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王清明听完了赵明的话后，又沉思了一会才道：“大方向上，明哥儿已经说了，梅直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之处，但是梅直必须的提醒明个儿一下，在府谷附近，有一个神木卫，还有山西的保德州，府谷距离保德州也不过六七十里的路程，相信朝廷一定会调遣保德州的官军入陕平乱的. 还有就是神木所，虽然就要开春了，神木卫的主要力量都会用去防御河套的蒙古鞑子，但是四五千人还是能派得出来的，这两处的朝廷官军可不是这次河曲的能比的，尤其是神木卫的驻军，常年与鞑子交战，战力还是颇为可观的，咱们还是要小心一些，以免被他们咬住。” 赵明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的确！咱们只有这一千多人，虽然都是骑兵，但是咱们收拢了流民后，也变成了拖家带口的了，若是被他们咬住了，一定会损失惨重，不过现在陕西的流民可不止咱们这一股，他们想咬住咱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 辰时！赵明的队伍已经离开了渡口，顺着河曲县旁的这条河一直向着西北方行军。 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崇祯元年十二月初八进入陕西，此时赵明一行距离府谷也不过是三百里的路程，在路上，赵明已经可以看见零零散散的向着山西逃荒的流民了，不过那些个流民可不敢靠经赵明这一行，只是远远的看见后便绕开了，赵明也派李三才的侦骑营前去拦住过几波只有十几人的流民，想向他们打听一下府谷附近的消息，不过这些流民因为人数太少，不敢与其他的流民接触，知道的情报很少，都是一些零碎的消息罢了。 赵明一行又向着府谷的方向走了二十多里地后，一直领着侦骑营在前方打探消息的李三财回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还有些发白，眼神中流出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有怜悯，又好像是痛恨。 赵明见此，便知道他一定是遭遇了什么，忙问：“三才！怎么啦，前面可有什么发现。” “明哥儿还是自己过去看看吧！俺说不上来！”才说完，李三才便如同闷声葫芦一般，不再说话了。见他如此，赵明和一旁的王清明就更是有些好奇了，催促了一下队伍加快速度，半个时辰后，整只队伍便在一座矮丘旁停了下来，李三才指了指矮丘道：“就在那里，你们自己过去看吧！” 见队伍停了下来，一直在队伍中的各个营长也纷纷上前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赵明也没和他们解释什么，直接就对着几人一挥手，让他们和跟自己走，李三才如此凝重的叫自己来看的东西、绝对是大事，叫上他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才一打马上到矮丘旁，赵明等人便听见了矮丘后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喧哗的人声，其中还夹杂着争吵和咒骂。 矮丘大约只有十来米高，其四周稀稀疏疏的长了一片林子，不过那些林子已经变的光溜溜的了，树叶和树皮都没了，只剩下光溜溜的树干戳在地上，白花花的，就如同一堆白骨架子似的。 打马走上丘顶，出现在赵明几人眼前的大约有两三百人，男女老幼妇孺都有，正自分成一堆一堆的，每一堆人的中心位置都是围着一口大锅，下面生着火。里面的东西似乎已经煮熟了，发出咕噜噜的响声。 这些人听见赵明等人过来的动静儿，都是站起身向这边看过来。 这一站起来，赵明看得分明，他们都是衣衫褴褛，骨瘦如柴，面黄肌瘦，有几个甚至已经是饿的跟皮包骨头也似。 “这就是流民么，这贼老天，还让不让人活啊……”石老黑低低的嘟囔了一声。 “这是流民啊……”赵明看着那些面色木然，眼神呆滞的人们，轻轻叹了口气。 赵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流民，看到他们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心中还微微有些震撼。 “他们在煮什么呢？”石老黑见此，有些好奇，便牵着马上前查看，赵明等人也是跟了上去。 那些个流民见赵明等人过来，一个个的又是身怀利刃，他们自然是不敢阻拦，只是麻木的看了看赵明等人后，便让开了，当人群让开，看清楚了里面的情景之后，赵明只觉得心里重重的一缩，就像是给人狠狠的打了一拳也似，整个心脏都抽搐起来，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儿便把隔夜饭也吐出来。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王清明更是干呕了起来，脸色难看无比。 他终于知道那些流民碗中煮的是什么了。 在人群之中，正横亘着一具尸体，人的尸体。或许用尸体两个字来形容已经有些不太恰当了——人尸的四肢已经被剁掉了，胸膛被开了一个大洞，里面内脏露出来让人看了心中便是生寒。就连身子都已经残缺不全，上面许多地方给刮得露出了惨白的骨头。 赵明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瞧见一个流民把手中带着点儿rou丝的肋骨给扔进锅里头。 人的肋骨！ 几只苍蝇正嗡嗡嗡的围着尸体乱转，想要趁着人不注意便下去饕餮一顿，一个饿红了眼的流民死死的盯着那些苍蝇——这可都是rou啊！ 一个看不清年纪满脸脏污的女人正跪在一边抱着那尸体完整的头颅哀哀的哭着，想必这人是他的丈夫！ 赵明只觉得自己的皮肤表面起了一层满满的小疙瘩，心里一阵难言的战栗，他们竟然在吃人，这可是吃人呐！ 原来这些难民的锅里面煮的不是树皮草根树叶子，而是这个已经被肢解的七零八碎的人的肢体！至于这个人是怎么死的，那还重要么？重要的，这些人rou，很快就要进入另外一些人的肚子里面。 赵明知道许多吃人的案例，甚至因为来自后世，他对这种事情的了解程度远远地超过这个时代的每一个人。 赫赫有名的晋文公公子重耳吃过他忠心臣子的大腿rou；秦末农民起义军吃rou；汉末赤眉军绿林军吃rou；三国时代一代枭雄曹cao每每行军打仗走回带着一大批百姓当军粮；隋末知世郎王薄酷爱吃人心肝；还有那所谓一代雄主大齐皇帝黄巢，称呼人为两脚羊，每次久攻某座城池不下，军粮接济不上，黄巢便下令四处捕捉百姓，扔进巨碓之中磨成rou泥血浆。至于是包包子包饺子还是做丸子，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