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吃亏是福
好一个‘吃亏是福’！你这个小朋友我认了！ ————————————————————————————— 两位老人显然是对陈翀这番话的真实性或者可行性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盛宣怀两只眼睛精光烁烁，直盯着陈翀的眼睛，但是并没有说话；李维格则认为有必要提点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下。 “后生仔，不要做成了几单大生意就得意忘形了。须知商场如战场，一招不慎满盘皆落索！这么大一个厂子，投入起码要一亿两白银吧？这么大的产量，每年得要多少铁矿石？这么多的产品能不能卖的出去？只要有一个环节没做好，就可能让整个厂子陷入困境。还有，你要办这么大个厂子，朝廷会不会同意？外国人会不会干涉？你不要当小孩子过家家才好！” 陈翀有些无奈，如果不是自己对未来几年世界的大变产生的需求心中有底，恐怕换做任何人都不敢有他这样的钢铁厂计划，即使是摄政王载沣也没这个胆量。 “两位前辈放心，在下决不是孟浪之人。如果没有五十万吨钢材的需求，我是决不敢建这么大的钢铁厂的。新建的钢铁厂第一期设计产量是四万吨，主要是供应给太平洋汽车公司和造船等行业。” 待陈翀说出第一期只有四万吨产量，盛宣怀心里已经有了底。他盯着陈翀的眼睛说道：“如果只是四万吨产量的话，相信资金对‘金童’而言应该并非难事；只是你到哪里找工人呢？须知炼钢不比炼铁，不是熟手cao不来机器的，到时候出不了好钢，钱可都白投了。升高可不要在这方面吃了亏呢！” 果然是块老姜！一下就看出了陈翀这个计划的一个短板。陈翀心道。 “这就是在下来找两位前辈的其中一个原因了。晚辈有一个互惠互利的计划，想要和两位共襄盛举！” “不妨先说来听听！”这次倒是盛宣怀先开口了。他今天特意赶来会见陈翀这个后生小辈，就是希望借助长江系雄厚的实力摆脱日商的控制；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当然不希望把自己一手创办的中国最大的重工业企业拱手交给日本人。但是这个后生小子似乎还有些道道，一起谈了这么久就是不开口提入股投资的事，让他心里有些暗自着急，却也没办法，总不能逼对方掏钱吧？现在让他抓到了对方的一个痛脚，看他就不就范！自己几十年也不是白混的。 “刚才听杏公介绍，似乎汉冶萍公司借了日本人和英国人不少钱。不知道具体数目是多少？”陈翀淡淡地回问道。他先看着盛宣怀和李维格，然后转头对着宋爱玲笑了笑，女孩也会意地一笑。 “到目前为止公司总共用银三千万两左右，其中自有本金一千万两，其余约两千万两均是借款，日人借款一千五百余万两，英人借款约五百万两。”李维格飞快地答道。看来这两笔债务的确给汉冶萍公司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还好，数目并不太多，我还可以承受。”陈翀这句话让盛、李两人眼睛都是一亮——话的意思很明白了，对方愿意替汉冶萍公司把这笔钱全部还清。当然，天上不会掉馅饼，看看对方的条件吧！希望不会像他在上海对钱庄票号那样，连皮带毛一口吞。 “我可以替汉冶萍公司把这两笔债务全部揽下，钱归由长江银行在债务到期前还清，不过何时还由长江银行来决定。” 陈翀的这番表态让两位老人放下了一半的心，但是两人心中又有了另一层担忧。不过盛宣怀笑吟吟地道：“果然不愧是‘沪上金童’，有气魄！只是这么大笔数额的银钱，贵银行董事长和股东们会同意吗？或者说贵银行有什么条件呢？太苛刻的话恐怕就难以如愿了！” “杏公以为我长江银行要吞并汉冶萍公司吗？杏公大可以放心，本行不会主动索要贵公司一分股份。我的条件其实对贵公司也非常有利： 其一是产品包销，包括贵公司产出的所有非自用的钢、生铁、铁矿石和煤，价格我们可以具体协商； 其二是我们请工人，由贵公司负责培训和提供实习场地，规模可能会达到每年5000人以上； 其三是希望杏公代本行办理建钢铁厂所需各种部票、文牒； 其四是向杏公要一个人。”陈翀说完，便微笑看着盛宣怀。 “就这四个条件？还有什么条件也一并说出来吧！我老头子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盛宣怀也微笑看着他。 “没有了，就这四个条件。” “就这四个条件？那似乎贵行很吃亏啊！”四个条件对盛宣怀来说，没有一个难题，以他的老辣和精于世故也看不出对面的年轻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越是看不穿，他越谨慎，所以继续追问道。 “‘吃亏是福’，不知杏公听说过这句话没有？”陈翀还是微微笑着，眼睛里没有一丝异彩。 “好一个‘吃亏是福’！你这个小朋友我认了！前三个条件完全没有问题，只是第四个条件，不知贵行向我要的是哪个人？”盛宣怀心里的石头已经完全放下了，这些天他日思夜想、焦头烂额的就是汉冶萍公司的负债，实在是日本人逼的厉害。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陈翀和宋爱玲都望着李维格微微笑。 “我？我哪里值得贵行花这么大代价！而且杏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岂能背之！此事断不能行！”李维格一听对方是要自己，顿时激烈反应道。 盛宣怀没有答话，只是盯着陈翀在看。 “两位前辈且听在下对这个条件补充说明一下。本行并非要挖杏公墙角，杏公也不必担心本行会成为汉冶萍公司竞争对头。以前面的条件，相信杏公当能看出来，不管本行以后发展如何，汉冶萍公司都会更加壮大；如果本行发展良好，则汉冶萍受益更大。 本行之所以向杏公求借李先生，只是因为本行希望明年成立的钢铁厂由中国人担任总经理，而目前全国舍李先生尚有何人可以担此重任？ 故此在下谨代本行诚挚邀请李先生襄助，还望杏公和李先生成全！这也是为了壮大我国工业实力，实现先文忠公遗愿呀！”陈翀诚恳地对着盛宣怀和李维格说道，为了让对方接受自己的要求，他把李鸿章也搬了出来。 “好！就冲着小兄弟壮大我国之工业这番宏愿，我就没有道理不同意。一琴，汉冶萍能够有今天，你的功劳最巨；但是陈小兄弟也是一番美意，同样是振兴我大清工业，你我断然没有拒绝之理，你意若何？”盛宣怀自己先表了态，然后让李维格来做这个已经只有一个答案的选择题。 “既然杏公如此说，升高又如此盛情，我一介老朽，能够得诸位信重，岂敢拒绝！”李维格如此说，就表示双方的所有合作条件都达成了。 陈翀宋爱玲非常高兴，此来武汉的目的基本实现；但是最高兴的还是盛宣怀和李维格了。 最近这两个月，汉冶萍公司又面临不得不借款的窘境，而日商三井物产的代表则提出了比之前更为苛刻的条件：汉冶萍公司要把日本、朝鲜、香港、东北等地代销权全部交给三井物产；自1911年起十五年，将每吨生铁的价格定死为26日元。条件屈辱难以接受，但是又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解此危机。 正是因为被日本人逼的没了办法，盛宣怀才‘急病乱投医’，给回国没多久的陈翀发了一封邀请来参观的电报，希望对方看在汉冶萍公司作为大清第一重工业企业和能够为太平洋汽车公司提供钢铁的份上出手援助一把。没想到电报才一发出，就收到了回电，只过了三天，人就来了武汉，现在更是一口解决了困扰汉冶萍公司的所有问题。 以盛宣怀的养气功夫，也忍不住想要哈哈大笑三声。 陈翀从宋爱玲拎着的包里拿出具体的计划给盛宣怀之后，接下来的事情无非就是些俗来俗往的寒暄客套了。 在发电报通知上海长江银行发布承债公告、委托汉冶萍公司招募工人、开办培训学校之后，陈翀便带着李维格、宋爱玲等人坐上了回上海的轮船。 12月18日，陈翀等人回到了上海，李维格随长江银行的经理们一起去了浦东的高级职员住宅区，在那里有上海现在最好的招待所；陈翀和宋爱玲则一起回了公共租界。 这一路来回的船上，陈翀都是与宋爱玲分睡两个客舱，这时代在男女之防上还是非常的看重，至少在国内是如此。平时陈翀也不敢太造次，除了今年秋季在美国的时候与爱玲好好过了一个月的甜蜜生活——少女的青涩与初尝禁果的兴奋交织在一起，也让爱玲晚晚陶醉，夜夜娇媚。反而是回国后，两人虽常在一起，却少有机会品尝那醉人的生活，所以18日回到上海后，陈翀没有将爱玲送回朱家木桥宋宅，而是一起回到了陈翀在静安寺路上的一所别墅，这一晚真是陈翀三年里最快乐的一天了。天天在一起，却不得不束缚住的欲望，今天终于都无所顾忌地释放出来了，女孩也放下了少女的矜持，尽情地配合着爱郎，两人一起在欲望的空气里自由飞翔。 …… 两人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意犹未尽地吃过早餐之后，两人在花园里边聊天嬉戏。 没过多久，门房就来通报，有两个日本人来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