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处处是别离
紫云峰，竹屋小居。 蓝逸飞等人在苦寒极北的大雪漫漫中争斗夺名，凌蝎于东壤这边却是不咸不淡，虽说凄风苦雨仍是稍显清寒，但总体却算是平平仄仄，波澜不起。 自与小月月重逢，便是一直被这小东西缠在怀里，分不得身，凌蝎也难免想过聚少离多的生活，会不会早已让以前亲密的感情淡逝，现在看来却是他多想了。 欣慰感动之余，也是舒心了少许。 原本打算见面道别后便要离开，无可奈何，即便她们心里埋怨自己自私也罢，可计划仍是被打乱了。他到底是太高看了自己的决绝，心底不愿、月月不舍得的哭闹，他究竟是停留了两日。 他岂会不想念娘亲，若非早有玄阳真人帮忙通信通知，他也早便亲自去跟媚娘见面说清楚了。 白兰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手腕，其粗衣麻布打扮倒有几分普通农家妇女的感觉，三三两两的菜色被一一从厨房里端出来，气味飘香，引得人食欲大动。 小月月在凌蝎怀里嘎嘎地笑，伸手就要往花生米的盘子抓取，白兰既是好气又是好笑，纤长的手指一挡，立马将小月月的企图打破。 凌蝎轻笑，在白兰转身之后，悄悄将盘子端到月月面前。 嘎嘣嘎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白兰转身，见到凌蝎手指点了点肩膀上化作青蝶的青儿，时而逗弄笑得合不拢嘴的月月，蓝色的眼眸满是温柔之色。 凌蝎也正好转过目光，碰上白兰的眼神，他不觉低头看看被月月抓得油光煜煜的胸襟，不由得尴尬一笑。 “你这般宠溺月月，你一走了之，养刁了她脾气，后面受苦的反倒是我了。” 白兰白了他一眼，平日里淡泊清雅，此时却颇有风情万种的意味，凌蝎干咳两声，直觉浑身都轻了几两。 只是转念一想到即将与她们分开，心里不免又有点落寞，他提神深呼一口气，仿佛要给自己打气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女子，良久终究开口道：“兰，我今日便要离开了。” 白兰神色一黯，低下头去，慢步走进厨房，背对着凌蝎：“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凌蝎一时噎住，竟不知如何回答她。 “你总想让我们过得安稳，其实我更愿和月月陪在你身旁，不愿每次只能在远方为你提心吊胆。”白兰端出最后一盘菜，坐下，除了为他和月月以及自己以外，还多添置了一副碗筷。 她眼帘低垂：“每次你离开，遭遇总是惊心动魄九死一生，我会等你，却怕有一天等待变成永远，而我甚至不知晓，你是死了还是想不起我们。” 凌蝎心头暖热，抱紧了怀中的小月月，想重重许下承诺但心头万千画面浮动，命运种种永久模糊着他的道路，他又怎舍得犯险让她们陪自己去赌一个未定的结局？ 他沉默良久，思虑再三，轻道：“我此番离开，只为确定一些事情，若可以，一切如我掌控，我会尽快回来接你们，届时我们再也不分开。” 白兰神色一呆，黯然的心境瞬间回复了些许生气，仿佛漆黑的前路重新又看到了亮光一般欣喜，她呐呐说不出话来，只望向翩翩飞舞的青蝶。 青光涌动，一个绝美的倩影自光华显露而出。 “jiejie，jiejie！”月月最是不知伤感，嬉笑着从凌蝎怀里一个蹬腿窜到青儿怀里，呵呵笑起来。 青儿牵出一丝笑容，弧度微小的嘴角轻轻磨蹭着月月婴儿肥的脸蛋。 屋内寂静，屋外仍然细雨绵绵，偶有细风吹落雨滴至窗柩和无言，淅淅沥沥。 “你此番要去何处？” “先与我娘亲相聚，回明月谷一趟。随后可能会与生我的那人见个面，雪神山那边可能要去帮大师兄打几个人，这两件事的先后却是还得斟酌，不急于一时。” 凌蝎正苦恼，一边择词一边说着，见白兰和青儿诧异，他苦笑着，颇有几分自嘲，看着让人心疼。 “我又非绝情无义之人，毕竟是生身之恩，毕竟也有同门维护之情。” **** 绝天峰山脚，蛮镇。 叶辰风与媚娘前几日便得到了凌蝎回到绝天峰的消息，两人便也在原处等着，当初未想太多，可谁知一住便是数十日，现今事情即将终了，二人心情却不知如何评说了。 这是他们短暂的落脚点，不过是寻常百姓家的两房一厅，算来占地五十多平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因为屋内物品少得可怜，屋内倒也显得简洁宽敞。 四角方桌上，一盏茶几，几个倒立的杯子，再无其他。 叶辰风古剑搁置在长凳一侧，自己倒满了一杯茶水，皱着眉头不知心想何事。 蛮镇虽然是小镇，但因是夕云观山脚，地理位置的原因，多多少少总会有修仙侠士聚来散去，高谈阔论中总会留下关于某某重大，或者说是时下正热、引人注目的消息。 而当下，知名门派齐聚雪神山，众年轻一辈争锋相搏，各显神采的群英会，自然成为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正值晌午，屋外细雨丝丝漂泊，没入豪迈的连绵群山，迷蒙如云如雾。 媚娘寂静坐在自己的房间内，手中丝线轻挑慢抹，一双灵巧的手穿来引去，她膝盖上的青衣已成型大半。 许是乏了，她停下手中的针线，秀美双眸微微抬起，只见叶辰风一手端着茶杯，目光却有些发神。 “若蝎儿前来，你欲如何？” 叶辰风转头看着媚娘，停顿一下，道：“他是你养子，是我该请求于你才是。” “你可是要带他回去见你师妹么？” “是。” 叶辰风性子沉静寡言，说话也极少拐弯抹角，眼睁睁媚娘越来越近桌角，最后坐在他对面。许是觉得自己言语得罪了她，仔细想想后，也觉得需解释一番才算合理，便道：“你莫怪，我师妹日夜煎熬，我亦是寻他多年，此番想带他回剑门一趟，也是想解决一桩多年心事。愿你成全。” 媚娘久久不说话，直到考虑妥当才出言：“我会跟着，绝不会再与蝎儿分开。” 叶辰风嗯一声却不说话了，仿佛回复了方才的状态，纷飞进屋的雨气略过他剑一般的眉角，似乎给他俊朗的轮廓无端多了几分寂寥。 媚娘眼神闪烁，停留在他腰间的玉佩：“你可是会去一趟雪神山？” “嗯。”叶辰风神情没有任何波动，道：“却是有一些昔年恩怨要了却的，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