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虎豹之驹
整个南阳城最显豪门气派的，非数叶家山庄不可。占地千亩，亭台水榭参差比邻。特别是内中巨大的演武场，满满充斥着武者气劲。 演武场的高低，定义着家族的兴衰！ 作为四大世家的叶家旁支，它在南阳城的地位可想而知。虽然云州刘氏与之齐名，但在底蕴上真正是差了一大截。 哪怕是巍峨壮阔的总督府，在它面前也只能低头。 叶君集的到来，没有万众恭迎，没有中门大开。甚至连偏门的小厮，也只是因为他的陌生而略显好奇。不仅仅是因为他的穿衣打扮，更因为领头的叶不封，乃是叶家最具话语权的一人。 跟着叶不封穿梭在楼台亭阁，倒是颇显冷清。其实叶家山庄虽大，但内部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么富丽堂皇。这是一个武道传承的家族，更重英武之气。 叶不封显然没打算带着叶君集观摩叶家，而是一路带着他就到了一处颇为幽静的庭院。 庭院的角落种着一丛翠竹，格调高雅，倒也别致。 叶君集一路走来，看的倒是仔细。这小院精致有序，墙面都是新刷的一般。一进内厅，家具崭新齐全，看来是特意为他的到来布置一番。内厅墙上，挂着一幅字。上书‘日积月累’，字体苍劲有力，浑然一体。 “是告诉自己要厚积薄发吗？”叶君集望着四个字，略显失神。 一路不语的叶不封自顾寻了个位置坐下，笑笑道：“很好奇？” 叶不封开口伊始，裴寂同薛青纹就已经退了出去。 回过神来的叶君集点点头，没有否认。 “别站着，坐。到了这，跟回自己家没什么两样！”叶不封摆摆手，笑道：“从我接到京中来信，就和族长商议过了。以后你就住在这，习惯就好。” “君集明白！”叶君集没有半点矫情，点点头就坐了下来。他体内那怪异莫名的傲寒气势已经全部消融体内，使得他浑身脉络都有点异样的温润之感。 不过这会的他还来不及深究这个问题，因为叶不封显然想对他交代些什么。 似乎是觉得叶君集有些拘谨，叶不封洒然一笑道：“话说回来，你一进云州就闹了个底朝天。先是救下刘家兄妹，斩杀流寇。紧跟着教训总督之子，嘿！你就没想过王守则，早前可是你爹的麾下猛将吗？还有那莽山派的弟子……年少气盛，倒是没丢叶家的脸面！ 不过你觉得一刀斩下莽山弟子的人头，好吗？” 叶不封豪爽之气依旧，但他的眼神，仿佛要在叶君集的脸上找出点什么。 关于叶君集的情况，他早已经了如指掌。他没有问叶君集为什么从凝气境第六层瞬间要突破到凝气境第七层，更没有问对方凭借什么能够三掌击败半步归元境。 每个人身上都有秘密，叶不封作为真罡境的高手更不至于去探究晚辈的秘密。只不过叶君集一路上闹腾出来的事，让他颇为讶异。一个十五岁的少年，一个之前在京都风花雪月的纨绔子，遭受异变后，真的可以迅速判若两人？ “既是叶家子弟，自然不能丢了叶家的脸。”面对叶不封的试探，叶君集表现的有些无动于衷。 “至于那个莽山弟子，出言不逊就要付出代价。” 叶君集并不知晓他那轻牵的眉角，让叶不封有些心痛。 叶不封不同于他父亲叶矩，虽是旁支出身却有着极高的天赋。名头之旺，比起现在的‘叶孤云’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进入叶家内宗后，叶不封修为一日千里。如果不是因为一场异变，他绝对能够成为沧澜宗弟子。 当年，叶不封几人在寂静山脉遭遇了三阶妖兽铜角犀。一场苦战之后，唯有叶矩背着叶不封逃出寂静山脉。命虽然捡回来了，但两人气海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 叶矩心灰意冷，最后踏上战场，成为楚国的武侯。叶不封虽不死心，但最终还是回到了旁支。 现在再看恩人之子，真的被玉真公主烙上叶家的罪刑纹路。叶不封内心的滋味，可想而知！ 犹记叶矩与自己书信来往，对自己的儿子赞不绝口。虽是留恋风花雪月，却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如今再看，越发的沉稳内敛，但终究让他有些心酸。 一念至此，叶不封叮咛道：“叶家，没有人会害你！云州总督王守则，虽与你父亲有袍泽之情但野心太大，你最好不要接触。至于刘家那几个小辈，交个朋友也无妨。叶刘两家的争执，还不至于牵扯到你们。 莽山派……你就不要管了，不过是区区一个弟子，谅他们也不敢与我叶家为难。”说到这里，叶不封难掩的是那份叶家子弟的傲气。 叶君集显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若是真有担忧，在他出刀的瞬间，叶不封就会拦下自己。至于那位总督大人为什么不出手，就与他无关了。 给叶家添点麻烦？ 谁知道呢！ 沉默片刻，叶君集只答了一句：“不封叔，你是想说叶家没人打算害死我吧！” ‘害’跟‘害死’，虽然只差一个字，但最终的结果可就差的多了。 叶君集笑容有些冷冽，直截了当道：“我被逐出父亲一脉，他们无非就要个内宗弟子的名额。又怕我今后武道有成，下毒废我修为。没人会害我？只不过是没人想害死过我吧！噢？难道留着一条命苟延残喘，还是他们大发慈悲了！” 这话说的刺耳，却又有些让人心里发酸。怒意与不甘交杂，叶君集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阴沉。 “喀嚓！” 叶不封身旁的伏案，一瞬间化为飞灰。他那难看的脸色中，更是浮现一股愤怒：“同为叶家人，居然使出这么阴损的招。哼！好一个爱子心切的叶冲天。” “原来是他！”一听这话的叶君集眼中寒芒汇聚，心头震撼。 叶冲天，不仅仅是叶家的光芒之一。就算是放到门派林立的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因为他不仅修为奇高，更是三宗之一，‘烈日宗’的外门长老。 “他的长子和次子都已经是烈日宗的弟子，之所以谋算自己的内宗名额，是为了小儿子叶破吧！真是可笑，堂堂烈日宗的外门长老居然为了幼子，做出这么无知的举动。舔犊之情，让他冲昏了头脑么！” 叶君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叶冲天，因为在他看来，以叶冲天的身份地位，完全不用在乎这么一个内宗弟子的名额。凭他调教出来的孩子，就算是丹药堆都能堆出个气海境来。就因为怕自己幼子陨落在试炼之中？ 他可是烈日宗的外门长老，还在乎叶家内宗干什么？就算是叶破进不了叶家内宗，直接进烈日宗也并非不可能啊！ 转念之间，叶君集更加疑惑。叶不封貌似狂放，但给他的第一印象是粗中带细。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自己是叶冲天？还是说，他刚才是被气的脱口而出？ “不用想了！你的事情，就算是叶家本门的族老们也早已经清楚。” 叶不封略带欣赏的看了眼沉思中的叶君集，冷声道：“我们叶家之所以能够牢牢占据四大世家的地位，就是因为有叶冲天他们的存在。你以为你杀了你父亲小妾的事情，真能瞒的过他们吗？那不过是设计好的一个圈套，等你钻进去罢了。 原本我想你要是如传闻那般的纨绔子，那就好好呆在云州，没人会伤你分毫。不料你突逢变故后，倒是跟我预想的判若两人。心思之细腻，手段之隐晦，远超旁人。 就算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远不如你！ 至于你眼角的罪刑纹路，谁都没想到玉真会这么疯癫。它对你，没有任何意义。我这便为你抹去，不会留下痕迹。” 整个内厅寂静无声，只有叶君集越发有些急促的喘息。他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内心的那股怒火随时都要爆发。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再多做累赘。就像他早前对王迪所说：强者拔刀挑战更强者，弱者抽刀砍向更弱者。 叶家之所以能够千百年而不倒，甚至晋升到四大世家的位置，靠的就是弱rou强食。叶冲天那一房，只要不是触及危害叶家，挑衅叶家另一些顶层的存在。他做什么，都是能够被包庇的！ 最可笑的就是那每房两人名额的制度，既然有人能够如此肆无忌惮，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也难怪叶不封说叶家没人会害他，在那些人眼里，完全没必要在意他的生死。想要杀他，易如反掌，手段多的五花八门。 归根结底不过他是叶家子弟罢了，杀了的话就不仅仅是被人诟病，而是危害到叶家的根本了！ 至于叶不封，叶君集相信父亲的这位生死之交不会害自己。以他的地位跟手段，若要置之不理，何来此时此刻？ 但他不信，不信叶冲天会为了区区的内宗弟子名额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甚至不惜让叶家不少人对他嗤之以鼻。 整个事情的背后，怕是有更大的疑云！ 但不论究竟为何，此仇不报，枉为人子！ “罪刑纹路？呵，说不定自己哪天，就真成了叶家的罪人呢！” 这一刻，叶君集仿佛嗅到了这个家族的腐朽气息。 “我只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内宗子弟名额。”叶君集伸手一抚右边眼角处的罪刑纹路，压抑森冷道：“至于这刺青，就随它在吧！” 对于叶君集的反应，叶不封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是意料之外，偏偏又好像这才是这个年轻人该有的反应。 他脑海中的叶君集与他今天接触下来的叶君集，形同路人！ “是不是今天自己的话，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叶不封内心忍不住腾升起一丝后悔，怪自己听到他被人下毒终究是按捺不住怒火。 看着对方沉吟深思的表情，叶君集断然道：“不封叔不必迟疑。父亲打小就跟我说，您是我值得尊敬的长辈。今日之事，君集能够明白您的苦心。” 此言一出，叶不封神情为之动容。 他彻底推翻之前为叶君集勾画的一切打算，已经做下决断：也难怪自己会失神，叶矩此子竟是如此聪慧。虎豹之驹，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