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绝路逢生
“殿下,前队遭到敌方流镝马队袭击!” “殿下,我军后队遭到敌方流镝马队袭击!” 两个朝仓武士面色苍白的站在朝仓景纪的坐骑前,汇报着队伍遭到了武田军的袭击。 朝仓景纪听着这些坏消息,觉得愤怒异常,他搞不清楚武田信幸到底有多少人,究竟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哪里:“前队和后队都被袭击了?敌军有多少人?” “回禀殿下,袭击前队的敌军约有三十骑。” “回禀殿下,后队也是约三十骑。” 朝仓景纪暴跳如雷:“只有几十人,何必还特意跑来向我汇报?我们的弓箭队呢?让弓箭队把这几十个不要命的都……” “父亲大人,您不要生气,武田家的这些流镝马队以区区几十人来袭扰我军,说明他们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想要延缓我军进军速度的。您想想看,到底是为什么才会让敌军做出这种行为呢?”朝仓景垙适时的阻止了他父亲,此刻他脸颊一片潮红,还尚未从酒精带来的兴奋中挣脱出来。 “哦?你的意思是?”朝仓景纪虽然因为有些醉酒而脾气暴躁,面对他一直溺爱的儿子依然能够迅速的冷静下来。 “父亲大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武田信幸那家伙在后山道上!他已经被我军包围了!不然这些武田家的武士为何会这么拼命的前来拖延我军?那是为了救他们的主子啊!”朝仓景垙用力一拍双手,“父亲大人,我们大可不必理会这些家伙,只要赶紧把后山道上的武田信幸的首级取下,这一仗便是我军的大胜了!” 朝仓景纪听得两眼放光,原来武田军这诡异的动向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啊!他挥挥手遣退马前的两个传讯的武士,号令军势继续向前:“继续……” 还没等他这一声命令说完,前方突然传来几声惨叫,随着惨叫声之后而来的是战马奔腾之声与男人的吼声。 朝仓景纪大吃一惊,虽说四周一片黑暗,然而被敌人悄无声息的杀到自己的本阵之前,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百战练磨的敦贺众身上令他觉得不可思议——朝仓景纪当然不知道前半夜的酒宴和欢庆已经消磨了士卒们的斗志,残留的酒精已经降低了士卒们做出反应的速度,单是现在还能够维持整齐的阵势就已经足以证明敦贺众是出色的军队了。 “马廻众!是武田家的马廻众!” 有眼尖的敦贺众借着火把的亮光看到了远处马上武士身后迎风招展的母衣,马廻众是大将的贴身亲卫,马廻众出现在战场上的位置,一定是敌方的大将所在。 “景垙!你不是说武田信幸一定在后山道上么?为何武田家的马廻众会出现在这里?”朝仓景纪听到了阵中的喧哗之声,扭头恨不得将口水喷到朝仓景垙的脸上。 “父亲大人!这绝对是圈套!根据细作的打探,武田家的马队只有百余骑,若是袭扰前队与后队的敌骑各有三十余骑的话,如今在这附近的敌骑也不过只有三四十骑而已。武田信幸怎么会傻到只带着几十人来攻击我军本阵?”朝仓景垙的脸色更红了,他扯着嗓子争辩。 “那是敌方大将的盔甲啊!敌方的大将就在那里!” 朝仓军中又起了一阵新的喧哗之声,更眼尖的敦贺众发现了马廻众之中信幸的身影,敌方的大将之被少数军势保护着,让他们蠢蠢欲动。 “景垙!那武田信幸就在此处啊!”朝仓景纪怒吼出声,拔刀出手。 “父亲大人!那可能是影武士啊!”朝仓景垙连五官都扭曲了,他不能理解武田信幸的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就算是影武士,也得先杀了不可!若是这样还忍让的话,身为武家的脸面何在!”朝仓景纪将刀高高举起,指向武田军来袭的方向,“杀!” 马蹄声轰然而起,震天的吼声由敦贺阵中发出,朝仓军势本阵中段近千人齐声呐喊,向着面前的武田军冲了过去,朝仓景纪和朝仓景垙父子更是率着近两百骑的大队武士迅猛的直扑向前,三盛木瓜纹的大旗在风雪中招展而开,敦贺军一时气势大盛。 “殿下!朝仓军冲过来了!怎么办?”大批大批的敦贺众嚎叫着攻来,武藤舜秀不禁脸色发白。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信幸,发现这位少年家督的脸色没比他好到哪儿去。 “撤!快撤!”这大概是用惨嚎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声音,信幸第一个扭转马头掉头往回就跑。 刚才那个目光坚毅,杀伐果断的武田家少主跑到哪儿去了?武藤舜秀哭笑不得:“保护殿下!撤!” 刚刚还一个个振奋精神,运用娴熟的弓马技术射杀敌军士卒的马上武士们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和面子,跟随着信幸玩命逃窜。 “追!快追!谁取下那出尔反尔的卑鄙之徒武田信幸的首级,赏钱二十贯,米十石!”朝仓景纪一边咆哮一边策马急追,在漫天风雪之中,体内还残留的酒精让他无比亢奋,他眼前已经出现了他将武田信幸斩首之后,若狭一国归于朝仓统治之下的美景。 两百余朝仓骑士激奋向前,眼中只剩下那些疯狂夺路而逃的赤甲武田骑士,对于他们来说那已经不能算是敌人了,那是一个个首级,是他们立功领奖所需要的战利品——就这样,前面的人疯狂逃窜,后面的人玩命追击,不知不觉间敦贺众的马队和足轻队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正满心激昂的朝仓景纪和朝仓景垙父子两人都没有在意这一点——他们生怕放跑了武田信幸——朝仓景纪根本没有想过为什么武田信幸会发疯一样的自己跑来送死,想要杀掉那个愚弄他的小鬼的愤怒之情完全占据了他的大脑。 被追击的信幸叫苦不迭,他没想到酒精上脑的朝仓景纪会这么不管不顾的追击自己。他本来只想利用本家马队的高超弓马技术袭扰一下敦贺众,延缓他们的作战计划,等待被落在后方的足轻部队前来增援再做打算。却没料到自己居然正好撞到朝仓景纪的跟前,这一下算是倒了十足的霉运。 也不知道到底逃了多长时间,也不知道到底逃了多远,信幸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不停回旋:我还不想死!我想活下去!——他埋着头,双腿夹紧马腹,不管不顾的任由战马狂奔。 “殿下!”武藤舜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殿下!您看前面!” 信幸抬起头,他们现在逃命的方向正逆风,冷风间夹杂着大片的雪花拍在脸上让他几乎没法睁开眼睛——然而他还是看到了,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大片明晃晃的火把在夜间燃烧——那是一支几百人的大队伍,他们被包围了。 此时此刻再转变方向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马上就会一头撞到前方的敌军之前。 “没想到千算万算,竟没算过这一夜风雪。舜秀,这就是天命吗?”信幸绝望的语气让武藤舜秀听着一阵心酸,当初这计策是自己献出的,没想到竟然害了这位竭尽全力励精图治试图振兴本家的少年家督——如果能够再给他二十年,不,哪怕只有十年的时间,他也一定可以让这若狭国变成强大富饶的国家吧?
武藤舜秀暗下决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信幸死在这个地方:“殿下,等下突入敌方阵中之后,殿下只管前行就是,属下等人拼死也会保护殿下冲出敌阵的。” 信幸闭上了眼睛,武藤舜秀话中的决意再清楚不过,那是一心赴死的人才会有的语气。虽然同样身处绝地,然而此刻已经和信幸自己独立于后濑山城前那时不同——现在在他身边,已经有了愿意为了保护他而去死的家臣和他共赴绝地——他莫名的觉得身上又重新注入了力量。 “舜秀,我们一起……”信幸猛地睁开眼,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从前方军势之中已经射出一片箭雨。信幸呆呆的看着那些在雪中带着劲风飞来的弓箭越过了自己的头顶,飞向了身后。 虽然在黑夜之中并看不清前方军势中到底有没有旗帜,但是这弓箭是射向追击的朝仓军已是毫无疑问之事。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信幸的队伍中响起:“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马队距离前面的军势越来越近,排列整齐的足轻手中的明晃晃的枪头在火把照射下反射着光芒。这些足轻自觉地让开一条空隙,将信幸的马队让进了阵中,然后向前迎上了刚刚被一轮弓箭袭击过后正有些混乱的敦贺武士。 “怎么回事?”朝仓景纪目光尽赤,“这不是我军的军势么?” 朝仓景纪和朝仓景垙几乎是和前方奔逃的武田军同时发现的这队几百人的军势,武田信幸的马队在这风雪交加的夜中已经跑了很长时间,马力大大不如养精蓄锐的敦贺众——跑在最前的敦贺武士的马头几乎就要贴上信幸马廻众的马尾了,这让朝仓景纪更加无法放弃追击。他知道武田军有几百人正陷在芳春寺的后山道中,这几百人的军势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一共只有不到千人的武田军,他下意识地认为眼前这一队士卒是从笼城的三阵之中赶来增援的己方队伍——朝仓景纪正在得意这一下那个卑鄙的小鬼终于要死在自己刀下之时,却被突如其来的一片弓箭射倒了己方前队的数名武士。 “父亲大人,没有关系,我军士气正盛,敌军经过一夜激战正是疲倦之时,我们正好跟随着武田信幸的那队溃兵杀进敌阵……”朝仓景垙无法容忍煮熟的鸭子飞掉,咬牙切齿的高举着手中的刀挥舞起来。 一阵惊雷般的轰鸣急促间巨响而起,这巨响掩住了朝仓景垙的声音,甚至掩盖了几百匹战马的马蹄声。随着这一阵巨响,几十名朝仓武士哀嚎着翻身落马,其余的战马受到惊吓,嘶鸣着扬起前蹄,又将几个喝多了酒没坐稳的朝仓武士掀下马去。 这是几十挺铁炮齐发的威势! 追击的敦贺众瞬间乱成一片,早已蓄势待发的长枪足轻们怒号着迎着马队冲了上去。 阵中一个洪亮的笑声在夜中远远传开:“殿下,属下虽然迷路了一晚上,总算还是找到您了!” ps.今天终于在正常的时间更新了~(笑)旧梦正在努力吃药抵抗病魔~希望各位读者大大可以继续支持旧梦,谢谢~!九十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