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悠长假期（下）

    “那孩子说他不知道那样会伤害别人，也不知道那个举动会要了别人的命，他看上去是那样的无助和惊恐，他就像是个不小心犯下杀戮罪行的天使，我们都不忍心去责备他——即使我们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谎言......”

    ——《KB30号证词》

    ※

    林嘉移动的速度很快，并且保证每次短距离移动都会伴随至少90°的方向转移，几个转弯之后，立刻让跟踪者产生了“跟丢”的错觉。事实上，林嘉完全没有要甩掉对方的意思，他只不过将自己和对方的位置快速做了调换。现在轮到跟踪者被甩到了明处，而林嘉则躲在阴影里观察那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那家伙身材瘦小，像个半大的孩子，戴着顶红色的棒球帽，外套夹克有点脏兮兮的穿了好几年没洗的样子。他的脸埋在帽檐的阴影里，是个典型的“可疑”人物打扮。发现自己跟丢了目标，那家伙到没有泄气，既没立刻和谁联系，也没任何慌张的感觉，反倒是轻轻松松的样子。

    林嘉跟着那家伙大概走了三个街区，看着那小子进了一家快餐店，坐在窗边的桌子上点了份包子，就开始玩PDA上的小游戏，一副悠哉游哉。就像个普通高中生放了学在餐厅混时间一样，这很容易让人产生某种误会——其实那小子只不过“恰好”跟在自己身后，“恰好”跟着走了几个街区，又“恰好”在某个转角走向了相反的方向而已。

    不过，林嘉并没有被这种“假象”迷惑，一个好的追踪者要么不会被对方发现，要么表现的拙手笨脚，在你完全低估他的实力时狠狠的贴上你，而这小子显然就是后者。

    天忽然下起小雨，行人开始从街面转移到天桥通道和地下人行道中，街面一下安静了许多。霓虹灯和雨水，让人立刻有了空旷的感觉。眼看到了晚餐的时间，折腾了这么一天，除了落在车后座上只吃了一口的中式小炒，林嘉只在早晨表演“神经病”的时候啃过一块牛排和一点其他点心。这会估计再怎么躲，胃鸣声也会暴露自己，林嘉便将计就计，脚下快了两步，走进“棒球帽”的那家快餐店。

    “拼个桌子，不介意吧？”

    那小子看到林嘉大咧咧的坐到了自己的对面，显然吓了一跳，当然林嘉相信，那惊恐的表情完全是装出来的。这小子什么本事没有，骗人的本事可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

    “说再见到我就杀了我的可是你......”

    棒球帽嘟囔了一句，继续手中没有完的游戏。

    “所以，你还不逃跑么？”

    林嘉夹起“棒球帽”点的包子，在对方的调料汁里蘸了一下，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我不是故意要跟踪你，我只是......”“棒球帽”有点着急，他咽了一下口水，手指在PDA上胡乱划拉，伴随一声惨叫，他正在玩的游戏Gameover了。

    “我说杰森，现在几点了？”

    林嘉随便问了一句，压根没有理会带着棒球帽的杰森，他只顾着吃包子。不管时间过去多久，总有很多东西永远不会改变，好吃的东西依旧是很好吃，因为记忆中那东西就是“好吃”这个词的出处，不管现在里面放了多少添加剂和滥竽充数的东西。而杰森则是不管过了多久，都是那个靠着谎言过日子的坏孩子。

    “你认真的问吗？好吧......7点45分，其实马上46分了，好.....现在正好46分。”

    杰森颤抖着回答，反应甚至有些神经质。他双手支在下巴上，没有节奏地抖着左腿，旧牛仔裤在摩擦中发出点恼人的噪音。

    “你嘴里原来还有点实话......”

    林嘉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抬起眼睛，对上面前那个稚嫩的小子。那小子最多17岁，嘴角唇上的伤口刚刚结痂，头发油腻腻的贴在帽子的边沿。夹克里的格子衬衫领早就磨毛了而且有一层诡异的污渍，应该是血迹没洗干净。比起身上的邋遢，杰森的眼睛算是干净，绿色的眼睛里很有生机，不过那绝对不代表这小子和看上去一样颓废窝囊——林嘉知道，那绿眼睛小子脑袋里，正在盘算着一堆鬼主意。

    “该死！你为什么回来了......你说过，不会再找我的麻烦......”

    杰森握紧双手，显得很紧张，他愤恨的一笑，看向窗外。眼睛里甚至有点湿润，像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有种要哭出来的感觉。

    这场景反倒让林嘉看上去像是个欺负人的恶棍。周围的女食客不时的向杰森抛来同情的眼光，林嘉相信要是再不阻止杰森，很有可能那些同情心泛滥的女士们绝对会打电话叫来警察。

    “你有多久没去学校了？算了，我关心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没有去‘看’你jiejie？”林嘉放下手中的筷子，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杰森身上，确切的说集中在杰森·弗拉明戈身上——卡门的亲弟弟身上。

    说实话，当林嘉有意的注视杰森时，在这小子身上看不到太多卡门的影子，他们之间的共同点太少，卡门也从来没有提及她的家庭，甚至在卡门的葬礼之前，林嘉根本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与卡门有血亲关系的人存在。但是，也正是在那次“角蝰”小队的葬礼上，林嘉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一个人比自己更恨自己的人，也有一个比自己更加爱护卡门的人。

    听林嘉提及自己的jiejie，杰森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他曾经对林嘉有过过激的报复行为，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生活在林嘉的故乡——硫都。这小子想要报仇，和所有小孩子一样，他也将卡门的死归结在林嘉身上，只不过当他大一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有多么愚蠢——不是因为自己错怪了林嘉，而是他知道了自己和林嘉的实力实在是相差太远。

    对于林嘉的质问，杰森没有立刻回答什么。卡门葬在学院要塞的“英雄冢”，杰森明白林嘉话中“看望”的含义，他已经到了学院要塞征兵的最后年龄，18岁——那将是接受身体改造的最后期限，也将是他申请学院要塞的最后机会。

    杰森喝了一口茶，忽然变得多话起来，似乎是因为林嘉提到了“卡门”，给了他一些“前女友弟弟”的说话资本。

    “这不能怪我，你知道以我平民的身份，学院要塞的门卫根本不让我进去。好吧，再说一句实话，我根本就不想考那所死人都不放出来的疯子学校。什么狗屁地方！吃人不吐骨头。而且，卡门死了以后，你觉得我像是付得起学费的少爷么？”

    他不再抖腿，连调子也变得高亢起来，并且重新打开PDA上的游戏，不时偷偷瞄一眼林嘉。

    “哦？别的姑且不说，但我记得‘AF’开出的报酬向来不错，学费那点应该是小钱吧？”

    林嘉就着茶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显得漫不经心，但这句话却像定身符般将杰森牢牢的钉在原地，让他一切小动作都消失了。如果说，小动作是人紧张的标志，但杰森的“小动作”足以骗过所有人。和普通人不同的是，当这家伙真的紧张时，他什么多余动作都不会有。这天生多动症的孩子只有在紧张的那一刻会安静下来，并且沉静的像个温柔的天使，再配上一双漂亮的小狗眼，一副被冤枉的受伤样子会让人立刻忘记他做过的一切错事。

    比如现在，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林嘉，虽然年龄已经让他不再像个孩子一样可爱，但那眼中伪装出来的清澈还是会给人错怪他的感觉。

    “别来这一套，你的眼睛已经出卖你了，当你看上去是无辜的时候，指不定干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过这一次感谢AF吧，那些败类给了你一次活命的理由。”林嘉在纸盒里抽出几张纸巾，一张用来擦嘴，同时问服务员借了支笔在剩下几张上写了个名字。

    “我正在找关于这家伙的消息，我想知道AF对于这个家伙是怎么评价的。”林嘉不由分说的将纸巾塞进杰森的衣服口袋，并且拍拍他的肩膀。“这顿我请，在休假时间会会你这老朋友真是很不错，虽然你这家伙曾开着摩托追了我8个街区，还弄断过我的一根肋骨。哦，对了，别问我怎么知道你和AF有关系的，我一个‘朋友’有个和你耳钉差不多图样的纹身。这年头认识这个图样的人不多，可惜我刚好就是其中一个。”

    林嘉的手忽然发力，狠狠的捏在杰森的肩膀上，脸也凑到那小子耳朵边。

    “既然彼此这么了解，帮个忙是应该的对吧？不过，放心，我不会让你白干活，作为订金，我也给你一条信息——你jiejie，卡门还活着......之后的，等你搞到我要的东西再说。交易嘛，你比我懂行，对吧？”

    AF，（Arcticfox，北极狐）“第九纪”最大的叛军组织，出自第67章《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