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情裂
离洛以为只要不放他出城就不会有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 妙戈提着剑一步步踏向昭和宫,那里曾住过他最爱的人。剑锋的血不再滴落,而是迅速凝结成冰,散发更加寒冷的剑光。 越接近昭和宫,妙戈身边的人就越来越多。沿途所有的护卫纷纷拔剑,将携带兵器的人团团包围。护卫军们深知此人与圣上关系非同一般,各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一个敢轻易动武,只能一进一退僵持不下。 一大群人马僵持着来到宫门外。不知为何,原本人群簇拥的昭和宫前,此时却连一个内官也不见。守卫们也察觉出异常,不敢妄动,万分警戒、步步紧盯。 妙戈毫无畏惧直逼上前,一脚踹开沉重的木门。 狂风席卷大雪,立马肆机钻入宫门,内室响起急促的咳嗽。 妙戈提剑闯入,离潇早已退下天子华服,穿好在王府时的翠竹衣坐在床上,胸前是妙戈无比熟悉的一对襟佩。看着晨光里的单薄身影,离潇好想将人像以前一样拥进怀中,可如今,他的身体状况怕是不允许他自由行动了。 挂起那抹如常的温柔微笑,对着苍白的人影轻声说:“你来了。”他的妙戈,即使目光嗜血也依旧美艳动人。 多么悦耳的嗓音,曾经自己全部的努力都是为他一句温言细语,那日子又隔了多少光景? 想起陆双还尸骨未寒的吊在冰冷的城墙上,他冷静无常的话语,只让妙戈深觉讽刺。他一直以为他不一样,不会为了权欲玩弄人命。 他还清楚的记得他的诺言,他说过永远不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会和自己一起保护小双。 呵呵,都是骗子......离潇,你是最大的骗子,骗走了我的心,还差点骗我为你自甘送命! “是不是你送小双走的?” 冷冷的看向离潇,妙戈最后问。 “是。”这一声“是”温和平静,无疑在妙戈心底掀起千层巨浪。 为什么离潇,你要天下我帮你便是,你为什么要动陆双,你明明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弟弟! 努力握紧手中的利剑,妙戈一步步靠近床沿。 眼看事态越演越烈,孟冬再也不能置身事外,果决地挡住妙戈,解释:“不是爷的错,事情是有原因的......” “孟冬闭嘴!”被人厉声喝住,孟冬无奈住口,人却直直站着不肯让步。 “呵呵呵呵,有原因那你说啊,怎么,不敢把你们心里的那些脏事儿说出来吗?”直直看着沉默的离潇,妙戈任由眼泪滑落。“离潇,我再问你一遍,小双是不是被你送出去的?” 离潇闭眼。“是。” 看他丝毫不知愧疚为何物,妙戈仰头癫狂大笑,笑声陡然止住时剑锋已经直直扎进离潇胸口。孟冬不及思索本能拔剑护主,却不想一切还是晚了...... “不要......”两个字,却道尽所有肝肠寸断。 回答离潇的只有两把剑同时落地的声音。 鲜血洒满一地,两人的血液无声交融到一起。 看到对方在巨大的冲击下轰然倒地,身边静静躺着他曾紧紧相握的右臂时,一股热气直逼离潇心口,张口已是一片猩红。 妙戈痛苦地蜷缩在地上**,离潇的心也随之无尽抽痛。他想挣扎下床将人抱在怀中,最后只能虚弱的狼狈翻倒在地。 饶是早已习惯刀口舔血,孟冬也无法从震惊中回神,痛苦闭眼强压心绪,浑然忘记出手相助自家主人。 “妙戈,妙戈......”触及那双桃花美目中无尽的恨意,离潇终于停止挣扎,闭眼阻止冰冷的液体溢出。 有些东西就像那为他挡剑破碎的玉饰,再也回不来了。 事实上,碎掉的又岂止瑕玉,更是三颗伤痕满布的心脏。 “今日......这条断臂就当还你那一剑,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生死陌路!”咬牙说出这一字一句,妙戈最终体力不支,在温润如初的目光下彻底疼昏过去。 离潇的眼泪最终还是落下了,是为自己覆水难收的情债。他知道这件事情有很多更好的解决方法,可他不愿再想了。 是离潇自己选择了亲手将误会导向歧途...... 他二十多载最好的时光,大多葬送在了仇恨算计中,留给两人的是那样短暂。他一直在想,如果两人不在这样的开篇里相知相遇,结局会不会异常圆满。 经历这小半辈子爱恨之后,他也终是觉得疲累不堪了,更多的是无力和无奈——恨他一世总比爱一个死人强......鬼医的话时时都在耳边,前辈说过自己是活到头了,最多不过这个冬天,大雪落尽一切都将画上终点。 可是他的妙戈一旦绝情连他都害怕啊!生死陌路四个字,是多么残忍决绝,连下一世的空想和期待也不给他。
“送他走,能有多远走多远,无论生死都不要回来......”他的最后一个愿望,自己还是选择满足。一句话,原来也可以耗尽一个人所有的力气。 地上的人完全昏死过去,只有残缺的右臂还提醒着孟冬人还活着。本就余毒未清的身子哪禁得住大程度失血,孟冬想上前帮他止血,但双脚早已失去了行走的本能。 深吸口气冲散心绪,孟冬暗运内力找回知觉,当机立断撕下自己的衣袍,为妙戈包扎止血。 即使有内力护体,他的指尖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抖。那鲜红的伤口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他,那残忍的一剑是自己砍下去的。当初暗下决心要保护的人,还是伤在了自己手上。 即使内心自责沉痛,但如果时光倒退,孟冬不保证情况会有不同。他的骨子里驻扎着一个忠魂,比个人私情更重要的,是那个狼狈卧地无言的男子的安危。 孟冬知道,即使心如刀绞,爷心中记挂的也依然是妙戈的安危,从一直未离开自己双手的视线,孟冬更加笃定。 最后打上一个节,流血的情况稍稍得以遏制。孟冬第一时间向离潇报告伤势,然后起身来到他身边,将情况同样恶劣的人支撑起来,缓步送上床榻。 倚身坐好之后,离潇抬手放在自己胸口。妙戈那一剑就刺在了最接近他心口的地方,如果没有那块玉佩,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活下来。还是说,妙戈你本就无心取我性命,所做一切都是为 了彻底与我断情绝义,将你我之间爱恨情仇一刀斩断,果真生死陌路! 那四个字就如一双手死死掐住离潇脖子,让他绝望窒息,不敢再想下去。 自己主子的一举一动孟冬看在眼里,话到嘴边却又开不了口。他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爷的心思总是比他细腻周密,既然爷已经做好选择,哪还有自己开口置喙的余地。 只是可惜,可惜这绝美的雪景沾染上了血腥浊气,可惜这一片深情注定无法善终。 拱手退身,孟冬将昏迷的妙戈抱起走出殿外。门外的守卫军一个个早就做好备战状态,看首领抱着满身鲜血的人出来,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全都僵在原地。 “愣着干什么,赶快去请御医为皇上诊治,慢一步我取你们狗命。”孟冬很少有这样方寸大乱的时候,自己这通火气发得实在是不该。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什么都没有两人的安危来得重 要。