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失之交臂
“殿下，您看属下这前四件礼物如何？”武藤友益就像是看见了自己升官加爵之门正在被打开一样，满脸都是以往让信幸看着就讨厌的谄媚之意——但是现在信幸真心一点都不讨厌眼前这家伙。 一个朝廷认可的合法官位和守护，一个可以帮助本家和朝仓和睦的正室，一个可以帮助本家组建铁炮队的铁炮达人，一个可以保障本家未来铁炮进路的承诺。这四件礼物一件比一件更珍贵，这居然是武藤友益这个人能做到的事情？信幸简直不敢相信。 “武藤大人，在你说出你的第五件礼物之前。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 “殿下，您有什么问题？”武藤友益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之中，连信幸的语气已经变得有些怀疑都没有听出。 “武藤大人，这些礼物，到底是谁送的？” 武藤友益瞬间脸色发白，刚刚那副笑容霎时消失不见。 “殿下，您的意思是？” “武藤大人，你送给我的这些礼物背后，必定还有个人。这个人眼光长远，知道我缺什么，想要什么，也知道我需要什么——武藤大人，以我对你的了解，你绝没有这样的眼光。”信幸看着武藤友益一张脸忽红忽白，感到十分有趣。 “殿下，这些事情确实是属下为殿下办的，”武藤友益重重的做了几次深呼吸，吐出一口长气，神情也恢复了平静，“官位和守护之事是朝廷颁发，属下只是花钱买通了几个穷困潦倒的公家。至于与细川家联姻之事，是属下暗中将这意向告诉了殿下的母亲足利氏，恳求殿下的母亲在将军殿下面前建议此事——当然将军殿下也正有加强两家关系之意，所以也并不难办。而之后与国友众联络铁炮一事，却也是属下亲自谈下来的。” 信幸相信武藤友益这时候说的每句话都没有作伪，但是他却仍然不相信武藤友益真的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看着信幸渐渐皱起的眉头，武藤友益低下头去：“殿下，虽然这些事情都是属下亲自cao办，但是属下背后确实曾有一人为属下出谋划策过。” 果然！武藤友益背后果然还有一个人！信幸不由自主地看向一直跪伏在武藤友益右侧身后那个一直带着和善微笑的男人。 或许是感受到了信幸的视线，武藤友益急急忙忙又续上了话头：“殿下，这位为属下出谋划策之人，现在已经不在若狭国了。” “已经不在若狭了？”信幸略微感觉有些吃惊，一个愿意帮助本家、能看到本家所需又能预测到本家未来发展方向的能人，若是能收罗到自己手下该有多好？沼田祐光现在每天光是负责他那一堆情报工作就快累死了，信幸需要自己的手下再多一些能人帮助自己。 “殿下，此人是弘治二年（1556）从美浓国来到我若狭国的，那一年美浓国父子相争，战乱不断，此人一族于战乱中战败离散。此人和母亲辗转来到若狭，由于和前代家督信丰殿下有些渊源，他母亲便一直寄养于我武藤氏处。这一次此人听闻属下奉殿下指令出使，便在属下出发之前与属下商议，提出这些计策助属下顺利完成任务以报这些年赡养他母亲之恩。属下这一路大获成功回来之后，他却已经离开属下之处了，听他母亲说，此人是出仕越前去了。既然殿下问起，属下也只好据实回答了。”武藤友益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说实话是不可能蒙骗过关的，于是干脆从头到尾交代了个清楚。 信幸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对本家有些好感，愿意帮助本家，却还要去出仕朝仓呢？也许是认为自己还太弱小，与朝仓这样的强大势力相比没有什么吸引力吧？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若是以后有机会可以相见，倒是希望可以好好感谢他为本家出谋划策。” “回禀殿下，此人出身美浓土岐氏支流明智氏，名叫明智光秀。” 信幸愣在原地，没想到这个暗中帮了自己一下的人居然就是坐了三日天下的明智光秀，是那个背着大逆贼的名号，在织田信长即将获得天下之时一把火将魔王梦断的明智光秀。没想到这位大才居然一直就呆在这个若狭国陪着他的母亲，若是自己早知道这个消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他留在帐下——哪怕像石田三成请岛清兴出仕一样将自己的收入一分为二分给明智光秀一半都行。若是有这么一位身具大才的能人帮助自己治理这若狭国，信幸又何必每天去跟白井光胤、粟屋光若之流置气？这样的人居然跟自己擦身而过，信幸思及此处不禁长长叹息。 “殿下，属下跟这明智光秀也算有些交情，既然殿下有意，不如属下派人去寻他回来？他母亲尚在若狭，不怕他不回来。”武藤友益是个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他看到信幸的表情就能把信幸心中所想猜出个大概。 用明智光秀的母亲要挟他？怎么那么像曹cao对徐庶做的事情？这明智光秀本来还算对本家有几分好感，虽无出仕之意却也帮本家谋划了一场，若是搞得像徐庶一样终生不出一策，还不如让他去自己想去的地方。信幸摇摇头：“算了，让他去吧，既然无意出仕本家，又何必强求？那么善住坊大人和眼前这另外一位大人也是明智光秀让你去寻的？” 武藤友益急的汗都要出来了，再这么下去自己就一点功劳都不剩了：“殿下，那可不是啊！善住坊大人可是属下无意中于酒屋中遇到，喝酒谈天之时劝来侍奉本家的。” 衫谷善住坊也频频点着他的光头，他这意思就是确实如武藤友益所说，他们两个是喝酒之时话语投机，自己这才跑到若狭来的。 “那么你身后这另一位大人呢？这位大人可是你的第五件礼物？” 武藤友益此刻再也不敢像之前一样伸手比划数字，他老老实实的回答信幸：“回禀殿下，这位是近江得珍保的今堀喜三郎老板，他是在我觐见完六角左京大夫殿下之后遇到的。今堀老板说想要面见殿下，我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得珍保本是一个以今堀村为核心，包含了上四乡（柴原西村、美并村等七个村落）和下四乡（蛇沟村、今堀村等七个村落）的乡村聚落，这个大型聚落一直依靠着爱知川的水利进行水田的耕作。下四乡的水利条件比起上四乡要恶劣许多，被生活所迫，渐渐的下四乡的住民们便开始利用本地是东山道与东海道交汇之地的便利地理条件进行起经商的活动。经过多年的辛勤工作，得珍保的商人们逐渐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王国——他们经营的范围从琵琶湖向北直到若狭的小浜港，向南直到伊势的桑名港，向东直到美浓的山区，向西到达京都的周边。这些得珍保的商人们经营着近畿几国间的商业，贩卖的商品各种各样，甚至独占了许多商路，是近畿内闻名的大商座。 这样的大商座的老板找上门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影响了他们生意的事情，才逼得他们不得不与自己这样的大名直接面对面的打交道——信幸一边想着一边热情的和这位今堀老板打起了招呼：“原来是今堀大老板，不知道你特意从近江跑到若狭来，是为了什么事情？” 长相就像个老好人的今堀喜三郎虽然等了大半天，直到最后才轮到自己，却依然保持着一副看起来无比和善的笑容：“在下今堀喜三郎，特意代表得珍保的诸位老板，前来向武田大膳大夫殿下表达得珍保的一点敬意。” 这位大老板跪伏在地向信幸行礼致意，紧接着又说道：“在下此次前来只能以个人的名义向大膳大夫殿下献上三千贯献金，若是关于之后在下想要说的事情，可以与大膳大夫殿下达成一致的话，得珍保的其他老板们还愿意献出更多献金。” 一个人就献三千贯！这笔钱可以买几十挺铁炮或者近百匹战马。这些利益至上的商人绝不会白白的浪费金钱，他们到底想得到些什么？信幸想不通自己能给这些老板什么利益。 “今堀老板，我非常感谢你的献金。说说看你这一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今堀喜三郎这一次双手伏地，整个额头都紧紧的贴在了地上：“在下知道这要求也许无礼了些，但是依然要恳请大膳大夫殿下可以容许在下单独禀告。” 这个要求其实并不过分，对于商人们来说，商业机密和情报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甚至比自己的名誉和性命都更加重要——信幸回头示意松宫清长在门口守卫，然后向前挥挥手：“武藤大人，你带善住坊大人去参观一下后濑山城吧，这次的事情你办的很好，关于奖励之事我会等和沼田大人商量之后再通知你的。至于善住坊大人，我会尽快挑选精良兵士，让你组建起本家的铁炮队的，请安心等待。” “是！属下告退！”武藤友益和杉谷善住坊一起俯身行礼，然后慢慢退出房间，门口的守卫拉开推门时，外面的雨声清晰的传入信幸的耳中。 这武藤友益带回来的一件件礼物对于信幸来说，又何尝不像是久旱的田地获得了一场又一场及时雨呢？信幸又不禁惋惜起来，与明智光秀失之交臂实在是令人悔恨，自己不知不觉间就错过了一位大才，而这样的机会可能以后也不会再多见了。 等松宫清长重新把推门合拢，房间内便只剩下信幸和跪伏着的今堀喜三郎，信幸双目失神的想着明智光秀的事情，而这位商人出身的今堀老板看着眼前这位武田大膳大夫殿下在走神想着不知道什么事情，却也不敢打扰他的思路——这位少年家督一直闭嘴不言，今堀喜三郎只觉得心乱如麻，又不敢先行发声，只得干巴巴的跪伏在原地。一时之间这房间被一股诡异的气氛笼罩了起来，寂静的让这位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今堀老板背后直冒冷汗。 信幸也不知道放空了多半天，等回过神来才想起眼前还有一位有要事相商的大老板，当他带着歉意再看向这位大老板的时候，只发现这位大老板已经笑容不在，满头是汗。 “抱歉抱歉，今堀老板你有何事要与我相商？” 今堀喜三郎连汗都顾不上擦，直接再一次以头触地：“武田大膳大夫殿下，在下这一次前来是得了得珍保诸位老板的委托，希望恳求大膳大夫殿下一件事情，不知道大膳大夫殿下可不可以允许得珍保成为殿下的御用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