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一意孤行
面对奶奶和母亲的逼问,尉迟珊珊支支吾吾了半天,惹得几位长辈立时就清楚了,那位名叫萧逸的少年,肯定只是一个普通百姓。 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即使才华再出众,那也无法被国公家放在眼里,何况尉迟珊珊乃是家中嫡女,无论如何,都是要嫁给豪门子弟,既是为了家族的脸面,也是为了现实的考虑。 用眼神警告自己的丈夫,老夫人秦氏失望的道:“算了,就当成一位萍水相逢的友人吧,那长孙冲呢?叫过来,老身要与他聊聊家常。” 这次轮到祖孙两人睁大眼睛,一起警告老太太莫要胡来,谁知秦氏一肚子火气,沉声道:“昨日收到老程家的驿信,老夫人满腹牢sao呢,说现如今圣人满京城的相女婿,凡是有点头脸的人家,稍微出色一些的嫡子,都被时常召进宫里,真是岂有此理。” “圣人竟然如此下作?呵!敢情他家的闺女还愁嫁不出去?” 尉迟敬德和孙女听的满头雾水,不约而同的出言嘲笑。 又气又怒,秦氏深感绝望的怒道:“圣人那是高瞻远瞩,你们也不想想,这年龄合适,出类拔萃的孩子就那么几个,不早先抢到手里怎么行?连程夫人都成天价的到处窜门呢,要是咱家在不着急,将来珊珊哪有合适的夫婿人选?你们祖孙俩都是没心没肺的货色,哼!” 一脸爆笑,老将军轻蔑之极的嘲笑道:“就程老匹夫那副丑样子,他家的孙女,哈哈,小时候活脱脱就是另一个他,怎么,还奢望嫁个世家嫡子?白日做梦。” “阿爷,不许你胡说八道,秀秀姐可没有那么丑陋不堪。”大声不依的叫道,尉迟珊珊最要好的闺中密友,就是那程咬金的嫡亲孙女程秀秀,两人算是青梅竹马的手帕交。 “你这糊涂老头子,你也不想想,圣人的闺女有多少?这京城里的世家又有多少?去年萧家的嫡子尚了长公主,如今听说,长孙家,房家,杜家,柴家,宇文家,都已经入了皇后殿下的法眼,这些位嫡子都尚了公主们,咱们珊珊那可怎么办啊?难道要嫁给老李家,老程家的浑小子嘛?” 笑呵呵的看着老伴,尉迟敬德果然很没心没肺,混不在意的笑道: “咱们贤惠的娘娘呀!果然还是喜欢斯文人家的孩子,呵呵!无妨,无妨,咱尉迟家反正一介武夫,正好和那几个老混蛋门当户对的,大家联姻正好。” 秦氏立时被气的七窍生烟,伸手甩开媳妇们的搀扶,抬手哆哆嗦嗦的指着丈夫,说道:“胡说,嫁给武夫有何好的?不会知疼知热,不会嘘寒问暖,就和你这糟老头子一个德行,不行,我的孙女必须嫁给文采出众的美男子。” “哟,哟,还美男子?呸!老子生平最厌烦小白脸了,你这老太婆干脆把珊珊嫁给山东那几个累世望族得了,比圣人都有脸面。”不屑一顾的嘲笑,尉迟敬德老神在在。 “你,你真是气死我了,你看得上人家,人家可看不上你,就凭咱家打铁匠的出身,根本想都休想。” 看着老伴唉声叹气的模样,尉迟敬德渐渐神色凝重,实话实说,他也知道自己的孙女,根本嫁不了那些自诩为汉人衣冠的山东世族,别说自家了,就连当今皇族,人家也同样看不起的。 正准备好生合计一番,没想到身边的孙女,不高兴的叫道:“谁说我要嫁人了?你们在逼我,我,我就出家做个女冠,哼!” 一甩衣袖,尉迟珊珊气哼哼的扬长而去,闹得她母亲大夫人程氏神色担忧,发愁的叹道:“阿爹,阿娘,以珊珊被宠坏了的性子,真要嫁给那些个世家子弟,岂能受得了人家的繁琐规矩,唉!” “还不都怨他(她)”很心有灵犀的,夫妻俩互相怒视,完全把责任推卸给对方,却忘记了,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不提尉迟家因此而召开了家族会议,讨论关于尉迟珊珊嫁人一事的重大课题,单说此刻的萧逸,等长孙冲返回驿站后,也没了骑马的心情,一等驿夫过来把马牵走,当下溜溜达达的朝着客舍走去。 路过驿站门前时,就见各式马车,牛车排了一长溜,二十几个一身官衣的男子,神色恭敬的侯在外面。 萧逸并不认得这些本县的大小官吏,抬眼看去,就见几位尉迟家的下人神色倨傲,把所有人都挡在门外,倒是那长孙冲一脸和气,很是得意的被官吏们围绕,似乎比尉迟家更受欢迎。 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儿,萧逸清楚长孙冲的父亲,那位长孙无忌好像是百官之首,自然要比尉迟敬德更受人关注,这唐初的官场风气倒是值得一赞,也无人送上孝敬贿赂,大多只是自持风骨的说上几句好话,双手奉上一张名刺罢了,完事后也未停留过久,当即乘坐马车返回县城。 “萧郎,过来。” 突然一声叫喊,把萧逸引到客舍前的柳树下,就见花子庆小心翼翼的躲在树后,低声道:“看什么,快回去。” “为何?难道旁观官员,有罪?”萧逸不理解的张口问道。 “什么有罪,那都是县里的官吏,咱们就在人家眼皮底下讨饭吃,万一被谁记在心里,将来就有苦头吃了。”花子庆恨铁不成钢的教训。 萧逸被他说的苦笑不得,叹道:“花兄啊花兄,这混迹坊间,总归不是长久之计,难道一辈子都要见官如见猫吗?” 似乎被这一番话触动内心,花子庆低头默默无言,好半响,这才抬起头,苦笑道:“某倒是忘了,萧郎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这难得遇到他们,正该趁机结交才是,以我的下贱身份,和你站在一起,都会阻碍了你的前程。” “此话休要再提。”萧逸神色不悦,一字一句的道:“我萧逸岂是狗眼看人低的小人?既然与几位兄长结交,那就是一生的好友。” “呵呵,萧郎的话暖人心窝,不过,这些话,当兄弟的心领了,在人前切莫提起俺们的名姓,不然就得追悔莫及了。” 怔怔望着花子庆有些难堪的笑容,萧逸忽然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沉声道:“废话休说,走。”
“啊,萧郎你这是为何?” 花子庆被萧逸不由分说的拉着就走,力气大的不可思议,就见身前的少年回过头来,笑容好像星辰般璀璨,耀人眼目。 “一等伯修养好伤后,大家就去寻一个好去处,磕头拜把子。” ·········· 夜晚,客舍里最是僻静的小院中。 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黄伯修,此刻一脸震惊的傻看着不远处的少年。 口中叼着一只鸡腿的卜猴,此刻瞪着木讷的眼睛,望着天上的星星发呆。 “噗!”一口水酒喷出,刚刚赶回来的白天化,被刚才那一番石破天惊的话语,吓得哑口无言。 花子庆苦笑着抬起手,把脸上的酒水擦干,继续劝道:“萧郎莫要发疯,我等不过一群下三滥,平日里虽说无人敢轻视我等,但那心里都是深为鄙夷的,再说了,大家看重的只是义气,这结拜万万不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不就是怕我今后被人讥讽,瞧不起嘛?” 萧逸无所谓的笑笑,对他来说,那一晚上惊心动魄的经历,足以使这几位好男儿的地位,上升到可以倾心接纳的高度。 “你心里都清楚,何必一意孤行,这结拜之事就算了,反正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白天化重新添满水酒,帮着花子庆好言相劝。 “怎么?难道大家嫌弃萧逸?此事我意已决,就这么定了。” 谁知任凭大家怎样劝慰,萧逸都好像变了一个人,非要吵着去烧黄纸,斩鸡头。 咣当一声,院门被人推开,就见疲惫不堪的李睿走了进来,唉声叹气的道:“这驿长真不是人干的,累死我了。” 没想到昨日还幸灾乐祸的几个家伙,此刻都神色复杂的只顾着盯着萧逸瞧,惹得李睿惊讶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等听完白天化的诉说后,李睿也皱起眉头,说道:“不是某有意诋毁几位兄弟,还请大家见谅。” “无妨。”白天化急忙开口,心中难过,但面上却满不在乎的笑道:“我等身份本就见不得人,直说无妨。” 李睿环视一圈,见其他人全都沉默的点点头,轻轻叹了口气,这才缓缓的道:“萧郎前程远大,为何今日一反常态,非要自污已给日后埋下隐患,难道是遇到了谁人?” 似笑非笑的正视李睿,萧逸轻笑道:“我不过是个落魄旅人,文采不显,身份低微,哪里谈得上什么前程远大?再说,男子汉大丈夫,在乎那些虚名作甚?” “糊涂,看来萧郎今日是受了些刺激,难道是因为那位长孙冲和尉迟家的嫡出小娘子?” 李睿心中若有所悟,沉声道:“萧郎年纪小,处世未深,你可知道,如今想要出人头地,身份上的桎梏,会使得多少人终身无法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