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百川汇河流

    少年拧着眉头看我道：“小菱，直接赶夜路么？”

    “我有什么办法，都耽误到现在了，”我顿了顿，望着他表情迟疑了一下后道，“其实我觉得吧......”

    “从一开始就错了，咱们不应该走这条道儿的。”

    “小菱，此话怎讲？”少年看着我几秒钟后道。

    我对上少年的视线道：“大少爷，你先前也听那俩说了，关于村子里发生的事情。”

    “没错。”

    “大少爷你也听到了重点，重点就在于那些到村子里来的人呗！”

    我跟傲娇少年对上了视线，隔了大约片刻后道：“你想明白了么？”

    “你看异族那辆车子去的方向，没准是咱们真正该去的地方。”

    “何以见得？“

    “因为绕来绕去，你没发现整件事情整个过程中最蹊跷的却也是类同的地方么？”

    “咱们在山村避雨，遇上的那个人带着异族的人前来。”

    我掰了掰手指头道：“在破庙避雨又碰见异族的人跟西兰军中的人交易。”

    “最奇怪的是，到了村子里，整件事情根据眼下唯一可能掌握了确凿线索的人说，同样跟异族有关。”

    “一堆的事情分开看，也许是巧合也不一定，但是眼下合起来了，大少爷真没懂我的意思么？”

    “事后诸葛亮，有什么用呢？”少年转过头，几分不耐地道，“行了，夜路爷不是没想过，走吧！”

    他居然都没提到院中那两个人，但是我觉得有些不妥，对着少年做了个手势。

    “你待如何？”我问他。

    “就这么晾着好了，我们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啊，爷没空再理。”

    ......我跟少年穿过林中的小径，一路往西北方向走去。我知道，根据那俩的口述，下一步就是得北上的。

    我也知道自己通常不是很弄得清方位，所以还是得倚仗身边这位临时向导。

    毕竟他认路辨方向的能力比起我要强得多了。

    ......出了小城。北上的路越来越难走。

    山中开始下起暴雨，像是老天给的考验，以此打磨人的耐性。

    天放带着护卫，感受到跋涉的艰难，终于决定换个方案......然而。后头那条船也不知道在何时跟了上来的。

    从小城出来到了下一站的码头，尚且没感受到身后有人跟随而来。

    此刻护卫站在船尾能清楚感受到站在身边那个人身上透出的冷意。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江上渐渐起了薄薄的雾气，江面的景物看着变得模糊了。

    护卫站在天放身边，雾气沾湿了他的鬓发，侧头望着自家主上，唇角紧抿着，面庞上的表情十分复杂。

    缩了一下脖子，护卫往边上退了两步，他看着天放低声道:“主上，这船不晓得是几时跟上咱们的。”

    他晓得天放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明明设置了掩护的船只，甚至还动用了替身。

    以为顺利拜托后头的尾巴，对方却在不经意间冒了出来，来得莫名其妙。

    加上这天气不给力，雾气一起就是最好的掩护，幸好他们及时发现了后头的“尾巴”。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们，事情没那么简单！

    正如同掩护的替身能骗得过一时而已，接下来的路就未必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天放侧头看了一眼护卫，沉声道：”甩不脱就跟着好了。“

    护卫脑袋又是一缩，原本他想着就算挨一顿训也改变不了眼前的任何局面。

    主上的怒气总要找个渠道纾解的。护卫做好了挨训的准备，主上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天放是不在意？显然不是，那就是看开了，难道要一路跟着跟到北地去不成。

    虽然后头的人暂时没有出手拦截。但是这种感觉任凭谁都会觉得很糟糕的吧！

    船行的时候遇上江面起雾，本身是件头疼的事情，但是碰上有经验的船家，又是薄雾，尚且不至于很为难。

    然而这个时候，偏偏是在去北地的中途。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若是江面上动起手来，就跟天放以往碰到过的状况不太一样，胜算就少了几分。

    当然可以乐观一点去想，至少对方的人也得面临同样的难题。

    后头那条船，看看大小，那条船的规模跟天放他们坐的差不多。

    ”吩咐船老大，若是有把握，速度可以更快些。“

    护卫很想跟天放提一句，这样一来，今晚还是连夜赶路。

    夜行船比在山中的难度，两者不相上下。

    江面上一样会有这样那样的状况，加上天气还不太好。

    主上，这样真的行么？护卫在心里默默地道。

    北地的事情再重要，安全也得有所顾忌吧！

    ”还愣着干什么？“天放语气沉着，瞥了护卫一眼道。

    “是，马上就去做。”护卫无奈应答。

    ......船上的厨房做了些吃食端过来，这次天放考虑到兴许得一路直达肃州，因此换的是大船。

    桌边冷冷清清，没有一个护卫在旁边守着，天放抬眼看了看面前桌上的菜。

    鱼汤是雷打不动的，江中就有最现成的，难得船行离开码头前护卫还来得及在码头边的市集采买了一些东西。

    虽然很赶，食材还算是挺新鲜的，天放坐在那里，心中有事，然而表情逐渐放松下来，他颇为悠闲地吃了一顿饭。

    几次停下夹菜的筷子，想到小师妹，他微微叹了口气。

    吃完，他正待吩咐底下人收拾，却见去跟船老大说话的护卫走了进来。

    ”主上，江面上的雾气不浓，船老大这会儿正加快速度呢！“

    护卫口齿清楚地道：“依照他说的，很快就能到达国都城一带。”

    护卫说话间，视线掠过桌上剩余的东西，对着天放继续道：“主上。您是打算在国都城停么？”

    那边有他们的人手，护卫问话的时候语气中夹带着一丝期待。

    天放伸手抚了抚额头道：”不停了，直接去肃州。“

    “北地那边消息传来了么？”天放问。

    护卫望着天放道：“咱们的人已经连夜赶路到了北地，然而目前还没有关于那位的下落。”

    护卫说话的时候。脖子情不自禁地缩了缩，看着天放，等待他的指示，心中有点紧张。

    他晓得主上最挂念的就是北地的新消息，希望那边有一点动静。至少能有些线索。

    一次一次失望的，换成他也会郁闷啊！

    天放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望着护卫道：“去拿地图过来！”

    刚才，他的确想到了一些事，关于北地的，也关于西兰王师。

    上一次送消息的时候，期间夹带了一封不起眼的信。

    里头提到北地的异族，近来有些新的动向，因为跟小师妹一点关系都没有，天放只是大概看了一下。但是眼下，他似乎觉得有重新审视的必要。

    护卫很快就将西兰的地图取了过来，天放朝着他手中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是这个，我是说另一张。”

    护卫匆忙走到舱内，这一次再回来，手上多了另一份地图。

    天放只是一瞥，就点头道：“对，是这个。”

    地图放在了桌面上摊开，护卫脑袋凑过去低头看了看。

    这张图是西兰北地的详略图。上头的标注明显更加精细些。

    天放仔细看着，视线一刻都没有移开过，隔了小会儿，他对着护卫道：“去把最近收到的信一起拿来。”

    护卫没有多说一句话。立时照办。

    很快，信件就堆积在了桌上空余的地方。

    天放从中挑拣了一番，很快取出一封很不起眼的短信。

    他伸手打开信纸，上头的文字浏览一遍，接着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刚才在看的地图上。

    护卫等在桌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天放沉默片刻后道：“传我指令。肃州再调集一队人去南华镇东北方向的山中，我有事情让他们去查。”

    护卫精神一振，立刻接话道：“是!”

    瞧着护卫脚步轻快出了舱门，天放收回视线，他皱了皱眉，喃喃自语道：“莫不是耽误在了山中。”

    “小丫头去那边做什么呢，难不成王师也在？”

    天放低头叹了口气，接着看起地图来。

    ......穿过那条隐蔽的小路，我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不是熟悉地形的人要怎么找捷径呢！

    我还是问对了人，至少那俩出现得挺有意义的，这不，因为他们在，我们可是省力多了。

    转头看看身边的傲娇少年，我猜测这会儿他心里的想法应该跟我差不多的。

    好吧，就沿着他们说的线路继续走，只是我不知道确切要走多久，这个甚至问题连熟悉路况的人都没法回答，因为山民跟我们的脚程不一样。

    少年忽然间伸手过来，我转头看着他诧异地问：“怎么了？”

    他停下脚步，抱着手肘看我，似笑非笑地道：“小菱还不还给我。”

    我不情不愿拿出来那把从他那里拿来的长匕首，我的确有些觊觎啊！

    谁让当初在小镇铁匠铺子的时候，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呢，那会儿我在铁匠铺子里一圈挑选下来，结果还是从中挑选了最轻的一把。

    虽然看上去杀伤力要比另外几把轻一点，但是那会儿我在意的优点就在于小巧轻便。

    然而一旦到了深山中，它原本的所有优点又变成了缺点。

    确切地说，简直是个鸡肋啊！

    “你的匕首能不能再借我一程呢？”我转头问少年，“大少爷，你一定还有别的好用的兵器，你的包袱里装着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少年惊了一跳道：“小菱，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简直......”

    “你一个男孩子做出女孩子的样子来，不知道很过分么？”

    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少年耳根可疑地红了，我刚才也没觉得自己的反应有问题啊，是他心里想多了吧！

    我转过头，看着匕首，很不舍地递还给了他。

    少年皱着眉，认真打量我的眼神，看我很纠结的样子，他迟疑了一瞬终于挥手道：“等办完事情，到了下一站，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找个趁手的工具来。“

    “小菱，眼下我还离不开这个，山中行走，你也看到了。”

    好吧，我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何况利器在他手中比在我手中有用得多。

    我郁闷地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看了看，一对比，差距好大啊！

    我当初是怎么想的呢，那会儿我觉得要买大的佩剑之类的带着太不方便了，行动都有局限，份量又吃重。

    那会儿觉得不光是身上带着的钱不够啊，若是随身带着那样显眼的兵器让旁观的人跟半道上遇见的人要怎么想我呢？

    我在小镇打算雇佣的车夫，我觉得他们看见带着佩剑的人前来商讨价格，根本就会落荒而逃的好不好。

    将心比心，是宁可不做这个生意的。

    哪像我在铺子买下的这把手头的匕首啊，我放在身上都能掩藏好的，基本不碍事。

    少年跟我说了会在下一站帮忙找到趁手的兵器，我相信他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又欠下一个人情呢？

    我有些后悔，这事儿还是我自己造成的。

    哎，少年看我脸色变化，似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

    他语气从容地道：“想多了!”

    我瞪了他一眼，低下头心道他不点穿我会当他哑巴么？

    明知道我顾虑，他......少年望着我语气无辜地道：“小菱，我还不是看你喜欢啊，满足一下你的想法还不好？“

    这话听起来都很违和，我无语地看着他。

    他转头瞅了我一眼，语气从容地接续道：”小菱，你觉得很大的事情，在我看来都是小事，别的你不用多想。”

    妥妥的大少爷思路！我要习惯这样的语气。

    眼下是资源匮乏，大少爷要展示的机会还少，等到了合适的地方，我知道这样的局面会一来再来的。

    我低头接着赶路，暂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夜色中，山村被抛在了身后，朝着那俩跟我们指明的方向继续前行。

    转过山道口，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王师眼下的位置应该早就过了南华镇了，这会儿会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