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出谷
辞别明月谷众人时，山间雾气已渐渐稀薄，鸟儿鸣啭，谷中显得颇为热闹。 奇花异卉从他脚下一直蔓延，微风拂过，便开始争先恐后点头摇姿，也似是送别一般。 恍惚间，他还自以为是那个不久前第一次出谷的懵懂少年郎，背着行囊，走向不知是死是活的未来，命运将指引他走向何方，他一点思绪也没有，仅凭一个念头支撑了所有孑然前行的勇气。 凌蝎走得很慢，他不知道下一次回到谷中是何年何月，故此想尽力记住离开最后一段路的风景。 “姑姑，你出来罢。”他已经远远望见明月谷边界，媚娘和青儿等待的身影，但却突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来了那么一句。 草丛耸动，却刹那没了动静。 “现在不出来，等过会儿不也是一样要现身送送我娘亲？”凌蝎又补了一句。 方时，耸动过得草丛青光乍现，身影婀娜，女子抿着嘴，目光别到另处，好似路旁的花花草草还比较能引人注意。 久一些便自动跟上了凌蝎的脚步，在他身旁，时不时瞟两眼，轻咳一声，稳下语气道：“咳，姑姑决定，这一次陪你出去历练一番。” 少年陡然停步，险些摔倒，回头瞪大眼睛瞧着云淡风轻的姑姑。 许久，他笑容干涩：“姑姑，你莫胡闹了……” “我没闹。”倩儿下意识回了一句，但转眼便反应过来，心下闷闷，想道自小这小子便是我看着长大的，怎现在我于他眼中成了不懂事的小女孩。 实话而言，她性格本就跳脱，在凌蝎魂印半缺的危机还未到来时，也便是凌蝎当初还未出离明月谷时，她心性率真、做事冲动的个性，向来被媚娘批论，经常说她是长不大之类的。 “哼反正我等下就说服jiejie，她不允许我，我便自己跟在你们身后，脚是我自己的，我不信jiejie还能绑住我不成。”倩儿哼哧道，甩步就抢到了凌蝎面前，招摇纤手，朝那两个人影呐喊：”jiejie，我来了！” 这——凌蝎闭眼扶额，无计可施。 “你这妮子，昨夜该说的话都说过了，jiejie又不是不回来了，你怎还来送我。”媚娘手抚上倩儿的云鬓，宠溺道。 凌蝎赶到三人位置时，交谈已然开始，他与青儿对视而笑，却也不打断。 “我这一次也是担心蝎儿因此陪他走一趟，我们尽快赶回便是，你在谷中勿要担忧，大长老的话儿你也知晓，定要潜心修行，若是碰上好男——”媚娘不知想到什么，默然停下话头，静着一会儿只抬头白了一眼凌蝎。 “你怎流这么多汗。”青儿不无担忧也望向他。 凌蝎讪讪一笑，道：“今、今天明月谷时有些回温了罢。” 媚娘却不再管顾他，开始絮絮叨叨对倩儿另一轮嘱咐。 奈何倩儿却始终听不进去，盯着自己的脚尖，细手将衣角绞皱一次又一次，神色变幻越来越精彩，终于在某一刻爆发出惊人的勇气。 “jiejie，我今次却不是为你送行而来的。” “什么？”媚娘愕然，还以为听错了。 倩儿猛地抬头，俏容满是坚毅：“jiejie，这一次倩儿要随你闯荡一次人间！” 周边鸟鸣婉转，清风徐徐吹来，蝴蝶在空中翩翩飞舞，许是疲累而短暂驻留在绽开的艳花上，一切静谧而美好。 “你这妮子在想什么啊！”陡然拔高的声音尖锐撕破这一份宁静。 “我要去。” “你知不知道外边人心险恶，君子面皮虎狼筋骨——” “我要去。” “我走之后，谷中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安排妥当，你怎能擅自离开——” “jiejie你说再多也是无用，这一次我决定了，我要去，要去，一定要去！” 最终媚娘还是执拗不过软硬不吃的倩儿吗，只得应允她与自己同行。 曾经荒野中独行的少年，再次走过曾经的路，已不再是孤身一人。娘亲也好，另外两人也罢，凌蝎决然不愿她们身涉危险当中，但此时他只想珍惜有人相伴，此刻充盈的幸福。 “蝎儿，你这一次是打算去帮你那个所谓的大师兄了？”媚娘问道。 “嗯，算是罢。”凌蝎则有些心不在焉。 “那直接去雪神山？你又未曾去过，怎识得路？” “先去往汾阳小镇，离别当晚，叶叔叔说过会在那里等我。” “原来你们早已私下商量好了……” *** 汾阳小镇还是如往常热闹，那个推断明月谷附近将出现前所未有大变数的相士早已逝世多年，但因此前来寻机缘的各类修仙者仍是络绎不绝。 尤其时间愈发接近，加之近来神迹传言层出不穷，使得此地人流越来越盛。 汾阳小镇也发展得迅速，所谓“镇”字也隐隐有向规模较大的“城”靠拢的趋势。 一中年人背负古剑，迎风立于汾阳湖前，远眺湖面行舟如梭，许久才返回桌旁，倒满一杯清酒，独自饮啜。 因与凌蝎约好要一同上雪神山，于是交代好剑门事务，便早早动身，来到汾阳小镇等待凌蝎出现。 他所住正是汾阳湖前的客栈，见面地点直接易找，也得益于凌蝎曾经受绝天峰交代来寻易寒一事，这才好定下位置。 其容貌出众，气度远非油头粉面的小生可比，有意者众多，可笑矜持些的姑娘人家目光炽热，回首三顾，大胆些的更是驻足不行，隐有抛媚引诱之嫌。 奈何叶辰风一心想着他事，又怎么可能理会得了。 一顿三餐，前两顿已解决，而日渐西斜，时间又开始新的一轮。叶辰风叹息一声，心道今日那个侄儿是赶不过来了。 “叶叔叔。” 叶辰风闻声转身，只见凌蝎行于前，后面是三个容貌昳丽的女子，其中青儿和媚娘他是认识的，另一个则是完全陌生。 凌蝎只好好生介绍一番，才开始打算起今夜的安顿。 “未想，前不久还说着日后寻时间去拜访明月谷，没过几日又是见面了。”叶辰风与倩儿打过招呼后，有些尴尬地对媚娘笑了笑。 媚娘亦面色微微发郝，眼神也不经意有点躲闪：“我是担心蝎儿在外面遭遇难事，才执意陪他的。” 倩儿眼珠儿黑溜溜的双眼瞪得老大，脸上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她可不记得媚娘何曾有过这么难以描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