟睡中的月月，检查过小姑娘的气脉，只发觉她体内那股蓬勃的生机比上一次更加旺盛，其他并无大碍。 虽说数个月看不出什么显著的成长，但小月月似乎是一丝一毫都不曾有所变化，稚气未脱的小脸，身体个头都没有变化，仿佛年龄就此停住一般。 “月月没事。” 他行步回到大厅的课桌旁，对着夜晚婷坐下。白兰靠近大门，听到凌蝎的言语，不作表示，只是将屋门关上，阻绝外面冷风吹进的机会。 “自我从雪神山归来，她便想打听你的消息，可没有打听的方向，我也是听门下师妹口语相传才知晓，今晚特来说与她听。” “是这样……” 夜晚婷解释一番，凌蝎点点头不多说，只望一眼白兰，眼底尽是柔情。 小心思被两人这么摆到明处，白兰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嘴，许久像是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决定，道：“我打算带月月离开紫云峰了。” 凌蝎一愣，道：“为什么，是此处待得不如意么？” 夜晚婷皱眉，定定看着白兰，终于出口道：“是不是有人叨扰或是为难你，与我说说，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 “师父说过，要你安心住在紫云峰，又怎会让你受委屈。”想来是怕说得不够清楚，夜晚婷又补上一句。 白兰摇头道：“并非是谁人为难于我，只是没有任何缘由就长久住在你们宗门，受你们庇护，我着实是不好意思。” “其实……”凌蝎说着，想要反驳上几句，但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 “你帮忙救赎过苏轻雪，但这如何能让我就此心安理得待下去。”女子眼眸半合，微微低下头。 他想告诉她，与其在外面担惊受怕、颠沛流离，还不如在紫云峰静心生活，待月月成长，足够保护好自己，再游行天涯届时也没什么顾虑。 可是这么想着，看白兰秀眉低垂的样子，他又是心疼，不愿意让她过得不舒爽，哪怕她只是是心情抑郁也决然不愿，所以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大哥哥！” 凌蝎皱眉，方才刚给月月检查过，入眠极沉，怎又突然醒了。 且不管他怎么想，小姑娘吭哧吭哧跑过来，猛地在他面前战停，使劲皱着小脸，嘴角下撇，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一双水汪汪的灵眸，目不转睛巴巴地望着男子，这下可把他心疼得够呛。 “月月不哭，月月不哭。” 大手一伸，抱起小姑娘，吧唧一下那圆嘟嘟的嫩脸，生怕小姑娘委屈哭泣。 可这还是阻止不了小月月既定的情绪爆发，越是看凌蝎慌乱，小姑娘就越是觉得委屈，只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月月小脸戚戚，忽而嚎啕大哭，紧紧还抓着凌蝎的衣裳。愧疚感一下子吞没了男子的全部，真是罪无可恕啊……他想着。 白兰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便起身帮忙，穷尽手段，总算是将是小姑娘安抚成功，可还是隐隐抽泣。 “月月，大哥哥出去可是遇到了许多好玩的事情，跟你说……” 夜婉婷饮啜杯中香茗，偷偷打量男子，难以想象外界表现非凡，杀伐果断，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面对一个小姑娘的闹别扭，竟意外如此慌乱。 她自然也是想安慰小月月，但说到底小姑娘是与白兰、凌蝎二人亲近，自己去做，反而是画蛇添足，何况自己可没有安慰小孩子的经验。 也只得沉默。 听他乱扯一通，什么六足猿猴、狰狞白虫，绿眼灰兔都被他说得绘声绘色，小孩子倒是听得津津有味，时而被唬得惊叫，时而又是叫嚷去捉拿。白兰和夜晚婷相视无语，这男子谎言可还真是信手拈来。 凌蝎不管这些，只要是能让小姑娘开心止哭，绞尽脑汁将老天说破，他也必是尽力去做。 “下次月月也要去……” 说睡就睡，小月月那怪异的困意又开始发作，几乎是何时何地都不意外的，浓厚的忧愁萦绕在凌蝎心间，不甘心便又再次检查了个通透，始终无所查获。 他只得认命，轻轻抱着小姑娘回床。 再返回大厅时，白兰正一言不发盯着自己，凌蝎瞳孔微动，便是猜到她的想法。 “我娘亲与姑姑都已前来，神州浩土四处游荡。你要下紫云峰我没办法阻拦，只是你带着月月各种事情都不方便，遇到凶恶匪徒也是有可能，届时怕是脱身艰难。我自有法子联系她们，你要不要考虑……” 凌蝎说着说着，抬头便看见白兰有些悲伤的神色，苦笑道：“我是恨不得带你和月月待在我身边，就说娘亲姑姑也差点将我强行绑回去。” 白兰眉眼舒展了些，仍是疑惑不解：“那你？” “魔界，我却是要走上一遭了。”男子坐回原来的位置，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