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偏偏说一半

    天放跟我解释道：“身形接近，妆容我在行，至于其他的”

    他语气顿了顿，接着道，“小菱儿，进来前我就想过出宫的事情，顾虑到你的身份，我特意做了准备。“

    说话间，天放停顿了一下，望着我笑了笑。

    我见他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我眼睛一亮，张大眼睛盯住了那个盒子。

    瞧着他这么当心且是一直贴身存放的药，大约是怕丢了！

    足见此药丸的重要！

    ”你服用之后声音会在短时间内变得嘶哑，却是没有危害的，“天放对着我摇了摇手中的盒子道，”大约维持几个时辰的变化。”

    “时间足够了。”他放下盒子，搁在了桌上。

    天放朝窗外看了一眼淡笑道：”到时候一开口，他们都晓得你是倒嗓子了。“

    ”戏班子内常见的，别人不会起疑心。“

    天放微微一笑：”明日出宫的时机还有一个便利之处，因为大冬天裹的棉衣也厚，正好借以伪装了。”

    “明早的当班值守内有熟悉的人。“天放不忘记给我加了一枚定心丸！

    综上所述，这一趟顺利出去的把握是很大的。

    前前后后，天放跟我在小屋里对坐着商谈，算是查漏补缺将可能发生的状况想好了。

    除了细枝末节都要经过推敲外。我将关心的重点放在了突发情况的应对上。

    商议完毕，天放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道：”时辰差不多，我可以动手了。”

    “小菱儿。等到安置的地点你再补一觉，“他站起身在室内走动了几圈，停下顿了顿道，”眼前却是睡不成觉了。“

    我对上他的目光，淡淡一笑道：”没事，我喝了那么多药汤，精神好的很。“

    ”师兄。你就开始好了。“

    我催促他一声，天放闻言点头轻声道：”好！“

    他搬了一把凳子，坐在我跟前。伸手将我的下颌轻轻抬起来。

    他凝视着我的脸庞，端详了几秒钟，便在我脸上动作起来。

    我身体坐端正，一动不动的。

    天放的手法轻柔。但是动作却很快。大约一刻钟之后，他放下手上的东西，看着我笑道：“小菱儿，你去看一下镜子。”

    不用他说，我自然迫不及待朝放镜子的桌边跑过去。

    对着镜子仔细看了一遍，我回头啧啧惊叹道：“师兄，等你得闲了要教我几招呢，比我自个儿动手强多了。”

    ”师兄。你这些能耐都是咱们师傅他老人家亲自传授给你的么？”我眨了眨眼睛望着天放道，“我特别羡慕他教的易容术。“

    天放正在收拾桌上搁着的粉彩盒。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转头瞅了我一眼，将我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思虑片刻后抿了抿唇没说话。

    我上前一步看着他，这一回语气带了些恳求的意思。

    天放注视着我，少顷之后忽然笑道：“小菱儿，别的好说，但是易容术你就不用学了。”

    “为什么？”我惊讶地问，天放摇了摇头，忽然看着我神神秘秘道，“小菱儿，以后再告诉你。”

    这个人，还说我进宫之后变坏了，天晓得他比我恶劣得多了好不好？！

    我最讨厌人家说话偏偏说一半的，真心不痛快，真心膈应啊！

    我白了他一眼，没记错的话，今晚是第二次了！

    “小菱儿，”天放对我的鄙视毫不在意，转头看了看窗外，低声道，“时辰差不多了，我去一趟，取几件衣裳来给你。”

    我在屋内继续等着。

    此刻到了下半夜，外头更加安静，竖起耳朵听了听，除了风声，似乎中间还夹杂了一点不寻常的动静。

    我在屋内听到了，疑心是小院内有人夜半起身。

    自我进宫以来，呆在宫中的时间不长但是经历的事情太多，我的神经始终绷得很紧，所以听到了响动就有些不放心。

    特别是在快要出发前的半夜，换成别人也一样的吧。

    我不禁有些诧异，眼睛睁大想了想之后，快速移动到了窗边，将耳朵贴上了紧邻外头的那一面墙壁。

    这一回，我听得更清楚了些。

    我直起身子，站在门边迟疑着，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出门去查看一下。

    天放让我安心等在这里，要是出去碰上人，会不会影响到明早撤离宫中。

    我为难的想了想，还是决定忽略外头的动静，安心等他。

    西南片出的事就够让他不满的了，要是赶在最后关头我再不老实给他抓个现行的话，出宫后的生活很可能就由他决断说了算！

    到时候再跟他讨价还价，那是门都没有了！

    我跟他争取了很久，甚至放弃跟他争辩师傅让他带给我的东西被他私自扣下的事，等于吃了点亏就为了到时候能让他有几分愧疚好让我一下。

    出于这个理由，我只好按捺下心中疑惑，不能痛快行事，自从到了宫中，一直都是束手束脚的。

    我无奈间重新走回桌边，懒懒趴了上去。

    天放回来的时候，用胳膊肘夹带了几件衣裳。

    颜色一律都是灰蒙蒙的，除了一件套在外头穿的棉袍，还有两件夹衣，外加一双棉鞋。

    我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看，这是西兰大街上常见的衣着，适合眼下的季节。

    衣裳虽然难看，握着的时候发现还是很干净的。

    “你套上试试。身量可能大了一些，“天放抬起眼睛，在我脸上打量了一下。”男女总是有差异的，但是大冬天的，小菱儿你多穿两件衣裳就行。”

    天放语气舒缓看了我一眼道。

    片刻后，他见我验看过衣裳，对着我说：”小菱儿，我到门外，你好了就唤我一声。“我闻言点了点头。

    ”师兄！”我唤了他一声道。“我在屋里等你的时候，听到外头有动静，是戏班子里的人么？”

    天放听言。脸上却不动声色，他停顿了片刻才淡淡地笑道：“是临走前要办妥的事。“

    天放对着我挑眉道：”小菱儿，否则你要怎么顶替？”

    细想一番，我觉得不对呀！他的话明显有漏洞！

    我顿时心中一动。对上天放的视线问：“你在宫里还有帮手么？要不然一来一回的。你怎么搞得定？”

    我忽然想到，该不会该不会他还是对戏班子里的那个人下手了？”

    我脸色一白，有了不好的联想，夜半出门，他该不是将那人“解决”了，扔在附近荒僻的林子里了？

    天放否认道：“小菱儿，答应了你不出人命的，师兄是讲话算数的人。”

    趁着天放退出门外的时候。我定了定神，将心中的念头抛到一旁。先手忙脚乱地套起了衣服。

    等我穿戴完毕，想起屋内没有大的镜子，桌上的小镜子只能找出人脸而已，我只好喊了天放进来，站在他面前问他：“师兄你看看，看上去还像么？”

    天放靠近我，在我衣上捏了些皱褶，甚至连袖口跟肘弯处都扯了扯。

    未几，他退后几步看着我笑道：“女孩子就是女孩子，穿衣裳小心多了，这一身因为你要穿，我特意找了新的，倒是我想错了。”

    我恍然大悟，所以天放才刻意加上了些“做旧”的痕迹。

    我抖了抖衣角，还是没法知道此刻的我在旁人眼中是个什么模样，但是镜中所见那张脸，的确看着跟我原来差异极大。

    我暗自揣测，凭这副样子站在宫门口的守卫前，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是个宫女了。

    晨曦中微透的亮光从窗棂处照进来，我转头看了一眼仍在忙碌的天放，上前问他：”师兄，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么？“

    天放看了我一眼，一瞬间眼中有些迷思。

    他自嘲地笑了笑，我看懂了他的情绪，赶紧凑过去笑问：”师兄是被自个儿的手艺震撼到了，是不是？“

    ”刚才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该不会是险些将我当成了另一个人？“

    我的声音听上去很嘶哑，此前他说了，一定要提前些用上药丸，才能在恰好的时机起作用，我二话不说就照办了。

    这会儿换成天放自己带着迷蒙的表情望着我，我不禁好笑地看着他。

    ”没错，一眼瞧见了，还以为屋子里进了外人。“天放苦笑道，”小菱儿，我看着这样装扮的你很不顺眼，等到了宫外安全的地方即刻帮你除去就是。“

    ”好啊，都听你的。“终于要从这个地方离开了，我心情很好。

    这个时辰，也是宫里一天中刚刚拉开了序幕的时刻，我望向窗外发亮的天际，不禁分神想到了蓬莱阁。

    青芷肯定会喊另外的几个人起来，准备去花圃做事。

    讨厌鬼大约也已经守在了炉子边，等着替某人熬煮早上需要服用的汤药。

    麟德殿那位肯定也已经起来了，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在竹园内散步。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今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出宫去！

    我叹了口气，收回眼神，转头一瞥，天放始终在凝视着我，我不禁一愣道：”师兄，还有不妥当的地方么？你需要跟戏班主打声招呼？“

    天放摇头道：”我跟他有言在先的，这趟进宫算是极为顺利的，赏赐也不少，从这里出去，不过短短一程路，不需要再跟他打招呼了。“

    ”你替代身份的那个人，原本就是替我端茶送水的，跟我同坐一车就是了。“

    我瞟了他一眼，忽然间被隔窗传来的声响惊到了。

    外头传来的声音颇为嘈杂，听不太仔细，天放拍拍我肩膀道：“你还是留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他叮嘱我道：“小菱儿，就算听到动静不对，也别出来。”

    天放走出去，将门关上，我听到院里的声音一下子小了不少。

    这一回再听，就清楚多了，还是为了戏班子运送那些家什的事情。

    戏班子在宫宴上的演出很顺利，昨夜宫宴结束前赏赐了美酒，班主因为高兴回来后多喝了两杯，到现在还没起来，顾不上管束底下的人。

    天放一出门，就是临时充当戏班主的角色，替他去维持秩序去了。

    经过他的指挥，那批人都安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将他们带进宫的所有物品一一装上马车，打包整理。

    没隔多久，我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威严的声音，不用多想就晓得一定是他们的戏班主来了。

    主心骨一到，天放算是功成身退，回到屋里的时候天色更亮了一些。

    “小菱儿，我坐的马车就停在院子里，一会儿你就直接跟我出去，上去之后便坐着等我，我还有话要跟班主交待。”

    接近天明时分，院内的人都忙忙碌碌地做着临行前的最后准备。

    我就在一片喧嚷中跟在天放的身后上了戏班子的一辆马车。

    无暇细细打量上头的布置，第一眼望过去车厢内堆放了一些戏班子常用的戏服，零散的道具。

    天放上来的比我晚，我将车帘子撩开了一条缝隙，从内打量外头的那些人，看到天放走到戏班主面前说了一声。

    他们两个人走到不远处的树底下，站在那里对话。

    我听不见说话的内容，但是看他们的表情，似乎跟我现在坐的马车有些关系。

    因为我看到天放对着马车指了指，随即戏班主的视线就移过来了，我连忙放下帘子，生怕被他看到。

    转念一想，就算看到了怎样呢？我现在的装束应该是够安全的。

    天放没回来，戏班子内的一个小学徒冒冒失失探头进来张望，我跟天放演练过类似的场景，我哑着嗓子道：“先生去那边了。”

    “呵呵，嗓子哑成这样啊。”那个小学徒说了没几句话就走开了，看他的样子，对我并未起疑。

    “师兄！”总算等到天放重新回来，我小声问，“你跟班主说了什么？”

    “这辆马车出宫后跟他暂借，”天放语气顿了顿，接续道，“兵分两路，等我安置好了你，再派人送回他们住的地方。”

    “就只这些？”我忍不住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怎么没跟他提我顶包的那个人？”

    “提了，说他跟我车一起走，我身边少了个人服侍，”天放莞尔道，“戏班子还有两天离开国都城，到时候我会让他去找班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