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皇城夜宴（下）
在赤枫注意此人的同时，对方也无可避免地注意到了他，主要还是因为他是今晚唯一坐在自行椅上的人。 三公主李逸兰今年十二岁，来参加她生日宴的一般都是年轻一辈的俊杰，以四大家族子弟为主，加上一些其他各大行会势力的青年人，又或者是赤枫这样的少年天才，总之是没有走不动路的老头子。 那年轻的六星生物流造物师毫无疑问是今晚所有到场宾客中的佼佼者，先到的众人就算没有第一时间过去打招呼，也会立刻停止交谈或者放下手中的食物，恭恭敬敬地向他鞠躬表示敬意。而他则充分展现了造物师的高傲不群，对待这些人的回应仅仅是朝各个方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就算是和所有与宴的宾客打过招呼了，然后便专心地陪着三公主说话。 此人的眼光也曾稍稍地在赤枫身上停留了瞬间，主要还是好奇他为何年纪轻轻地便需要自行椅代步，等到看清了赤枫胸口的青色齿轮徽标，便兴趣缺缺地不再关注。 之前领着赤枫过来的那名内侍显然是被安排全程陪同他的，颇有些眼力，立刻主动地过来介绍到，“刚来的这位是有着乌岚第一天才之称的独孤李大人，是千年之一代的领军人物，差一个月十六岁时便晋级六星。像他这种以未成年晋级六星造物师的，在幻物大陆的历史上也不过百人之数，除了极个别遭逢意外，最终基本上都能突破七星门槛。” 这位独孤李出身于乌岚帝国的另一个大家族独孤氏，这独孤氏的地位可不比四大家族甚至于皇族李氏低，只是彼此的领域不同罢了。乌岚帝国的“五家治国”仅仅是指政治方面的，而独孤氏却是造物师领域的名门望族，现任族长便是一位七星造物师。 久住上京的人都知道，上京城最牛的世家子弟不是四大家族的，因为有李氏皇族镇着。但同样也不是李氏皇族的子弟，因为有宗正寺管着。真正敢于在上京城里横行霸道的都是独孤氏的子弟，其余家族的人遇见他们都得礼让三分。 作为独孤氏的新一代翘楚，最有望晋级七星的天才人物，独孤李同时还是是皇族的外戚，其母是李氏旁支中的女子，所以干脆就单名一个李字。算起来他与三公主还有几十分之一的血缘关系，是宫中的常客，经常应李逸兰的邀请进宫。 就算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罗犽依然看出三公主对这位天才生物流造物师情有独钟，自从独孤李出现后，李逸兰便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边，基本上是把其他宾客给晾在了一边。罗犽对于此状况倒是颇为满意，至少这位三公主没有来撩拨赤枫，这就能让赤枫对李逸兰仅止于好感，而不会节外生枝。 独孤李虽然高傲不群，但是既然出席了三公主的生日宴，也不至于与现场气氛格格不入，多少还是会和几位相熟的人闲聊几句。 这时候李逸兰总算是想起了赤枫，便拉着独孤李走了过来，主动为他介绍到，“这位是赤枫大人，‘弓手’的构造者，也算是你们造物师界的天才人物，独孤你听说过他吧？” 三公主的这个问题有些不太聪明，至少独孤李是如此认为的，立刻不屑地笑到，“我怎么可能会听说过一个三星造物师？幻物大陆上的造物师总人数虽然不多，但三星造物师也有好几万人，就算是六星造物师也有数千人，我哪里认识得过来！若是七星造物师的话，我倒是认得大半。” 李逸兰略微有些尴尬，独孤李说话的方式让她这个主人有些下不来台，于是再度重申一遍，“以前你不认识他，以后可得记住咯，‘弓手’远程战斗装甲可是为烈霞山脉‘前进营地大捷’立下了不朽的功勋呢！” 谁知独孤李就是个死硬的家伙，依然不以为然地反驳到，“远程型战斗装甲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些，这实在是机械物流那些机械疙瘩、铁锈脑袋不中用，如此简单的东西居然上千年都弄不出来。你看看，现如今一个小小的三星造物士便能弄出来，可见也没什么难度。若是我生物流，怕是不会被这种小问题给难住。他若是有本事的话，怎么连路都不能走呢？非得依靠个椅子。若是我生物流造物师，就算是腿没了也能重新构造一双，何必当个瘸子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三公主若是还不明白独孤李对机械物流造物师不感冒，那就枉称秀外慧中了，于是她赶紧打了个哈哈，“走，我再给你介绍一些别的朋友”。 就在两人已经转身过去要走开的时候，独孤李嘴里依然不留情地数落着，“我说，这宫廷夜宴怎么档次越来越低了？连三星造物师都能来充数？若是再这么下去，以后你也别叫我来了，真是无聊得很！” 李逸兰听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紧张地解释到，“独孤哥哥，这个你可不能怪我啊！若非父皇亲自安排，我怎么会请一个陌生人来参加我的生日宴呢！下回不请他就是了，你别怪我了。” 眼见两个人就这么走开，赤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几乎就要滴出血来。他并非没有被生物流造物师辱骂的经历，但那是在比斗的赛场上，双方本就是敌对的立场。只是没想到在今天这种喜庆的场合上，独孤李居然也如此的张狂与直接，完全不留情面。 他本就不是个喜欢逞口舌之利的人，而且有些事情也不是嘴巴厉害便能改变得了的，比如造物师两大流派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刚才他也曾经想过解释一下自己可以走路的事情，但是助力腿甲暂时被扣押在了午门值守房那里，对方显然没有耐性陪自己去那里验证一番，说了也是白说。 按理他也不应该白白地被对方如此羞辱，但他又无法给出什么有力的反驳，因为对方已经直接把这个机械物流的先贤们贬得一钱不值，而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三星造物师更显苍白无力。赤枫甚至连要求与独孤李决斗的能力都没有，三个位阶的差距，足以让对方的战兽造物秒杀罗犽和自己。 独孤李有一点倒是说对了，幻物大陆上的三星造物师足有好几万人，作为一个差一步跨过七星门槛的中高阶造物师，他确实没有必要知道赤枫这个人。能够于十六岁之前晋级六星，这本身便是他足有自傲的本钱。 所以不管赤枫想要证明自己还是证明机械物流，都必须先把自己的能力提升上去，直到他在造物师领域里有说话的分量为止。只有自己的实力超越了独孤李，他才有资格把今天遭受的羞辱连本带利地还回去。 至于罗犽，早在对方第一句话开口时就已经气极，但造物师说话的时候，随侍武士是不能随便打断的，尤其对方是六星造物师，位阶还凌驾于赤枫之上，更是不能得罪，否则不但是自己找死，还会给侍主惹来麻烦，所以他一直忍着。 他恨不得一剑把独孤李劈了，但同时又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做不到这一点，一方面是自己没有随身的武器，另一方面是对方同样有随侍武士跟在身边守护。 而且就算罗犽的武器没有被扣押在午门值守房里，恐怕也不会是对方随侍武士的对手，因为他看到独孤李的随侍武士居然能够把武器带进皇城里来，这也不知道是景帝陛下的特许，或许是生物流造物师的骨质武器不会引发“啼金鸟”的反应。 独孤李的随侍武士腰间挂着一柄黑里透红的骨质长剑，单是那显露在外的剑柄本身就让罗犽感到一阵心寒。致密的骨质竟是透出些金属的光泽，那是七星生物流造物才会有的特点，说明其硬度已经达到了惊人的地步，几乎与七星合金不相上下。显然这柄骨剑并非独孤李的造物，恐怕是独孤氏那位七星造物师族长为他构造的护身武器。 更何况四星以上的骨剑一般都有特效，比如轻盈、剧毒、吸血等等，以弥补其硬度略逊于机械物流合金武器的弱点。眼前独孤李随侍武士用的这把显然具有吸血特效，那黑里透着的红应该就是杀敌之后吸收的血液。 可以想象，就算赤枫到了同样的六星，若是单凭短兵器对抗，他们这边依然是稍逊独孤李一筹，因为缺乏与那柄吸血骨剑抗衡的武器。 基于以上种种原因，尽管罗犽甚至比赤枫还要愤怒，却很好地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还分出一部分心神关注着赤枫，生怕他因为情绪失控而犯错。 不过赤枫的表现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些，片刻之后便恢复了平静，转头过来说到，“估计是今天构造二百五十六面体消耗了太多精力，我有些头疼，想早点回去休息。” 罗犽闻言大喜，若是继续在这晚宴上待下去，不知道那个独孤李是否还会生出其他事端来羞辱赤枫，与其在这里看对方脸色，不如早早归去。 一直冷眼旁观的年轻内侍也是善于观颜查色之辈，见状立刻也干脆地应道，“那么小人先送赤枫大人出宫，待会儿再回来向三公主告罪吧！” “她怕是已经忘了我的存在。”赤枫突然说到，眼睛瞄着不远处的一角。在那里，三公主与独孤李正坐在一起说得眉飞色舞，别说是赤枫了，连其他宾客都无法分走他们的一丝注意力。 出了午门，重新依靠助力腿甲站了起来，赤枫最后又看了一眼这座雄伟高大的皇城，没有一丝的留恋，坚定地对着罗犽说到，“罗犽哥哥，我明白了，不管是皇族还是四大家族，他们终究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管是因为我的平民出身，还是因为我的造物师身份，从今往后，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今天或许他们高高在上，但是明天，你要站在比他们更高的地方！”这是罗犽对他的期许。 （这是主角的一次重要的成长，不是能力上的，而是心灵上的，老风觉得人就是要在一点一滴的挫折中慢慢地成长起来，成熟起来，比什么都重要。接下来，赤枫终于要走出去了，不再拘束于国家或者学院。随着矛盾的渐渐激化与明朗，这个故事的大幕就此渐渐拉开。老风铺垫了四十余万字，呵呵，有点自讨苦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