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八节(下)
突破档案馆 路在脚下,我肯定知道。路也可以不在脚下,而是在手上或者是在心里。这怎么讲?难道不要那种真实感受,路就可以在任何地方?我似乎没有那么虚无浪漫,而是更偏重于真实。路其实离我很远,中间隔着鞋袜和整条腿以及腿上的感知神经。路要经过这所有的一切,才能到达我的感觉里。这是我常年用脚走路的唯一感觉,我喜欢这感觉,就像那远远挂在天上的月亮。月亮远远地在天上,冷冷地照着我空旷寂寥的心空。 人不可能百事百顺,只要能让心充实就好。我漫无目的地行进在某个感觉神经末梢的某一条路上,行人很少。我出门时忘了看时间,所以看不出行人稀少的原因。时间在人们需要的时候,就很重要。不需要的时候,时间就几乎被人遗忘。我好像没这么功利心吧,不过事实就是如此。管它是不是这样,我在路上行进就好。摇摆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就是很累很疲惫。我好想去睡上一觉,可我又睡不着。 皆有可能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总是睡不着,也许就因为我要用脚去行走,或者说我要去找一样东西。我不确定这种东西具体指什么,但我一直在寻找着,只是总处于没找到的状态。这让我觉得很烦,于是我又只好在路上。前面有一个熟悉的东西在看着我,眼睛里冒着淡淡的荧光。可我又实在叫不出它应该有的名字,它就在我的脚尖前面跑着给我带路。乱石堆里有坟头,这是一个什么去处?我有点懵,便问前面给我带路的小家伙,这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这小家伙吱吱喳喳忙着向我解释什么,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听懂。我不耐烦继续听下去,就说走吧走吧接着走吧,我不怕什么妖魔鬼怪。我在乱坟岗似的混泥土碎块中找到了有人生存的痕迹,便加快脚步向前面搜索前进。前面是一段残破的地道,地道里有烟蒂以及黄白之物。在一个拐角的消防仓里发现一件旧黄的军大衣,一摸余温犹在,我更是发狂地往前追。七拐八弯之后,地道被堵死了,我大觉纳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贼心不死的东西居然能够忍受如此恶劣的环境,足见此人远非常人可比的铁定持续作恶的毅力!我后退一段路,在一下水管道似的东西旁边发现一道嵌在混泥土里面的爬梯。铁梯上面的斑斑锈迹已被人蹭掉,可见此铁梯经常有人爬上爬下。我顺着铁梯爬上去,好家伙,天竟然大亮!我在桃花源式的小溪边转悠了好半天,才遇见一个晨练者。我走上前去问,这是什么地方呀?他说这里是水下村沙背桥,没到过?我摇摇头,心里却说,好家伙竟到了溪河交汇的内弯里! 心里那个惊奇,无法形容!我既然已经知道了方位,便又倒回去仔细勘察这段可能存在渗水而弃的防空D。这段顺着溪河走向开挖的防空D分岔太多,结构复杂而施工质量又参差不齐,绝大部分都已坍塌。坍塌的钢筋混泥土里的钢筋早已被人剥离走了,剩下的碎混泥土块扔得到处都是。没有坍塌的部分因为构件完备,可以自主封闭,而被人保留了下来。我想此人非蛋壳莫属,别人没这份恶毒的用心。可那鬼东西,此刻又溜到哪里去了呢?这一片狼藉的状况就是我现在的真实心里写照! 不止这一个落脚点这是肯定的,曾经稠密分布在远城区的防空D,现在只掌握在蛋壳一个人手上。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到达远城区的任何一个角落,只要他有足够的通讯手段。那么刚才先我一步离去的人是不是他呢?他藏身此处又憋着什么坏呢?可惜,这一切随着他的消失而消失,我只能梦幻般地推想。我在那件旧黄的军大衣附近细细地查寻每一寸空间每一个细节,结果也有如这乱坟岗似的地方,狼藉一片。我实在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死守着这地狱般的破地方,最终我也只能一无所获地离开这个名付其实的鬼地方。我去到沙背桥之后,再经过几次转车,才回到精神病医院。这里的甄别整顿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我没去打扰,只是问了问情况就走了。我走回路在我脚下的状态,这种状态有利于我继续思考。从这到沙背桥,直线距离并不远,但要坐车就得绕到环城西路,换几次车才到得了。这直线所在的地方是几个荒山坡连成的一大片菜地,现在渐渐轮落成了开发区,到处都是建筑工地。 死人白骨被钻机探出来的时候,竟被人当成古墓小心翼翼地发掘着。而蛋壳在这个时候,在地下打桩机之间穿梭,到底所为何事呢?难不成,这又是他的罪孽?我不敢确定,我在白骨现场呆了一会儿,只见刑侦技术部门宣布,这是一起谋杀案时,我心里就一直在犯嘀咕:这又是怎么回事呢?我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这没有头绪的事情,想得我的头真痛。可真正让我头痛的是,我要回到哪里去呢?我怎么想不起我从哪里来的?我又是从什么地方进入到防空D的?
山隔着山,虽然相连,可完全可以是两重天。我就在这样的山上?不可能吧?山不就是黄颇路上的橡胶山,却因为橡胶厂而不复存在。还有刚才说的开发区的荒山群,因为城市建设变成一张张蓝图正晒着。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山,那我该回到哪里去呢?我只记得,我总在说,路在脚下,就像漂亮的月亮一样真实。现在月亮被太阳替换,我就找不到我原来的坐标了?我是不是还得要等到月亮重新出来的时候,我才能回得去? 水中的月亮能不能把我送回去?如果今天晚上下雨,月亮不出来,我又该怎么办?真是烦恼一波接着一波!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呆在精神病医院,看他们搞甄别工作,说不定不只是打扰,还能真帮上忙也说不定。要不就直接呆在白骨现场,看他们勘察分析,这白骨到底与蛋壳有没有直接关系。但现在,依我的感觉,大概也回不到那两个地方了。我分明听见有狼狗嚎叫的声,好像还不止一条,正向我这个方向扑来! 有迹象显示,这一切就是冲我来的!这是怎么回事?我犯着什么事,竟然让他们放狼狗来咬我?我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抬腿就跑,却被什么绊了一下,摔了一跤,七八只狼狗直向我扑来! 相当入迷的状态一被惊醒,就想起,原来是我突破档案馆,档案馆就直接来突破我自己。 逢凶化吉的我,挣扎着站起来,原来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个不该做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